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各懷心機

“張大哥,你怎麼來了?”劉寵裹着羊皮袍子匆匆迎了出來,他的院落挺大,三溜兒青磚大瓦房,在當地算是殷實之家,以跑馬匹生意爲生。當然,這只是他的公開身份,實際上劉寵就是霸州響馬賊的昔領之一,張茂的拜把兄弟。

張茂將馬牽進院子,一邊往柱子上系,一邊神色緊張的道:“走,咱們進屋再談”。

一進門兒就是一股濃郁的香氣,劉晨和劉惠、封雷等幾個好兄弟盤膝坐在炕上,正在吃着炭火鍋。銅鍋裡煮的是狗肉,俗話說‘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狗肉隨着沸水翻滾,味道還真是香藝撲鼻。

劉晨排行老七,是劉寵的弟弟,當地人以排行相稱,叫他們劉六、劉七。劉七喝的面紅耳赤,瞧見張茂來了,笑嘻嘻趿了鞋子下地,大笑道:“茂哥的鼻子夠長,來的正好,快上炕吃狗肉,喝兩口上好的燒刀子,哈哈哈,只可惜咱這兒沒有娘們陪你。一黑、二黃、三花、四白,這可是剛滿一歲的黑狗肉,最是可口”。

封雷等人或坐或站,也笑臉相迎,紛紛施禮道:“參見大哥”。

張茂一看全是自己響馬幫的人,這才放心的哼了一聲道:“狗肉不急着吃,今兒來我是通知你們一聲,禍事發了,都早做準備,否則咱們就得變成狗由,讓人家一鍋燴了”。

劉六大吃一驚,其他幾人酒意也頓時嚇醒了些,急忙停下筷子,向張茂望來。

張茂脫了皮襖,在炕邊坐下,就火烤着冰冷的雙手,長吁了口氣道:“哥幾個,張忠落到了威國公楊凌手裡,咱們得小心着點兒”。

封雷奇道:“張忠?他不是被磚頭大將軍給救命救死了麼?”封雷年約三旬,粗眉大眼,鼻直口方,臉頰透着健康的赧紅色,剪着兩撇八字鬍。他也是張茂的拜把兄弟,公開身份是個擁有數十畝田地的小地主,此人不擅心計,所以在響馬幫中地位不高不低,不過論武功,卻是僅次於張茂的第一高手,比身爲首領的劉氏兄弟還略高一籌。

“什麼磚頭大將軍!那是我兄弟,我的親表弟江彬!”

張茂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我當時就納悶兒,表弟悍勇不下於我怎麼讓幫扛鋤頭的百姓從他手裡把張忠搶走了,我還以爲是他初到本地,不敢悍然對百姓下狠手呢。

孃的!原來是威國公搞的把戲,使了李代桃僵之計,死的根本不是張忠,他現在好生生的在楊凌手裡呢”。

張忠把江彬透露的消息源源本本說了一遍,幾個人聽了面面相覷,遲疑半晌,劉七才道:“茂哥,張忠可是知道咱們兄弟幾個的底細的,這下露了海底,咱們怕得逃之天天了”。

張茂咬了咬牙道:“置辦下這份家業容易嗎?交好那麼多官吏花了多少錢?遠走他鄉,一切都得從頭開始,難道落草爲寇不成?”

封雷兩眼一亮,說道:“這也行呀,打家劫舍。大碗酒,大塊肉,最是爽快了。楊虎大哥不是去了山東麼。聽說收服了幾路人馬現在混得風生水起,要不咱們去投他吧”。

張茂啼笑皆非的道:“一羣廢物,怎麼就想着逃?我來知會你們一聲。是要你們這些日子離開家避避風頭,要是真的泄了風聲再走不遲。這不是還沒露馬腳呢嗎?你們急着尥啊?”

他沉吟片刻道:“張忠落在楊凌手中有幾天了,如果他招出了咱們,楊凌早就上門抓人了,如今毫無動靜,說明張忠沒有鬆口,我想……咱們還可以靜觀其變,非不得已,不可輕舉妾動,寄人籬下,哪有自己當家?楊虎雖和咱們交好,可是他是綠林,咱是黑道,畢竟不是同源兄弟啊”。

劉六擺擺手道:“黑頭,去村口看着點兒,我們和茂哥商議一下”。

張茂道:“不必了,村口我留了人。通知在張忠跟前露過名號的兄弟,馬上離家避風頭,我還要趕回霸州,張忠不說出咱們的底細,怕就是存着心思,希望咱們去救他。闖蕩江湖義字當先,他夠意思,我張茂也不能虧了他”。

封雷緊張的道:“大哥,殺人容易救人難吶,他當初和你交好,還不是你拿大把銀子養出來的,他可比不得齊彥名大哥,那是自己兄弟,進了大獄也不會招出咱們來,他……一個太監,有種嗎?”

