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鴻儒來回踱了幾步,面色有些沉重的說道:“現在丟失了很多地方,軍心不穩,如果再不想辦法,恐怕我們自己就先亂了。”
事到如今,王好賢早就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整個人都顯得頹廢了不少。對於眼前的局勢,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了。
從能力上來說,王好賢本身就不如徐鴻儒;更何況在資歷和威望方面,他更是不如徐鴻儒。
雖然聞香教是王好賢父親創立的,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權力早就已經被徐鴻儒攫取得差不多了。
原本王好賢也只是手中握着一定的實際權力,想要通過這次造反來擴大自己的勢力。可是仗打到現在,這些東西已經不是他所能夠繼續覬覦的了。
一個曲阜都沒打下來,想要更多的也不可能。何況眼前的情況也不允許王好賢和徐鴻儒再多想什麼,雙方好好的合作才能夠繼續生存。
於是王好賢說道:“那你有什麼想法?”
徐鴻儒眼睛有些發紅,表情都已經猙獰了起來,咬着後槽牙說道:“佯攻曲阜,繞過官軍的封鎖,直取濟寧!”
聽了這話之後,王好賢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直接去濟寧,王好賢當然是知道徐鴻儒的目的是什麼。
要知道,現在濟寧城可是有一個大人物在那裡,那就是狗皇帝。現在徐鴻儒想直接殺到濟寧去,目的也只能是爲了狗皇帝。
這個方面也不是沒想過,王好賢自己也想過。可問題是,如果真的放棄這裡的根基殺過去,一旦打不下濟寧城,那麼自己這邊就將失去所有的一切,甚至會把命都丟在濟寧。
這一點是不可能不考慮的。最爲關鍵的是,濟寧城哪有那麼好打?
那裡現在聚集着無數的人馬,狗皇帝的安危自然就是重中之重,很多狗官都在那裡護駕。濟寧甚至還有狗皇帝從京城帶過來的人馬,統帥就是大名鼎鼎的戚金。
自己這邊直接跑過去打濟寧城,勝算根本就不大。
現在王好賢根本就沒什麼信心。
自己這一方被官軍打得節節敗退,打了小半個月的曲阜結果卻什麼都沒打下來。現在去打濟寧,他更沒信心。
在王好賢看來,這就是一條送死的路。
徐鴻儒見王好賢遲疑,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對於好友的這個兒子,徐鴻儒是真的看不上。
大家在做的是什麼事情?
那是造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連這個準備都沒有做好,你造什麼反?
有利的時候,想着當皇帝的時候,你心中無比的興奮。到了想要拼命的時候,居然沒有膽子了?
當真是沒用!
不過徐鴻儒也知道,如果依靠自己手下的人,希望不大。徐鴻儒拉起來的隊伍雖然發展很迅速,但是最近打了幾次大敗仗,手上已經沒有什麼太多的人馬了。
雖然襲擊了官軍幾次,也打了幾次勝仗,甚至還輕鬆的跑了出來,但是徐鴻儒的心裡面明白,這些都是局部的勝利,根本沒有辦法左右大勢。
如果自己不能夠改變大勢,那麼自己被消滅就是遲早的事情,最好的結果也是成爲流寇。
可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己連流竄的機會都沒有。山東這個地方註定了自己不能往南,也不能往北。
如果自己往南,那麼就會碰到南京的駐軍。雖然南方的軍備會更廢,但是人家人多,更何況城高牆深、水網密佈,自己恐怕連長江都過不去就被人堵住弄死了。
如果往北的話,自己就直接衝到了薊鎮。那裡可是有大量的駐軍,而且都是邊軍。以自己的實力過去,那就是在找死。
所以自己只能向西。只要能夠繞過眼前的官軍,便可以直接奔濟寧而去,能夠打得下來就最好了。最好是抓住狗皇帝,到時候就天下大亂了。如此一來自己纔有機可乘,才能夠完成大業。
即便是不能夠攻破濟寧城、抓不住狗皇帝,自己還可以渡過大運河向西而去。如此一來,自己纔有機會。
所以向西纔是最有利的決定。
不過徐鴻儒不會把這種想法告訴王好賢。如果他說了,王好賢可能直接就選擇跑了。
在徐鴻儒的心裡面,攻下濟寧城,抓住狗皇帝,纔是最好的結局。
看着王好賢,徐鴻儒知道不能夠讓他這樣下去了,於是直接說道:“我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等到朝廷的大軍合圍,我們想走都走不了了,到了那個時候就只有死路一條。”
“趁着現在還能動,總要搏一個生機。只要我們打到濟寧城下,那麼整個山東就會亂成一鍋粥,各地的軍隊就會去勤王,我們手下的人馬纔會有喘息之機,其他各地方的堂主也纔有機會聚攏人馬。”
“等到了那個時候,各地烽煙四起,天下大亂,只要抓住狗皇帝,那麼我們的大業就能夠得成。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我們乾的本身就是掉腦袋的營生,沒有時間在這裡猶豫了。”
王好賢擡起頭看着徐鴻儒,臉上的表情也猙獰了起來,用力的點頭說道:“聽你的!”
