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除了隱隱約約遠方傳來的幾聲草原狼嚎,已經沒有了白日的喧囂。
龍門所外黑河河畔扎着一個大大的營地,無數馬車在河灘圍城一個半圓,和黑河一起護着中間許多雪白的營帳,寂靜的夜空裡偶爾會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接着就會有一隊舉着火把的士卒繞過一個彎,沿着營地周圍仔細的巡查,噼裡啪啦的火光中映出一張張疲憊但頗爲興奮的臉龐。
營地中央最大的一個帳篷前:
“見過冒將軍、李將軍!”
“呵呵,小米你怎麼還不去睡啊?小心天亮起不來大人打你板子。”
“呵呵,今天誰能睡着啊,您看所有帳裡弟兄們都精神着呢。再說了,大人和將軍您這會兒不也沒睡嘛。”
“哈哈,就你藉口多,算啦,不和你計較。張將軍他們來了沒?”
“子傑、闢疆,你們快進來吧,哈哈。”這時大帳裡傳出了一聲大叫。
“呵呵,聽中正這聲音今天就收穫頗豐啊。”李信和冒襄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李信向坐在帥座上的李睿打趣道。
“那是,來來,玄著,你趕緊再給他們說說,咱這回弄到多少東西。”李睿捧着茶杯美美的唆了幾口,向張煌言叫道。
“好嘞,你倆都聽好了啊!”張煌言頓時挺了挺胸吸了口氣,裂開大嘴就興奮的講了起來:“我三營還有澱直的一營從下午清點到剛纔才大概數清楚,那叫一個多啊!你們紮營警戒去了是沒看到,一堆堆都跟小山似地。”
“好啦玄著,少廢話直接告訴他們多少東西,我要看看他倆眼珠子會不會掉出來,哈哈。”李睿打斷張煌言的長篇大論笑着說道。
“咳咳,好!”張煌言不要意思的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扭了幾下放聲說道:“合計:珠寶有一些,值多少銀子得回去算;紅夷大炮五門;上好皮革三千五百張;兵器兩千餘件,當然啦都是官軍那些破刀破槍,跟咱的沒法兒比!誒好好別急嘛,我接着說:糧食、都聽好了啊,糧食十萬零五千餘石!”
“什麼?!”李信和冒闢疆齊齊驚叫道。
“十萬多石?這什麼概念?”冒闢疆跳起來膛目結舌的問道
李睿攤了攤手道:“現在沒遭災的地方一畝能年產兩石吧?就是五萬畝地一年的產量。你看那幾千兩馬車拉的基本都是糧食。”
“天……”冒闢疆捂着額頭坐了回去,李睿和李世張煌言三個人互視了一眼,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朝廷怕是現在都拿不出這麼多糧食啊……這能救活多少百姓?”冒闢疆仍在使勁晃着頭感慨着。
“好啦,哈哈,冒大俠來接着聽完,還有好東西呢。”李睿笑着都快岔氣了。
張煌言聽到李睿這話卻是指着其他幾人恨恨的道:“哼!都怨你們,當時圍車隊的時候咋就把那些趕車的都放跑了!人跑了那馬跟羊得跑掉多少?都是敗家子兒!”
“呃,這、這算怎麼回事兒嘛?”李信幾個頓時大感冤枉。
李睿在帥座上擺着手呵呵笑道:“怪我怪我,呵呵,當時不是覺得抓了還怪費事的,不如讓他們跑掉算了,呵呵呵呵。”
張煌言白了李睿一眼,哼唧着說道:“反正我看到跑沒了的馬都有好幾百匹,現在數了數,還剩兩千四百多匹馬,七千多頭羊。”
“戰馬?”李信頓時興奮問道。
“上等戰馬!”李睿呵呵點頭道:“幾乎都不帶一根雜毛的!哈哈,好東西吧?”
“好!太好了!”李信一臉激動的說道:“這下咱們的斥候營和騎營有戲了!”
李世也點頭說道:“可不是,剛已經和大人商量好了,每個營配一百五十騎的偵騎隊,再組建一支騎營。”
張煌言也嚷嚷道:“就是!這回咱們要是有偵騎,老子也不至於就撞進人家馬隊懷裡是吧。”
“哈哈哈哈。”頓時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好啦,東西咱們是搬不回去了,等嫂子帶人來了再說,還有騎營什麼的事兒也都回去再說。”大家樂了一會後,李睿揉了揉有點發疼的肚子喘了兩口氣說道:“子傑、闢疆,你們說說咱們今天傷亡情況吧?”
聽到這話大家立刻安靜了下來,冒闢疆想了想說道:“咱們今天傷亡其實不嚴重,二營和三營稍微多些,三營前頭一百六十四人,二營後來混戰中傷亡一百八十七人,一營和四營加起來八十三人。而且咱們的甲好,前邊這些大多數都是受傷,重傷和陣亡加起來只有九十五人,多是三營弩隊的。”
“三營勞苦功高,呵呵。”李睿聽到這些數字微微點了點頭,壓根也沒想過要零傷亡,一次大戰陣亡不到百人在這個時候已經很讓人滿意了:“不管陣亡和受傷的士卒都要好好撫卹,具體的回去大夥兒再商量一下。那殺敵多少統計出來沒有?”
李信和冒闢疆頓時都一笑,冒闢疆略有些激動的說道:“三營斬殺的商隊馬賊有九百多,還有好幾百受傷的。清奴那一千鐵騎最後只逃走一百多,咱們殺了八百零二個,還有活捉了二十六個!要不要搞個回朝獻捷?”