張茂冷冷一笑道:“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張忠犯的是死罪。我不救他就是死定了的,我說救他,也要看看有沒有機會,能救就救,不能救只好……”。

他閉了嘴,抓起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劉惠思索片刻,說道:“大哥,既然楊凌是要以張忠假死之計,誘出霸州的貪官們,咱們何不把這消息散佈出去,打亂他的計劃,讓他自亂陣腳、說不定反而有機可趁。”

張茂苦笑道:“那樣救他不是更難?再說這一來楊凌必查泄露消息的人,不但牽扯上我兄弟,而且暴露的更快”。

劉六發狠道:“既如此,我們跟大哥走一遭,若救得了他,咱們也算盡了本份,救不了他,那是他的命,怨不得咱們!”

張茂搖頭道:“不!我先去探聽一下風聲,如果需要人手,我會來找你們,藏身之處……”。

劉六接口道:“還是老地方,我馬上通知和張忠照過面、通過姓名的兄弟全都藏起來大哥需要動用人手,隨時派人通知我們”。

“好!”張茂長身而起:“你們馬上準備,我立即潛回霸州!”

一大清早,樊陌離樊大人喝了碗粳米粥,吃了些點心、清淡的小菜,然後在兩個侍妾的服侍下穿衣着扮。一夜風流,兩個體態妖嬈的侍妾眉目之間猶自帶着幾分春意。

新納的寵妾碧兒嬌滴滴的埋怨道:“老爺,您現在上衙也太早了些。又不是京官要早起上朝,怎麼不多睡些時辰?”

樊陌離打了個給欠,嘿嘿笑道:“還沒餵飽你個小妖精?睡睡睡,老爺我何嘗不想春榻擁美、高臥不起呀,這不是楊砍頭還沒走麼?這個煞星,把霸州折騰的天翻地覆,誰不提心吊膽吶。唉!哪怕裝象,老爺我也得裝下去呀。啥時候這個小魔頭拍拍屁股走人,老爺我才放心吶”。

“哈哈哈,樊大人放心好了,明日一早,國公爺就要離開霸州了!”隨着聲音,江彬一步邁了進來,渾身戎裝,肋下配刀,揹着雙手笑吟吟的道。

後邊幾個攔阻不及的家丁惶感的追了進來,卻被突然冒出來的幾個兵丁一把推開,態度極其蠻橫。樊陌離雙手正整着烏紗帽、見此情形不禁愕然道:“江大人,你……怎麼這般無禮,竟直闖本官的內室?”

江彬滿不在乎的道:“嗨,什麼內室外室,內人外人的,我是個粗人,哪講究那些東西呀”,他大大咧咧的走過來。一把摘下樊陌離的官帽,用手指頂着搖了搖,然後往碧兒頭上一戴,端詳兩眼哈哈大笑道:“樊大人,您瞧您瞧,這帽兒戴在她頭上,可比你俊多了”。

樊陌離大怒,厲聲道:“滾帳東西,沒有規矩,給我滾出去!”

江彬嘖嘖的道:“大人,要憐香惜玉呀,這麼嬌滴滴的小娘子,你嚇着人家,大清早的,算了算了”,說着在碧兒的豐臀上“啪”地一拍,笑嘻嘻的道:“美人兒,你們老爺叫你滾出去呢,別惹他生氣了,快點出去吧”。

樊陽離怒不可遏的戟指道:“江彬,本官是叫你滾出去!”他嘴裡罵着,眼中卻掠過一絲恐懼,一種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

江彬大馬金刀的在凳上一坐,翹起二郎腿道:“大人放心,辦完差使,下官馬上就滾!”說完他把臉一沉,厲聲說道:“來人吶,把犯官樊陌離給我綁起來!”

門口立即衝進兩個兵丁,一把扣住樊陌離的手臂,把一根麻繩麻利的往他頸上一套,將他捆得結結實實,樊陌離驚駭的道:“江彬,你瘋了?你……你在做什麼?”