在這一刻做出這樣的決定,王好賢也是下了大決心的。
兩人商量好了之後,便開始調集人手。
一部分人佯攻曲阜,大軍則是悄無聲息地向濟寧進發,繞過圍捕的官軍,直接奔赴濟寧城。
與此同時,濟寧城之中。
朱由校有些厭煩了。
山東這裡的事情不平定下來,朱由校還不能走。
可是在濟寧城裡呆了這麼多天,該走的地方也走了,該逛的地方也逛了,朱由校實在是不知道該到哪裡去了。
至於山東的事情,在朱由校看來,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到了今時今日這個地步,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想要徹底滅了孔家已經不可能了,那些反賊實在是不爭氣,自己要對付孔家,也只能是抄沒一些家產、罰沒一些土地。除此之外,想要再做什麼就不太現實。
當然了,如果自己能夠記仇,回京城之後暗戳戳的派人再搞一些小事情,一點一點的割肉,最後把孔家給割沒了,那個時候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甚至都不會有人看一眼。
光明正大的行動到現在得停下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魯王府。
魯王府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朱由校也罰沒了錢財、抄沒了土地,拿掉了魯王府一半的財產,可以說也足夠了。
同時朱由校還罰懲了其他的宗室、懲處了貪官污吏,抄家也抄了不少。
這幾天,濟寧城出發了不少船回京城,全都是運送這些財產的。
雖然朱由校還可以繼續搜刮,但是已經不能再颳了。如果再刮下去,整個山東都廢了。
不過在這一次的戰鬥表現中,孟家可比孔家爭氣多。孟子的後人自發組織了民壯,居然還打得挺好看。
顯然孔家這個衍聖公的爵位真的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人一旦被捧到高位上就容易飄。
山東的事情,朱由校已經辦完了,剩下的就是收尾了。
收尾的事情自然不用朱由校這個皇帝親自來做,交給徐光啓他們就行了。甚至連徐光啓都不用,可以把陳四海放在這裡收尾,根本就不會有問題。
沒有事情做,朱由校自然就覺得厭煩了。
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朱由校看着從外面走進來的徐光啓,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這是朱由校三天內第二次見到徐光啓到這裡來了。
說實話,朱由校都有一些不想見徐光啓了。
“臣徐光啓,參見陛下。”見到朱由校之後,徐光啓連忙行禮。
徐光啓自然是一絲不苟,不過朱由校臉上卻沒什麼笑容,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說道:“愛卿今日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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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臣來請陛下回京。”徐光啓說道。
朱由校嘆了一口氣。
這已經不是徐光啓第一次提出這個意見了,這幾天他就一直在鼓動朱由校回京城去。
用徐光啓的話來說,山東的叛亂已經不成氣候,那些反賊被剿滅也就是這些日子的事情,陛下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接下來安撫百姓、平靜山東,這都是官員們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是陛下要摻和的。