“還回朝獻捷……”李睿對冒闢疆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咱這回其實捅大簍子了,還不一定怎麼收場呢,獻捷的事兒你想都別想。”
“爲什麼呀?”冒闢疆有點傻眼:“咱們斬了這麼多清奴,不少了啊?”
李睿無奈的擺擺手道:“回去再跟你們說,免得這會兒壞了大家好心情。好啦,天都快涼了,都趕緊回去休息會兒,早上也不用急着起來,安排好警戒等着嫂子他們到就是。”
……
李睿他們在黑河營地等了足足兩天多,崔鶯鶯才帶着四個營剩下的一千多人和輔兵營能騰出手的近千人浩浩蕩蕩趕了過來,長平小公主、趙媛還有唐舞這三個小丫頭也蹬蹬的跟在其中。
當然了,守着十萬多石糧食還有七千多頭羊李睿他們絕不會餓着,大草原上雲高風清大夥兒一邊替傷員養傷一邊欣賞草原美景都快樂不思蜀了。
崔鶯鶯帶着三個丫頭急急的衝進李睿的中軍大帳,李睿卻剛起牀連衣服都沒穿好,頓時又惹得一陣“啊啊”尖叫聲,李睿滿頭大汗的趕緊洗漱好跑出來,長平小公主就上前恨恨的踩了他一腳:“哥,你怎麼又睡懶覺啊?”
李睿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乾乾的道:“呵呵,這、這不是前兩天太累了嘛……”
“前兩天到底怎麼了?”崔鶯鶯和趙媛焦急的齊齊問道:“信使說你們遇上了清奴?怎麼回事?”
李睿趕緊擺擺手,挺胸擡頭道:“沒事沒事,有我在你們還不放心?清奴已經被我們打跑了,哈哈,還給你們弄了好多好東西呢。”
“打跑了?”大家又是一陣詫異。
崔鶯鶯立刻急切的問道:“損失大不大?”
“放心啦,呵呵。”李睿伸了個懶腰,正好見李信他們幾個走過來:“喏,看他們不是都好好的。”
崔鶯鶯和唐舞趕緊回頭一看,見李信和李世兩人果然毫髮無傷,才終於鬆了口氣笑了出來。
“你們趕緊過來!”李睿衝他們喊道:“先帶她們去瞧瞧咱的戰利品,然後趕緊啓程回家咯。”
“好嘞,啓程回家咯!哈哈哈哈!”草原上頓時傳來陣陣朗朗笑聲。
……
“什麼!咱們的車隊被劫了?”有人歡喜有人愁,李睿他們高高興興帶着戰利品回家的時候,一衆晉商此時在張家口範府卻如墜冰窟。
“這是誰幹的?誰、誰有這麼大膽子?”亢福永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據說是萬全左衛的太平鎮兵馬。”範永鬥面如寒霜說道。
曹三喜不可思議的問道:“太平軍?怎麼可能!咱們光護衛馬隊就有三千,還有貝勒爺的鐵騎,這、這……”
“諸位!”範永鬥這時拍着桌子站起來怒道:“不管他太平軍是靠什麼劫的我們車隊,當務之急是大清皇上那裡我等怎麼交代!”
“皇、皇上怪罪了?”一時間衆人戰戰兢兢的向範永鬥問道。
“皇上聖旨中說的明白,這批物資極其重要絕不容有失!”範永鬥跺着腳說道:“現在我等卻把東西給丟了,都等着抄家滅族吧!”
“啊……”亢福永臉色蒼白一聲慘叫,一股騷臭氣味頓時在屋子裡蔓延開來。
“範大掌櫃,我們的範大掌櫃誒!”旁人這時卻顧不得亢福永,都拉着範永鬥叫了起來:
“您可想想辦法救救我們大夥啊!您說,您說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
“是啊,範大掌櫃,你快想個辦法呀?”
範永鬥揹着手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走了足足半個多時辰,最後咬牙說道:“十萬石糧草我等一時半會也無法再籌齊了,爲今之計只有將功贖罪了,我們一定要把落在太平軍手裡的東西搶回來!哼,老夫本來還想收服他李睿,不想那黃毛小子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範大掌櫃,他們可是蠻子朝廷軍隊,咱們怎麼搶回來啊?”曹三喜聽到這話頓時爲難問道。
“哼,有人會幫我們搶!”範永鬥冷哼一聲,看向大家道:“你等可願聽老夫吩咐?”
“範大掌櫃儘管說,只要能拿回咱們的東西,你說往東我們絕不向西!”大家趕緊點頭保證道。
“好!”範永鬥拍案叫好一聲,厲聲說道:“亢大掌櫃、趙掌櫃。”
“範大掌櫃請吩咐!”亢福永和趙卓宗趕緊應聲道。
“你二人立刻隨我進京去拜訪周閣老和陳堂官。”範永鬥露出一絲獰笑說道:“帶足銀票,告他李睿和太平軍搶劫商旅殘殺百姓,通敵謀反!”
“嘶……”衆人齊齊吸了一口冷氣,亢福永和趙卓宗也冷汗直流,戰戰巍巍的點頭答應。
“曹大掌櫃,你立刻去聯繫張家口守備還有保安衛守備,他們早都吃夠咱們銀子了。告訴他們朝廷馬上會定太平軍謀反大罪,讓他們做好準備,到時候帶人速速圍了萬全左衛,抄得的金銀全歸他們,我們只要糧草!”
“誒、誒……好,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