江彬色眯眯的膘了眼旁邊的美人兒一眼,慢條斯理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妾……妾身聽柔兒”,那侍妾嚇得俏臉發白,緊張的答道。

江彬眯起眼,掃了掃她柔軟纖細的小蠻腰,點點頭嘿嘿笑道:“好名字,來,給爺倒杯茶”。

樊陌離怒吼道:“姓江的,你好大的狗膽,你反了不成?誰叫你來抓本官的?”

江彬向天拱了拱手,說道:“當今威國公爺,怎麼啦?”

樊陌離心中一緊,卻仍嘴硬道:“威國公?他……他也沒有資格抓我這五品正堂,我要告他、我要告你、我要……”。

“你要什麼呀?”江彬不耐煩的翻了他一眼:“大清早的哪那麼大火氣?有聖諭,威國公節制霸州軍政有司官員,徹查官員貪腐要案,本將軍就是奉旨辦案!”

“來人,把樊陌離押到欽差行轅!把這裡的財產全等封了,等候本官查抄!”

“是!“外邊轟然一喏,又衝進幾名兵丁,提着槳桶,抱着一捆封條,往桌上一摞,就開始刷封條,封箱籠、封櫃子。

江彬看也不看面如土色的樊陌離,他懶洋洋的站起身,拿過一條封條,往柔兒姑娘高聳的酥胸上一貼。然後順手抄起一塊點心丟進嘴裡,一邊向外走一邊嘀嘀咕咕的道:“我的命真苦啊,一大早的要抓這麼多人,這兒先封着,咱們去同知大人桂丹府上”。

霸州各縣鎮鐵騎縱橫,遊擊將軍江彬的部下凌晨時分突然出現在各官員府邸,口稱奉欽差大人楊凌之命抓捕貪官、查封府第。張忠未死的消息就此傳開,霸州官員聞訊魂飛魄散。

固安知縣喬語樹聞訊嚇得癱在牀上,抱住愛妾的大腿哭得涕淚橫流,他的眼淚也夠充足,從早上直哭到中午,還沒見官兵來抓他,覺得肚子有點餓了,這才下了地,簡單吃了些點心、喝了點茶水,同時叫人出去打聽消息,一問才知道官兵們抓了幾個官兒、封了宅子,然後就綁了人呼嘯而去了,壓根就當沒他這人。

喬大人坐在家裡咬着指頭髮愣,還以爲平時太低調,人家把他給忘了,正暗自慶幸的當口,官兵登門了,不過不是抓他,卻是申明朝廷懲治貪官地目的,要他出面安撫地方,不要生出亂子。

楊凌並沒有把官員們全抓起來。大明官吏俸祿極低他是知道的,就算清官也鮮有不佔朝廷便宜的。所以那些貪而有度的,雖然貪腐、還肯爲百姓辦點實事的,並不貪墨只是爲官庸碌的,全都被他網開一面饒過了。

儘管如此,抓捕的官員仍超過六十人,其中府城五品、從五品的官兒一掃而空。這些官員品秩較高,全是江彬直接帶人去查抄的。到了下午,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這消息,整個霸州頓時爲之轟動,百姓們既感興奮,又覺惶惑,畢竟朝廷抓捕這麼多官員,是前所未有的事。

好在華推官在霸州爲官二十年,所有官僚底細一清二楚,代職官員早列好了長長一個名單,抓捕任務過半,任命代理官吏的命令就傳達了下去。楊凌之所以沒有同時下達委任狀,就是爲了讓這些官員體會一下坐以待斃的感覺,相信這種刻骨銘心的恐懼,再加上今後監察御使的設置,可以令其中大部分官員從此改邪歸正。

那些坐在家裡如驚弓之鳥的官兒們一見有兵敲門,全都嚇的半死,結果等來的卻是升官令,頓時喜出望外,立即趕到衙門,親自帶人張貼告示、安撫民心,就連肥胖如球的喬知縣,都步行往來,在縣裡到處奔波,忙的汗透衣襟。

許多官員上半天沒心思吃飯,下半天沒功夫吃飯,餓的前胸貼肚皮,不過心裡卻無比安穩踏實,極度恐懼後逃過一劫的慶幸和驟然升官的雙重喜悅,已經讓他們的心裡裝滿了酸甜苦辣。

