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剛到京城時救了一名叫董小宛的女孩後,李睿他們的生活就無聊了起來,就連本來預計很快就會有的封賞也遲遲不見蹤影。長平小公主回了宮就出不來了,但天天派一大堆侍衛宮女吆五喝六的前來慰問,搞的路人紛紛側目,嚇得那驛館的驛卒直接把最好上房住的幾個知府參將都趕了出去,然後畢恭畢敬的請李睿他們入住,開玩笑,誰的後臺能和公主比?
李睿屋裡堆滿了長平送來的各種東西,上到大刀鎧甲、下到差點瓜果,一堆堆像小山似地,看着捂着額頭直髮愁,告訴來的宮人放不下了帶回去吧,嚇得人家戰戰兢兢的以爲做錯了事情。無奈揮手把來人打發走,搖頭苦笑着鑽進了隔壁李世的房間:“手談!”
崔鶯鶯這幾天總拉着李信去拜訪董小宛,大家到現在都不理解那天李睿爲什麼聽到小宛姓董的時候會激動地撞到門檻上,還一個勁的問她認不認識冒闢疆,害的董小宛現在看李睿眼神都不正常。要說董小宛是個可憐姑娘,本來就和母親相依爲命,不久之前母親又撒下她去了,連安葬的錢都沒留下,出門賣點乾花還遇上了惡少,着實嚇得不輕。崔鶯鶯很是喜歡這個堅強又漂亮的小丫頭,本來想直接帶在身邊,可是現在又不方便,於是就天天拉着李信跑去董小宛的住處。
人少了李睿也就沒了逛街的興致,無聊待了兩天總算找到了新的解悶方式:拉李世下圍棋,滿盤白子黑棋密密麻麻,兩個基本不懂棋道的臭手倒是反而拼殺的不亦樂乎。
這回李睿剛和李世拉開陣勢,擼起袖子抄起一粒棋子正打算開戰,驛卒敲門進來點頭哈腰的說有兩個人來拜訪從洛陽來的李睿李公子,李睿頓時大感泄氣,憤憤扔回棋子請驛卒帶路。
李睿的上房包括一間客房,驛卒帶到門口就識趣退下了,推門進去一看,頓時一陣失望,本來以爲會是趙媛來京了或者長平小公主來看自己,結果是兩個陌生男人。
只見一個青袍老人一手捧茶、一手正在案几上輕輕敲着鼓點怡然自得,看他相貌五旬有餘、面容清矍,一雙丹鳳眼微微闔着,旁邊站着的年輕人就俊朗多了,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的樣子。
那老人見李睿進來,微微上下打量了一番,輕輕將茶杯放在案上也不起身,李睿見狀也就略一拱手道:“在下李睿,未知有何見教?”
那老人呵呵一笑,起身也拱手還禮道:“見教不敢,老夫張採,此乃老夫學生冒襄,這兩日李公子青年才俊名揚朝野,老夫只是慕名而來罷了,一見之下果然英武,呵呵。”
聽到這兩個名字李睿不由略微吃了一驚,張採是明末復社領袖,雖不怎麼了解但應該是個大人物,冒襄就不用說了,前些天還問到董小宛呢,不就是冒闢疆嘛。
李睿頓時不敢怠慢,趕緊又行一禮:“誒呀,原來是張老先生和冒公子,怠慢怠慢。”
冒闢疆還了一禮,張採捧起茶杯悠悠的品了一口徑直說道:“李公子這幾日在京城還住的習慣否?”
李睿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得答道:“謝老先生掛念,甚好、甚好。”
那張採輕輕搖了搖頭,略微一笑,看着李睿說道:“怕是未必吧,老夫還以爲李公子已然等急了。李公子可知,爲何空在這京城十餘日既沒有召見也沒有封賞?”
李睿本來就在煩着這個事情,頓時不禁心裡咯噔了一下,但神色不改的道:“在下不知,想來朝廷自有定議吧,非是我等小民應當揣摩的。”
張採搖頭道:“李公子何必如此,老夫倒是可以告知一二,可願知道?”說罷也不等李睿反應,繼續說道:“洛陽之戰救出公主殿下,更不用說還帶出賊軍兩員大將,功莫大焉!如今封賞早不似以前那麼嚴格,按照往日定例,賞個總兵亦非不可。”
“啊?”聽到這話李睿不由失聲叫道,總兵可是二品大員啊。
張採見李睿一臉驚愕,呵呵笑了下繼續說道:“此後開封之戰,公子掌軍幾乎全殲賊軍精銳十三萬衆,傷賊酋李自成,斬其數員大將,更是多年未有之曠世大功。然公子可知現在朝堂之上已經因爲對公子的封賞問題爭執了數日之久?”
