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了那麼多銀錢糧米和心血,不就是爲了這個嘛。
雖然此時很高興,但張啓陽心裡還是明白一個鐵一般的事實:已經擁有五個大隊六百來號作戰人員的小吳莊民團,看起來已經發育成熟,但卻還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而只能算是地方武裝。
究其根本,就是因爲小吳莊民團還缺少一個最核心的東西——軍魂!
民兵們能夠快速成長,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利益驅使,這個民團其實就是張啓陽用揠苗助長的方式建立起來的,民兵們根本就不知道爲何而戰,也沒有核心的軍事思想,就好像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
小吳莊民團已經有了最基本的架構和組織度,和同時代的軍隊相比,並沒有本質的區別,看起來很象那麼回事,其實距離“強軍”二字還相差甚遠。
軍魂的建立需要相應的思想建設和血火考驗,軍隊可以速成,但軍魂卻很難在短時間內建立起來。
就算是張啓陽再怎麼着急,也是沒有用的。
比賽過後,當場頒發獎金,這種事情必須立刻兌現,才能極大的調動民兵們的訓練熱情。
當然,張啓陽並不會直接把成堆成堆的銀錢直接發給民兵們,而是使用布帛、糧米等物品抵衝。
自古以來,民間就很少真的使用銀子和大堆的銅錢,而是在交易的時候採用以貨易貨的方式。
在鄉民們的心目當中,糧食、鹽巴、布帛這些東西就是比銅錢還要硬掙的硬通貨,張小公爺給大家發東西,比直接給錢還要實惠一些,這樣可以避免商人的盤剝。
領到糧米、鹽巴、布帛的民兵們歡天喜地,一個個全都笑的合不攏嘴兒,那個民兵家屬更是心滿意足,盤算着如何才能進一步改善家裡的生活水準。
頒獎環節結束之後,出手闊綽的張啓陽又擡出早就準備好的雜和麪饃饃和風乾的臘肉,還專門從釀酒作坊里拉來兩車自產自釀的“高粱燒”,作爲一種福利就地款待民兵們。
拿了獎金,還有酒有肉,這樣的好福利哪裡找去?民兵們全都敞開肚皮山吃海喝,彷彿一場狂歡盛宴。
在這場狂歡的過程當中,張啓陽又當場宣佈了一個重大的消息:每一個民兵大隊的隊長都會得到一個隊總的職銜,每個小旗的旗長也會被任命爲旗總,並且很快就會上報官府等待批准。
按照朝廷體制,隊總是個從九品的武職,芝麻綠豆一般簡直低的不能再低了,但是對於這些捏了一輩子老鋤頭的鄉民而言,卻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這就意味着當官兒了。
作爲民團的小頭目,甭管幾品官都不能拿到朝廷的一文錢或者是一粒米,但卻相當於得到了一個朝廷認可的出身。
哪怕這種任命僅僅只是一個榮譽稱號性質的東西,也讓那些個剛剛“出民爲官”的隊長們有了種“平步青雲”“一步登天”的榮譽感,這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啊。
至於說更低一級的旗總,根本就沒有品級,充其量也就算是官軍當中的小兵頭目罷了。
但是對於這些鄉民而言,卻代表着升官的希望,只要肯賣力氣好好幹,說不準明年的這個時候也能混個“有品級的一官半職”呢。
從這一刻開始,張啓陽就給了小吳莊民團一個自創的建制:四品指揮使張啓陽張大人自然是絕對的一把手,總教官張萬三是二把手的軍事長官,下設五個從九品的隊總和二十五個沒有品級的旗總,一百多個小伍長,總算是象那麼回事了。
這一百多個剛剛被張啓陽提拔上來的軍官無比志得意滿,紛紛上來向自己的直屬上司敬酒,搞的好像梁山好漢的分贓大會!