樑洪沒精打彩的走出欽差行轅,抓了一天人,愣沒他什麼事,樑欽差心裡有點鬱悶。霸州出了一連串的事情,四妖僧的事熱度急劇下降,百姓們都關門避禍,肯來四大神棍斃命處花錢出氣的人也就少了,一天掙不了幾文錢,今天又開始抓官,更沒人來了,想到這裡樑洪重重的嘆了口氣。

出京本來是肥差,可是跟了楊凌出來卻什麼好處也撈不到,如果換了是他,絕不會讓百姓們把神棍趕的東奔西跑,只消放出風聲,還怕他們不乖乖的上門送銀子?再說這次張忠被打死,霸州官員爲了擺脫自己干係,也是個大好機會呀,可楊凌只收狀子、不收銀子,真是有錢不會賺。

尤其是今天抓貪官,要是腦子稍稍活絡點兒,一夜之間家裡就能堆起一座銀山來啊,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樑洪恨恨的咒罵一聲,百無聊賴的抻了個懶腰,正要回房燜着,忽地見街角四個布袍大漢低低耳語幾句,然後其中一人徑直走了過來。

樑洪立即警覺的退後兩步,掩身到了侍衛身邊,現如今楊凌在霸州得罪的人也不少,自己可別成了代罪羔羊。

卻見那大漢走上前來,彬彬有禮的拱手道:“在下有要事面稟欽差威國公爺,軍爺們可否行個方便,代爲通稟一聲?”

一聽是有事見楊凌的,樑洪才放下心來,他閃身出來,說道:“見國公爺?國公爺是什麼身份,那是什麼人都見的麼?有冤情去知州衙門,欽差大人不見!”

樑洪穿了一身裘袍,卻非宮中宦服,那人不知他的身份,還以爲是國公門下,忙滿臉陪笑的道:“這位公爺,小的確有重大冤情,是要告那張忠強搶民財、請求返還的,這事兒知州大人也做不了主,呃……何況知州大人也……被抓了,代理知州忙的不可開交,小的唯有求助於威國公楊青天,還求您行個方便”。

樑洪一聽是來索財的,能讓張忠看上眼,親自去勒索的,那必是富有大戶了,不禁雙眼一亮,他上下打量幾眼,見這人一臉風塵,面相英武,雖身着布衣,氣勢卻也不凡,便嘿嘿一笑道:“國公爺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啊,這些小事我怎敢隨便打擾他?如果百姓有冤情不去官府告狀,全直接找國公爺,那不是亂了朝廷法度麼。你……”。

手上一沉,一個藍布小包已落到手中,粗略一掂,至少有百十兩銀子,樑洪雙眼一亮,話風一轉道:“你……你既然找上門來,想必是有重大冤情難以辨白的,咱家就做件好事,替你通稟一聲,國公爺見不見,咱家可不敢保證。”

那人聽他一口一個咱家,又見他聲音細柔,領下無須,才知是位公公,忙道:“是是是,公公多費心,國公爺見不見的,小的也不敢怪您,如果國公爺肯見,小的還有孝敬”。

樑洪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忙將銀子往懷裡一塞,擺擺手道:“門下候着,咱家去給你通稟一聲”。

一有了錢,這位金吾衛右提督、欽差副使也顧不得自己身份了,立馬降格成了跑腿的,顛兒顛兒的跑去見楊凌了。楊凌正在書房磋商這些貪官的處置,全部解送京城是不可能的。他已將解送京城審訊,然後明正典刑的害處秘密給皇上上了奏摺,正德也同意了他的意見。不過對於這些被捕的貪官不能也來個血濺霸州,得按照律法執行,夠砍頭的砍頭,該坐牢的得坐牢。

這些刑律上的事華推官遠比他精通,所以楊凌正在徵詢他的意見。華推官臀傷還未痊癒,倚坐在墊着厚褥的躺椅上正和楊凌說着話,一見樑洪進來便閉了嘴。

樑洪滿臉堆笑的道:“國公爺,有個漢子受張忠迫害,家產被勒索一空、聽說張忠斃命,現在行轅門外想請國公爺您爲他伸冤呢,咱家知道國公爺正在忙,可是瞧着那人實在可憐,老婆孩子破衣襤褸的站在街頭,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國公爺您愛民如子,還是見一見吧”。