“這……”李睿不由茫然,吃吃說道:“願聞其詳……”
張採擺擺手道:“陛下欲封公子總兵官、加龍虎將軍,但內閣朝野大多堅決反對,認爲你來路不明不可輕信,還有大人們要將你捉拿刑問,李公子可知爲何?”
李睿聽到這裡心裡一寒,冷冷問道:“兵權?”
張採撫掌讚道:“不錯,李公子一語中的!”
這就是著名的大明官場啊,李睿不由深深嘆了口氣:“遼西將門世家不願有新人掌握軍權,朝中閣老也不希望陛下直接掌軍。而陛下之所以打算重賞在下,也是希望在下掌軍之後能制衡內閣和將門。張先生,在下所言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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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採微微一愣,審視李睿良久,沉聲道:“不錯,正如公子所言。東林黨與遼西將門內控朝政外掌軍權,文官肆無忌憚武將飛揚跋扈,國朝三百年未有也。我復社先祖張溥前輩有言:‘世教衰,士子不通經術,但剽耳繪目,幾幸戈獲於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長郡邑不知澤民’。國朝烽煙四起,朝中卻仍只知黨爭伐異,甚至容不下一個能做事實的人,任憑當今陛下再英明睿智,大明也行將朽木矣。”
李睿這時倒是明白了,其實張採也是來拉自己入夥的,低頭細細想了一會,拱手說道:“聽張先生的意思,似有能幫助在下之處,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張採這時才哈哈笑道:“我復社聯絡四方人士,主張‘興復古學,將使異日者務爲有用’,因而得名,爲蠲逋租、舉廢籍、撤中使、止內操,自崇禎二年至今志同道合者萬餘人,且多江南世家。”
李睿不由呵呵一笑接道:“然復社至今基本毫無建樹,因爲只知政治官場爭鬥,空費口舌卻於事無補,直到今日才發現原來最終需要的還是軍權實力?”
張採也不生氣,只是微微笑着說道:“公子所言甚是,當今聖上繼位以後打擊閹黨不遺餘力,東林黨徒趁機把持朝中要職,遼東建奴猖獗,朝廷連年用兵,將門世家趁機獨攬軍權,東林黨徒與遼東將門內外勾結把持朝政,實乃禍國殃民之舉。我復社意欲匡扶社稷,卻苦於無能爲力,直到老夫見到公子爲止。”
李睿皺着眉頭問道:“張老先生想幫在下?怕是沒這麼容易吧?”
張採搖搖頭:“非也,陛下早已也對將門領兵深惡痛絕,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罷了,李公子你經開封一戰表現出的非凡將才,又與公主交厚,陛下必然不會輕易錯過,如今朝中之所以仍爭執不下,因爲沒有人推動罷了,老夫復社雖不如東林多矣,但言官御史還是有個幾員,事必可爲。”
李睿不禁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張採點頭道:“若老夫所料不錯,李公子此番就算拿不到總兵銜,也必然可以獨自掌兵,如此一來,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人家費盡心思幫忙,自然是要拉自己入夥,李睿對這話倒是不奇怪,反正自己現在在明朝無依無靠的,有個復社助力的確很是不錯,於是直接拱手說道:“張老先生盡請直言,在下必不推辭。”
張採滿意的扶須指着旁邊站着的冒闢疆笑道:“冒闢疆乃老夫愛徒,兵法甚有心得,另外老夫復社中也有一些立志從軍報國子弟,還望李公子到時接納,不知可否?”
這下董小宛的正主到了,李睿心裡一樂當下點頭:“張老先生放心,沒有問題!”
……
送走張採和冒闢疆,李信和崔鶯鶯也回來了,李睿叫齊大家將剛纔事情一說,又告訴大家自己同意了張採和復社合作,幾人不禁都有點疑惑。
崔鶯鶯更是直接道:“如此說來皇帝自會給我們封賞,聽說李大人和陳將軍也都官復原職,我們爲什麼還要答應那個什麼復社這些條件?”
李信李世也贊同道:“是啊,真要掌軍,有人安插親信可是大忌呀,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李睿搖搖頭說道:“你們有所不知,這復社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不溫不火,其實在江南很有勢力,以江南世家爲核心、主張改良,其中人才也不似東林那般的書呆子,很多都是經世致用的大才,我們要是能好好利用,將來必然大有幫助。再說,目前李大人和陳將軍都已回河南任職,我們也需要有人在朝上幫忙。”
大家聽到這話,不由嘆了口氣也就不再反對,其實說來關鍵還是自己要想辦法在朝野爭鬥中生存,幾人都心知肚明。過了一會兒,李信咬牙說道:“也沒什麼,到時候有我等幾個在,定不會讓復社來人真掌了軍!”
李睿頓時笑道:“子傑兄所言正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