如果官員做的不好,那就嚴懲。陛下沒必要在這裡盯着,現在陛下離京日久,京城雖然沒有人心不穩,但是帝王久離京城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何況這次山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天下動盪,陛下自然應該坐鎮京城。
爲此,徐光啓甚至還寫了一本題本,詳細的闡述了他的理由。
實際上,朱由校明白,徐光啓的意思就是不讓自己再繼續南下了,讓自己趕快回京城去。說來說去只有四個字,那就是見好就收。
用徐光啓的話來說,山東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天下震盪。現在各個地方都在擔心陛下,各個地方的官員都是人心惶惶,天下的讀書人都找不到方向了。
在這樣的時候,安穩人心纔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陛下回京,一切就都安穩下來了。回去重新收拾人心、安撫天下的讀書人,這纔是當務之急。
繼續南下已經沒有什麼好處,至於想要銀子,這一趟陛下出來已經撈了不少了。
徐光啓跟着朱由校,算是朱由校這次出來的大管家,對於朱由校這一次的賬目自然知道得很清楚。
陛下這一次出來撈了一千七百多萬白銀,還有不少古玩字畫、店鋪地契,這些東西肯定是以後都要賣出去的,即便是賣不出去也會劃給內務府。這都是錢。
在徐光啓看來,這些錢已經夠陛下用一些日子了,所以就更沒有必要拿下去弄錢,搞這一傢伙就已經足夠了。
如果再繼續弄錢,肯定會引起地方上的反彈,會得不償失。
朱由校看着徐光啓,有些無奈的說道:“愛卿還想說什麼?”
徐光啓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被陛下嫌棄了。不過事到如今,徐光啓也知道自己不能退縮,只能硬着頭皮說道:“陛下,江南現在不能動。”
自從第一次見陛下,徐光啓就說了不少實話,那個時候還嚇得夠嗆,甚至徐光啓都覺得自己走不出皇宮了。
但結果卻是陛下不但沒有怪罪自己,反而嘉獎的自己,對自己說實話給予了褒獎。
所以現在徐光啓說起實話,心裡面也沒什麼壓力。
“遼東局勢並不安穩,韃子在北疆虎視眈眈;西北的韃子年前剛剛剛進犯,大明損失慘重;陝西榆林等地又發生了地震,百姓流離失所。這些事情都是眼前急需解決的事情,所以江南不能亂。”
徐光啓沉着臉說道:“如今陛下需要安穩朝堂,儘快平定遼東、整肅九邊,嚴明軍紀,同時給韃子一個教訓,讓他們不敢再犯邊。如此才能夠朝堂安穩,北疆安穩。”
“等到了那個時候,陛下儘可南下,臣一定不會再阻攔。”說到這裡,徐光啓撩起衣服跪在地上,有些動情的說道:“陛下提拔臣於微末,臣心中欣喜,更多的是高興。大明有此明君,中興有望!”
“陛下所行所做之事,臣也敬佩不已。陛下處貪官、興吏治,嚴懲勳貴勳戚。即便牽扯到了藩王,陛下也毫不手軟。此乃公正嚴明之君主,臣心中更爲欣喜。”
“可是陛下,北疆不寧,則天下不靖。早前西南有奢安之亂,現在又有山東聞香教造反,何也?”
“無非是天下宵小看朝廷勢弱,纔敢有如此逆天行徑。陛下的眼光不應該着眼於蠅頭小利,當放長遠、縱覽天下、貫穿古今。只有提振朝堂、安穩邊疆,才能夠使宵小喪膽。請陛下明鑑!”
朱由校看着徐光啓,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邁步走到他的身邊,輕輕的把他攙扶了起來。
不得不說,朱由校覺得自己被徐光啓說動了。
事實上,朱由校也沒想去南京。
他的下一個目標是兩淮,說白了就是奔着鹽去的。
當然了,這是之前的目標。
朱由校沒想到在山東能撈這麼多。現在撈了這麼多錢,是時候停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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