楊凌一聽,倒對樑洪刮目相看,難得這財迷心兒發了善心,那就見一見吧,他忙擺手道:“好吧,那就讓他進來吧,本國公就見上一見”。

樑洪喜道:“國公爺真是菩薩心腸,呵呵,好好,那咱家就讓他進來了”。

樑洪急急退出去,吩咐侍衛把那人帶進來,笑嘻嘻的道:“國公爺忙着吶,本來是不肯見的,咱家好說歹說,爲了你可是費盡心思呀,等會兒見了國公爺……”。

那人一笑,順手又是一個小包袱塞到他手裡,悄聲道:“多謝公公,這是五錠金子。這事兒不管成不成的,小的都承您的情兒”。

樑洪先是大喜,隨即又覺惋惜:看這樣子,這戶人家還沒被張忠敲成人幹啊,出手這麼闊綽,又是金又是銀的,早知如此自己該沉住了氣,多敲他兩槓子纔是。

一念及此,樑洪頓生悔意,喜氣全變成了喪氣,他無精打采的嘆了口氣,說道:“你且進去吧,說話時小心着點兒”。

看着大漢在侍衛帶領下進了楊凌書房,樑洪眼珠一轉,忽地想道:看來這是條肥羊,我且在這候着,如果威國公答應爲他索回財產。咱家怎麼也得想法子攬下這門差使,嘿嘿,這大漢這麼爽快,謝禮一定少不了。

大漢進了書房,見一個英俊的白面書生坐在桌前,旁邊椅上還躺坐着一個一字眉的兇漢,四個帶刀侍衛肅立在兩側。

他倒甚懂規矩,只行了兩步,跨進門檻就不再向前,直接跪倒在地,恭聲道:“小的見過國公爺”。

楊凌看他兩眼,忽地一笑道:“你是被張忠勒索的霸州百姓?我看不象,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那大漢吃了一驚,不知自己什麼地方露了手腳,四個侍衛聽了這話已飛快的攔在楊凌身前,雪亮的單刀出鞘,後邊兩個侍衛一手按刀。另一隻手也攸地平舉起來,不知這舉動是何用意。

大漢見此情景不敢稍動,跪在那兒恭聲道:“是!國公爺目光如炬,小的……卑職確非霸州百姓”。

楊凌目光一閃,疑聲道:“卑職?”

“是,卑職是……”,那大漢遲疑了一下,左右看看,楊凌微微一笑道:“這房中都是本國公信得過的人,不管你是誰,既然信得過我,那就不妨相信他們”。

大漢聞言。這才放心說道:“回稟國公爺、卑職是……是河間府參將袁彪!”

“河間?”楊凌驚詫而起:“河間府參將,跑到霸州來有什麼要事?”

袁彪的話娓娓道來,聽得楊凌和華推官盡皆臉上變色。原來張忠不只貪墨、欺榨百姓,而且還與響馬盜有勾結。

張忠爲什麼對響馬盜的事隻字不提?他的罪早夠死一百次了,這個恨不得只要我倒黴、全天下都跟着我倒霧纔開心的小人會這麼講義氣?

楊凌沉吟一番,冷冷笑道:“好個張忠,這官他是做不成了,卻不甘心就死,他肯替那些響馬守秘,必是盼着我公開抓捕官員們的那一天,他未死的消息傳開,那些響馬會把他救出去。”

想到這裡,楊凌變色道:“壞了,袁將軍你來遲一步,今日一早抓捕官員的行動就開始了,張忠未死,並指認這些官員貪墨的消息己經傳開,張茂既知道張忠未死,必不會死守府中,他現在定已逃了”。

華推官沉不住氣道:“國公爺,那要不要馬上派人查抄張府?”

楊凌沉吟片刻,搖頭道:“他那麼大一份家業,匆忙離開,絕對難以帶走。張忠一直沒有泄露他的消息,他縱然離開府第,必然也會抱着僥倖心理,暗中察言觀色……。”

想到這裡,楊凌道:“棒槌,派幾個機靈的去打探一下,如果張茂還在府上,立刻調咱們的人圍困張府,把他抓起來。如果他不在府上,立刻把人撤回來,一個暗樁都不要留,他是本地人、又是響馬大盜,派人盯梢絕對瞞不過他”。

“是!”大棒糙抱拳施禮,匆匆轉身走了出去

華推官若有所悟,說道:“國公爺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楊凌微微一笑,說道:“不錯,將計就計,張忠爲餌”。

袁彪聽不懂兩個人的對話,疑惑的道:“國公爺,您的意思是用張忠把張茂釣出來?他們……這些大盜會這麼講義氣麼?”

