朱由崧眼前跪着的這些大臣沒有一個愚笨之人,全是人尖子,腦子不是一般的好使,聽到此茅塞頓開,深受感動。
我們如此過分,皇非但不怒,還變着法地拒絕我們請辭,真是用心良苦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們何德何能值得皇這樣挽留,皇恩如此浩蕩,我們有何理由不鞠躬盡瘁呢?
於是紛紛感念皇恩浩蕩,表示除非皇將其革職或老死到任不再請辭,並請皇降罪。
朱由崧心高興,既然他們都不辭官了,這些大豪大政治家大書畫家在我這裡可不能埋汰了,遂讓盧九德傳旨翰林院擬旨,擢志金堅的高弘圖爲東閣大學士內閣首輔,加老驥伏櫪的姜日廣爲太師,加吏部尚書黃道周爲太子太師,加儒學大師劉宗周爲太子太傅,擢爲官清正嫉惡如仇的東林黨骨幹呂大器爲戶部尚書,擢天祥式的民族英雄左懋第左都御使,擢剛直不阿的黃端伯爲右都御使,擢不向惡勢屈服的瞿式耜爲戶部右侍郎,擢江南大才子吳偉業爲禮部左侍郎,等等。
之所以給黃道周和劉宗周兩個老頭兒加了個太子太師和太子太傅的虛銜,朱由崧當然有自己的考慮,雖然現在沒有太子,但他和金皇后這般恩愛,要是哪一天真造出個小人兒來,讓這兩個學屆泰斗教之,自己在前世沒好好讀書識字,字寫得像蟲爬,可不能讓下一代荒廢了學業,要知道黃道周不止學富五車,書法也很有一套,那可是能與王羲之有一拼的人。
總之,這些人除張慎言之外,全部加官晉爵,有的連升數級,一時間朱由崧腳又跪伏一大片,盡皆感激涕零之聲。
此時獨一個人立而不跪,此人生得面目清秀,身材高挑,書生意氣,風流倜儻,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是這些大臣最年輕的一個,朱由崧當然認識,正是明清時期最有名大豪吳偉業。
朱由鬆見此情景是一愣,莫非對他自己的升遷不滿意?這麼年輕朕讓你從正三品官升到從二品,更重要的是進了禮部再提進了內閣了,這難道還委屈你了不成,自己一向敬慕吳大豪不會是一自命不凡之輩吧。
朱由崧穿越前是學史的,對歷史的大豪情有獨鍾,據記載吳偉業博學多才,精工詩詞書曲畫,特別他開創了梅村體自成一派,對後世影響深遠,那首《圓圓曲》他耳熟能詳,最喜歡那句“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千古傳唱,在校園裡經吟頌,沒想到今天見到真人了。
因此朱由崧對吳偉業格外器重,可是他因何不領情謝恩?如果他恃才傲物不值錢了?
朱由崧這樣想着,忍不住問了一句:“駿公因何不領旨謝恩?”
朱由崧此言既出,其餘跪着那些朝堂大員這才知道身後還有一個立而不跪的江南士子,不少人暗想,皇恩浩蕩至此,此人還不跪倒謝恩,太自命不凡了吧?
見皇問話,吳偉業拱手道:“陛下,這是用加官晉爵來安撫我等嗎?偉業此來不是爲官爵而來,而是真心請辭,究其原因是看不慣奸佞弄權,皇權蒙羞,陛下既然刻意相留,要給偉業一個值得留下來的理由。”
此言一出,跪着人無不驚愕,駿公是得寸進尺,做得有些太過了吧,逆龍鱗也沒有這樣張狂的,這等於罵皇懦弱無能,屈於馬黨淫威唄,小心因言獲罪!
朱由鬆的臉果然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了,他忽然想起件事來,此前他從鄭鴻逵口得知,馬士英妾之喜要到了,還有七天,介時這位馬總督要大宴賓朋,一個計劃在胸口形成了。
這些官都認爲朱由崧要發火,擔心會降罪吳偉業,卻沒想到朱由崧卻縱聲大笑起來,“哈哈,駿公不愧是骨節之臣,朕今天把話撂到這兒了,自古以來,臣欺君者必亡,十日之內必取奸佞首級!”
皇雖未指名道姓,但都清楚言指何人,君無戲言,這話能當着這麼多朝堂大員說出來,絕非信口開河。看來是我們太淺薄了,把皇看成了扶不起的阿斗,皇身居廟堂,憂國憂民,懲奸除賊之心未泯,復興大明之志未滅,決不步南宋後塵苟且偷安,這樣的聖君賢主,我們作臣子的怎忍棄之而去呢,縱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吳偉業想想這些都熱血沸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吳偉業叩謝隆恩,嘣嘣嘣……”磕起了響頭。
朱由崧趕緊讓衆人起來,並過來親手把他扶了起來……
這些朝堂大員陛辭之後,朱由崧又拿起來了幾道摺子,這是東林黨人蔘劾的奏摺,史可法鍼砭時弊,希望皇能革故鼎新,朱由崧看了這道摺子着實感動了一番,史公雖然志大才疏,但也算有點忠心,前者自己對他罰俸降職,他好像一點也沒有怨忿,從這方面說此人以後還可以用。
下面是錢謙益彈劾阮大鋮爲老不尊,仗勢欺人,與屬下爭搶歌妓,迫害東林士子侯方域,與馬士英黨同伐異,而朝廷軟弱無力,呂大器彈劾馬士英父子飛揚跋扈,結黨營私,欺君罔。還有幾個東林官員彈劾趙之龍和朱國弻。
朱由崧看完之後,傳下口諭讓盧九德將這些摺子抱走,一律押而不發。
但吳偉業等人集體請辭的消息不脛而走。
錢謙益在府裡聞之圓圓的棗核臉顯得更皺了,山羊鬍翹起多高,唉聲嘆氣,坐臥不安。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一襲青衣拖裙的柳如是款款而來,如下凡的仙子,麗音婉轉如歌,三月不知肉味。
有如此美人,錢謙益仍然苦眉不展,但又怕小鮮肉不高興,畢竟他這頭老驢能吃如此之嫩草來之不易,大概錢謙益也知道,柳如是雖爲妓,卻巾幗不讓鬚眉,別看他錢謙益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堪稱東林黨的魁首,論才學冠絕江南,但若品行修爲,不及一女人也,何況人家是二十三歲的妙齡佳人下嫁他一個年臨花甲的老糟頭子,真是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了。
錢謙益也覺得這門婚事自己佔了大便宜,因此一手輕攬其腰,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夫人沒什麼,一些朝堂逆事,不提也罷。”
“既然如此,如是爲老爺賦詞一曲如何?”柳如是怕丈夫憂勞成疾,想哄他開心,雖然他們是老夫少妻,柳如是倒也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