這場所謂的酒宴持續時間很長,一直到了暮色降臨之際,作爲校場使用的打穀場上依舊人山人海熱鬧非常。
就在這個時候,陳寡婦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在人羣拉起張大娃的手就要走。
現如今的張大娃已是一名光榮的民兵,正式身份是小吳莊民團“乙”字隊二旗四伍的士兵。
這孩子對外宣稱已十七了,其實真實年齡是十五歲,嘴巴上剛剛冒出一抹細密的絨毛。
如同所有急於長大的少年一樣,爲了證明自己是條真正的漢子而不是孩子,咬着牙吃了幾碗酒勁很大的“高粱燒”,臉色紅的如同猴子腚,嘴巴里噴着酒氣對自己的親孃說:“幹啥哩?俺還要和大家夥兒一起吃酒呢!”
“還吃個屁!”陳寡婦高聲的叫罵着,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腦袋瓜子上:“再吃連命都沒了,快跟娘回家去。”
不管怎麼說張大娃都是民團的正式成員,平日裡總是裝的象個大人一樣,現在被老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打了一巴掌,落了個沒有臉面,心中很是不忿,將身兒一扭掙脫了陳寡婦的拉扯:“民團的事情還沒有完,大家都沒有走,我也不回家。”
“再不回去就等着當死鬼吧!”陳寡婦心疼兒子,再也顧不得掩飾什麼,急赤白臉的大叫着:“建奴已經攻破了縣城,眼瞅着就要殺過來了,趕緊跟我回家收拾收拾跑路要緊!”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忍不住的朝着南方望去。
昏暗的夜色當中,幾點赤色的火光若隱若現,片刻之間就變得熊熊烈烈,生生的映紅了半邊夜空。
北運河沿岸的烽火臺已經點燃了!建奴真的殺過來了!
熱鬧喧囂的打穀場上頓時鴉雀無聲,早在今年的二月中,建奴就已經殺進了關,而且鄉親們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卻並不怎麼在意,因爲類似的事情已經歷過不是一回兩回了,早已司空見慣甚至變得麻木了。
自崇禎朝以來,建奴數次入關大掠,搶走很多人口、牲畜,每一次都殺的大明官軍退避三舍,甚至有好幾次直接就把京城給圍了,真不是多麼稀罕的事情。
因爲建奴入關搶掠的次數太過於頻繁,鄉親們已經摸索出了一些經驗:八旗辮子兵只會朝着人煙稠密的富庶之地進發,就算是京城附近出現一些人馬,也不過是爲了起到牽制的作用而已。
雖然八旗兵和大明官軍屢屢在京城一帶鏖戰,但小吳莊附近卻是血火刀兵中的一方世外桃源,建奴從來都不會騷擾到這一片地方。
究其原因,就是因爲十二連環莊距離北運河太近,建奴若是深入到這裡來,很有可能會被沿河而上的勤王之師給拖住,會處於一個非常不利的戰略局面。
以往的年份,建奴總是在深秋或者初春打破長城礙口,深入到關內大肆搶掠,這一次也不例外:建奴兵分三路,西路從宣府直插晉西北,中路從瓦房溝一帶深入到京師附近,東路則從將軍石破關而入一路南下。
建奴的東路軍曾經一度逼近香河,到小吳莊的直線距離不足一百五十里,但鄉親們卻不怎麼害怕,甚至沒有太當一回事。
根據以往的經驗,建奴肯定會在香河東部一路南下。
事實和鄉親們所料想的完全一致,建奴又按照往年的老路數朝着南邊去了。
所有的這一切,全都是玩濫了的老套路,完全用不着擔心。
只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建奴沒有按照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而是在飽掠一番之後直接攻打縣城,然後沿着北運河朝着西邊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張啓陽騰的站起身來,一把揪住陳寡婦的衣衫領子:“建奴真的奔着這邊來了?”
陳寡婦被張啓陽那兇狠的眼神嚇的一哆嗦,結結巴巴的說道:“千真萬確啊,我看的真真兒的,整整十萬八旗兵,鋪天蓋地的掩殺過來。巡河營的官軍已經敗了下來,正朝着這邊撤退。得虧我跑的快,要不然呀,就回不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