楊凌呵呵一笑道:“他們燒殺劫掠,或許是無惡不作,不過強盜也是有可取之處的。我雖不知他們和張忠是利益關係,還是真有兄弟之誼,不過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是一定會救張忠的,或者……想殺他滅口”。

楊凌道:“張茂被你發現蹤跡,爲什麼卻不逃走。反要央求張忠出面對你施壓?因爲他的根基在這裡,龐大的家產他捨不得丟下。如果他現在逃了,恐怕除了隨身一點細軟,更是什麼都帶不走。張忠沒有泄露他的行藏。爲的就是指望他能救自己出去,現在知道張忠沒死,張茂必然也會明白張忠的意思。

做大盜的人做事都很小心,他現在就是離開了,恐怕也是以防萬一的可能大些,在他心裡,必然以爲我們還不知道他的底細,那麼他爲了自己仍能在這兒立足。以富紳的面目招搖於霸州街頭,必然會想辦法救張忠或者殺掉張忠這個活口。”

楊凌脣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說道:“霸州四害,神棍貪官、大盜馬賊,唉!這些禍害人的東西,根本就是沆瀣一氣呀。今天收網,本是撈魚,誰知道順道撈上個王八來”。

袁彪拱手道:“國公爺,您要擒拿這些響馬賊,可有需要卑職效命之處?”

楊凌沉吟片刻道:“不,張茂恐怕也會擔心你知道張忠己死,會揭發他的身份。你最好立刻返回河間公開露面,以安響馬之心。”

袁彪聞言忙道:“是,卑職明白,這就返回河間!”

華推官看着他離開,疑感地道:“國公,張茂既是響馬大盜,爲了以防萬一,咱們就不能用江彬的人馬。霸州響馬忽聚忽散,人數少時數十人,人數多時數百人,個個驍勇善戰,在萬馬軍中來去自如,萬萬小覷不得。

大人身邊雖有千餘精兵,恐怕也未必能攔得住他們,況且國公身份尊貴,不容有所閃失,必得分出大部人馬保護您的安全。如果沒有足夠的兵馬,恐怕很難將那些響馬一網打盡”。

楊凌目光微微一閃,說道:“這個不急,你且安心把這些該懲辦的貪官分類甄別一下,這些官員必須從快處理,霸州的亂子差不多了,得儘快讓民心安定下來。至於響馬賊……我想,他現在也該到了……!”

入夜,宋小愛正在房中沐浴。

樓上就是關押張忠的地方,由於樑洪時常出入楊凌住處,而她是女將,張忠關在這裡最爲隱蔽,所以楊凌纔將牢房設在宋小愛的住處。

一樓宋小愛的住處,房門緊閉,房中卻是香豔柔媚的一派春光。

宋小愛只着一件精美的抹胸,一件小小的褻褲,剛剛沐浴完畢,姣好的玉體還蒸騰着熱氣,抹胸緊緊的貼在身上,勾勒出乳峰的高聳,小腰的纖細,更顯得凹凸有致,曲線玲瓏,粉光緻緻的玉臀,修長豐腴的大腿,柔美纖巧的天足……,如雪似玉的肌膚,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閃爍着緋紅色的玉光……

拭淨了秀髮,宋小愛將衣衫一件件穿了起來,就在這時,外屋房門篤的一聲響,外邊響起一聲喝問:“什麼人?”

緊跟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宋小愛吃了一驚,急忙一個箭步躍到牀前,從牀頭抽出一柄彎刀,然後撲到外屋啓開房門衝了出去。

只見兩個侍衛從暗處躍了出來,手中提了狹鋒單刀,宋小愛急問道:“什麼事?”

