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庚辰日。
大明天子率文武百官及宗室人等,駕臨故都北京城。
崇禎十七年,甲申年,就在這一天,李闖攻佔了京城。
多年之後,崇禎皇帝的兒子又在同一日回來了。
很顯然,這個日期是經過特選的,具有重要意義。
進城之後,沒有做任何停留,天子及天子儀仗直接進到宮中,直奔乾清宮而去。
乾清宮已經成爲大行崇禎皇帝和周皇后的梓宮,他們的槨闕就停斂在這兒,已有不少時日了。
所有人等全身披重孝,以復隆天子爲首,手撫大行崇禎皇帝和周皇后的槨闕慟哭失聲傷痛欲絕。
崇禎皇帝的這四位骨血全都親身經歷過甲申國變,後來遠走江南,歷經磨難終於恢復了江山社稷,這份心情很容易理解。
而且,哭慟乾清宮本就是帝王葬禮的一部分。
任憑復隆皇帝長平公主等人哭了近一個時辰,旁邊的文武百官陪着哭泣不止,然後纔在司禮官的唱和聲中上前相勸:“萬歲龍體要緊,千萬保重。”
“國事沉重,萬歲保重龍體,千萬不要哭壞了身子。”
如此這般,歷經四哭四勸之後,皇帝及諸位殿下這才止住了悲聲,但卻不能閒下來,因爲還有更加的重要的一個程序:告太廟。
大明朝的江山傾覆,崇禎皇帝以身殉國,如今社稷光復大明存續國祚綿延,必然要祭告大明朝的歷代先皇,把這番情形告訴給列祖列宗。
其實,乾清宮和太廟早已經過了一次浩劫:當年李闖撤走的時候,曾經放了一把大火,將宮闕燒損了很多。
後來清廷入駐,曾經修繕過一次,不久之前朝廷朝江南調撥銀錢,又專門重新修繕佈置過一番,雖然還是沒有恢復到從前的景象,卻也勉勉強強可以湊合着用了。
哭慟乾清,祭告太廟之後,還要親巡皇陵,就是去看一看大行崇禎皇帝和周皇后的寢陵是不是符合規格。
因爲時間倉促的緣故,寢陵其實還沒有完工,不過這也是儀式的一部分,是一定要做的。
遵照傳承了千百年的禮儀和固有的傳統,一套又一套程序走下來,已經是第七天了。
正式的祭唁過後,確定最終發喪的日期,還有各地官員和宗室的祭祀活動,一轉眼就又過去了旬日光景。
接下來纔是葬禮的重頭戲,但那些早就有了固定的流程,只要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也就可以了。
雖然給崇禎皇帝的諡號和廟號早已確定下來,還得走一走“廣詢天下”的過場,做出一副和衆人商議的樣子來。
等到大事基本完成之後,已到了四月下旬,馬上就要進入五月份了。
“張侍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復隆皇帝暫居鍾粹宮,這是當年他做太子之時住過的地方:“如今北都光復天下初定,張侍講居功至偉。”
“臣受先皇託國之重,怎敢居功?”
“有功就是有功,這是不消說的。”
“臣已命李紹並楊樹林二人西征,去剿滅盤踞西北的豪格部。同時啓四千火器新兵繼續北伐及毅勇軍五個主力營繼續北伐。”
雖說故都已經光復,但距離天下太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盤踞在西北一帶的豪格雖已經是秋後的螞蚱,終究還有幾分實力,那是一定要剿滅的。
所有人都對西征抱有非常樂觀的態度,因爲豪格早就成了落水狗,毅勇軍趕過去定然會如同秋風之掃落葉,一定會輕而易舉的剿滅豪格殘部。
這是因爲豪格一直在打仗,不僅是在和地方上的大小軍法激烈交戰,還在和由川蜀如秦地的闖軍和大西軍在打。
豪格早已時日無多,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本着牆倒衆人推的精神,早已成爲衆矢之的,毅勇軍趕赴過去也就是清理一下局面而已。
甚至不需要多少兵力,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相對於西北方向上的豪格,北伐纔是重頭戲。
四千火器新兵,再加上五個營的毅勇軍老底子,還有部分近年來歸附過來的“王師”,一萬四千多人馬,早已越過長城深入草原去打仗了。
雖然很多人都建議走山海關那條線,一舉蕩平兩遼,徹底清除還在關外的僞清,但張啓陽卻極力反對這種方式,而是一力主動由正北方向爲突破口,先掃平蒙古,然後再堵死僞清。
無論的北邊的北邊的蒙古還是東北的僞清,早已大不如前,完全就是風雨飄搖的狀態,到底應該怎麼打,本就不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
而且這事本就是毅勇軍的首尾,沒有人會在軍事問題上和大明第一戰神張啓陽頂牛兒。
先伐蒙古再平兩遼的戰略就這樣順順利利的開始執行了。
“這征戰之事,還是應該多聽聽張侍講的意思。”復隆皇帝似乎不想在這問題上繼續深入下去,而是用一個比較生硬的方式轉過了話題:“當年就是在這裡,張侍講給朕上過課程,如今再臨故地,怎也不讓人唏噓感嘆?”
“但年先皇大行之前,曾對張侍講鄭重囑託,也對朕萬千叮嚀,言及要對張侍講之言悉聽悉從之,朕順先皇之意,果然光復我煌煌大明,想來也是天意。”
“有功則賞。”復隆皇帝站了起來,卻又坐了下去,故意拿捏着帝王的沉穩氣度,不過還是顯露出了一絲不怎麼自信的樣子:“議起張侍講之功,衆人都說可以封王,朕卻以爲不妥。”
“我朝素無封異姓王的例子,就算是有也是追封的哀榮,實在不適合實封。”復隆皇帝說道:“朕以爲,加個太保銜還是可以的,張侍講以爲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怎敢……”
“這裡沒有旁人,張侍講就不必那這樣的客套話搪塞朕了,就憑你張侍講的功勞,裂土封疆都不算過分,朕也不能只拿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糊弄人。”
復隆皇帝面帶微笑,只不過他的笑意顯得有些不那麼自然:“朕有多大的家底,你張侍講是清楚的。你想要什麼只管說,只要是朕能給的出來,就絕不會吝惜。朕還想與你做君臣的千古典範,希望與你同始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