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鐸、賀宣嬌、李全、小紅等人滿臉的得意,讓東林黨對付東林黨,這一招是他們過去脣槍舌戰、爭得臉紅脖子粗來得痛快,還是皇有辦法。
此時跟朱由崧心裡一樣爽甚至還爽過朱由崧的應當是鄭大木,這場爭論源由他和黃宗羲而起,論能說會道自己爭不過他,但他絕不贊成黃宗羲的歪理邪說,正沒辦法辯駁時,沒想到老師及時出現了,更沒想老師的一番言論,令囂張狂妄的黃宗羲直接閉嘴了,鄭大木心倍覺很爽的同時,對錢謙益大讚:“恩師不愧是恩師!”
朱由崧等人爽了,黃宗羲受不了,但在領袖面前還不敢太造次,強壓怒火,剛要辯駁兩句,柳如是悄悄拉拉他的衣襟,充他遞眼色搖頭示意。
黃宗羲血氣方剛,現在頭腦有點充血,但集後世五大家稱號於一身的黃宗羲當然不是反應遲鈍之輩,看出來了錢夫人示意他不讓他多嘴,也意識到了,這夫婦二人合夥唱這一出肯定有隱情,於是只好默認自己方纔之論是神經病之說了。
錢謙益這番話說得四周看熱鬧的又頻頻點頭了,關鍵是剛剛口若懸河的黃宗羲現在像個犯錯誤的孩子,低頭緘默,這些人很快被錢謙益說服了。
錢謙益大聲爲朱由崧歌功頌德,這些當然不是他出口成章,也不是他信口開河,而是朱由崧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爲,他可以適當的放大一些,但絕不能“假大空”,因爲他還一個特殊的聽衆,那是他的陛下朱由崧,他說話得有憑有據,不能無生有,不能信口雌黃,否則讓朱由崧覺得不順耳時,他今天徹底白折騰了。
應該說錢謙益這場口不應心的演講還是很成功的,原本被黃宗羲吸引過來的人,覺得皇權專斷是萬惡的根源,現在被錢謙益這一番灌輸,覺得皇權專斷也沒什麼不好,而且要開疆破土,要驅逐賊虜,要光復大明,皇權專斷必不可少,勢在必行。
錢謙益接替黃宗羲這場演說時間黃宗羲講得還長,因爲一般情況下說服人吸引人更難,錢謙益講得口乾舌燥,直到朱由崧臉露出喜悅之色,直到四周看熱鬧的人熱情地充他高高舉手時,他才結束了這場口不應心的演講。
看熱鬧者陸續散去,黃宗羲一臉的沮喪也離開了。
鄭大木趕緊過來給錢謙益見禮,錢謙益這才知道這個得意門生也在,正好自己有要事找他,裝作沒有認出來朱由崧,他和鄭大木、柳如是隨着散去的人羣也出了這層院子。
回到自己的府內,鄭大木重新給師父見禮,並表示今天從師父身學去不少東西。
錢謙益微笑着頜首,其實錢謙益這笑容背後很是難看,只不過鄭大木的沒有察覺而已。試想硬讓領袖當衆反對領袖的政治主張,這革他的命還難受呢!
但這些痛楚絕不能對眼前這個肩負他的重大使命的得意門生講透,讓鄭大木坐下,僕人獻茶,錢謙益心事重重道:“大木,你知道爲師喚你來所爲何故?”
“學生愚笨,請恩師明示。”
錢謙益呷了一口茶,把茶盅又慢慢放在幾,看着鄭大木,語重心長道:“學而優則仕。後天是舉國大考之日,皇勵精圖治,大刀闊斧革除蔽政,從廠衛、奸黨、到四鎮軍將,皇全清洗了一遍,現在又兩路用兵收復失地,好男兒大有用武之地,爲師是想讓你金榜題名,以你之武,等將來再有了功名,前途不可限量,大丈夫不可局域小官小惠。”
鄭大木熱血涌,“承蒙恩師栽培,實不相瞞,學生本不打算參加這次科舉考試,但現在學生改變注意了,不但要參加考,還要參加武考。”
錢謙益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了。老子有云,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有考足矣,至於武考不要也罷,者不過一介武夫耳,疆場搏命,戍衛守邊那是軍將武夫之事,大木乃朝黨之人,何故綢繆鄉野之事乎?”
官壓制武將是大明朝的社會慣性,到了明末愈演愈烈,這也是明軍積累積弱的一個重要因素,以至於國家的正規軍戰不勝流賊,甚至不敢與邊夷蠻虜開戰,只能靠火炮助威,或者憑險而守當縮頭烏龜。錢謙益這番話流露出了官對武將的藐視。
鄭大木武全才,雖然對錢謙益之論不願苟同,但作爲學生也不好反駁老師,三綱五常在他心裡根深蒂固,師徒如父子,老師的話是他的綱。
鄭大木便答應了棄武考只從考,錢謙益高興了,差點兒把今年皇的獨特命題泄露給他,話到嘴邊他又咽下去了,把鄭大木打發走,命人去把黃宗羲請來。
其實不用請,黃宗羲早在客室等着他了,由柳如是陪着。在密室,錢謙益見到了黃宗羲。
一見面這位大啓蒙思想家有滿腹的話寫在臉,沒等他問,錢謙益道:“太沖,知道你今天演進在場的都有誰嗎?”
黃宗羲搖搖頭,聽衆那麼多,他哪會都知道?但知道以趕考的舉子爲最。
“皇是其之一。”
“皇……”黃宗羲驚得眼瞪多大,“錢公,皇也在?”黃宗羲覺得不可思議,簡直不敢相信,皇貴爲九王之尊,應該呆在皇宮大內,身邊不是三宮六院,近臣侍衛,一出宮千呼百應,在場的人多是些公子闊少,哪裡有皇家的影子?
“千真萬確……”錢謙益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黃宗羲愕然,鬧了半天皇在自己身邊,自己真是有眼無珠,難怪今天錢公表現如此異常。
不過驚愕之後黃宗羲又釋然道:“錢公,那又何妨,皇化妝改扮,大概是尋訪民間疾苦吧,在下讓他聽幾句逆龍鱗的話有何不可?獨斷專行,重用閹黨,內閣虛縮,百官噤若寒蟬,或唯唯諾諾,或鸚鵡學舌,溜鬚拍馬,這都是昏君實有的弊政,在下用這種方給他指出來,他親耳聽到了豈不更好?錢公放心,如若廠番找門來治罪,皆是太沖一人之事,下獄斷頭絕不會累及錢公的。”
“太沖!”錢謙益一臉正色聲音高了起來,“老朽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畏刀避劍之人?後天要科舉大考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天你險些壞了大事!”錢謙益說着,把鄭大木的一篇章拿出來了。
黃宗羲恍然大悟,趕緊拱手致歉,一躬掃地,“太沖一時心血來潮,是太沖魯莽了,幸虧有錢公周旋,否則今日之事必不可收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