侍衛忙停住腳步道:“宋大人,方纔有道人影閃入,掠至你的門口窺探,我等喝問一聲,他便立即抽身退了出去,卑職只來得及射了一箭,那人身法奇快,卻未射中”。

樓上侍衛更多,不過這些侍衛訓練有素,早得嚴令,不可擅離張忠半步,是以雖聞警訊,卻沒有一個離開警戒位置。

宋小愛帶着兩個侍衛衝到廳內,此處設有燈火,只見樓梯扶手上釘着一枚袖弩,顯是方纔侍衛射出的一箭,廳中無人,門口兩個侍衛卻倒在地上。宋小愛急忙撲過去察探,見二人只是被擊暈在地,這才放心。

爲了避免引起樑洪疑心,宋小愛的住處外鬆內緊。院落中並無大量侍衛,夜間只有這兩句侍衛守門,如果真的有人有這麼高明的身手潛入,現在既已退出門去,只怕早已從容遠遁。

宋小愛不甘心,恨聲道:“走,隨我出去看看!”

她剛剛衝到向樓上詢問了一句,見樓上沒什麼動靜。這才放下心來,她對兩個侍衛道:“不要驚動大人,隨我出去瞧瞧,行轅中今夜巡衛加倍!”

宋小愛衝到門口,外邊正好閃進一個人來,宋小愛不敢怠慢,手中刀已匹練般揮了出去。她倉促揮刀,出手卻極迅捷,尤其經伍漢超指點,偷偷傳以武當上乘心法,刀法遠非昔日可比。

可是門口那人身手卻比她還高明十分,這迎頭一刀,那人腰肢只是輕輕一扭,就閃到了一旁,擡手一託,擒住了宋小愛的手腕。

宋小愛大驚,一記撩陰腿狠狠踢向那人胯間,這時她纔看清那人相貌,不由驚道:“小伍?”

“糟了!”宋小愛大驚,可那全力一腳哪裡還收得住,靴尖重重地踢在那人胯下,震得她腳尖發麻。

“完了,完了”,宋小愛心裡暗暗叫慘,絕望地看着伍漢超。

咦?他怎麼既不喊也不叫?不會是踢的……叫也叫不出來了吧?還是他的功夫這般厲害,那裡也練的似鐵如石?

宋小愛的眼神直勾勾的向下移去,只見她的腳還揚在空中。伍漢超以一個很可笑的姿勢把屁股扭到一邊,她的腳尖所踢處,正是小伍的大腿。

伍漢超這時才呲牙咧嘴的道:“我的小祖宗,這見面禮……也太重了吧?”

宋小愛一顆芳心咯地落了地,甜甜地喚了一聲:“小伍……”。

伍漢超呵呵一笑,站直了身子、柔聲道:“出了什麼事了,怎麼一見面就動刀動槍的?”

宋小愛的柳眉刷的一下又豎了起來,臉蛋兒也紅了,她一把擰住伍漢超的耳朵,嬌斥道:“沒出息的東西,竟敢偷看我洗澡?快說,是不是你偷看我洗澡?”

伍漢超疼得哇哇直叫,連連喊冤道:“我哪有?我纔剛到啊!”

“嘁,你少裝了,除了你誰有這麼高明的身手,來去自如、躲得過袖箭,劈翻了兩個侍衛還沒人發覺?什麼時候學的這臭毛病,你說!”

“真的沒有,我冤枉,我先去見了國公再來的,不信你問他”。

宋小愛往門口一瞅,只見大棒槌憨笑道:“小伍的確剛到啊,我陪着他過來的,呵呵”。

宋小愛這纔信了,急忙鬆開手,陪着笑臉,在小伍耳朵輕輕吹着氣,溫柔的道:“對不起呵,小伍,你沒有事吧?還疼不疼,來,我給你揉揉!”

伍漢超一把撥開她的手,悲憤地吼道:“你說,剛剛誰偷看你洗澡了?他竟敢偷看你洗澡,這不是佔我便宜嗎?天吶,你竟然被別人全看光了!我不要活了!”

宋小愛翻了翻白眼兒道:“有你這樣的嗎?別人不壞我名聲,你來壞呀!我只說有人到我門口窺探我,又沒說真的看到了。我是在裡屋,看得到嗎?你本事大,長雙透視眼我看看,還學會跟我發脾氣了,你能耐啊你,就讓人看了咋地?我懶得理你!”

“啊!”伍漢超頓時轉驚爲喜,連忙追上去,陪着笑臉道:“小愛,別生氣,別生氣,我這不是替你難過呢嘛,你看我要是外人,能這樣嗎,咱們不是一家人嘛,喂,你別走呀,你看我剛剛大老遠來的……”。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劉大棒槌見狀也翻了翻白眼:“一對活寶,嘁!嗯……,你們倆,剛剛誰偷看小愛洗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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