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驥,徐光啓的大兒子,到崇禎二年的時候,已經四十七歲了,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眼看着就快要知天命了。
趙君誠覺得只要把他拉到自己的船上,自己就算是安全的——就算是不提徐光啓,光是徐驥本身在陝西指導流民耕種,這就是大功一件。
吩咐一聲備禮之後,趙君誠就匆匆忙忙的去尋徐驥了。
既然打算把徐驥拉出來一起面君,就得先跟人商量一下才是,要不然得罪的不光是徐驥,還有徐光啓。
徐驥對於趙君誠的上門很是有些意外。
要說自己跟趙君誠趙大知府的交情,不是說沒有,但是平日裡也僅限於一般的公務往來,至於說私交,那倒說不上有多少。
如今趙大知府卻匆匆登門,必然是有什麼事情。
一番禮讓之後,兩人便進了正堂之中落座。
趙君誠也懶得客套了,直接開門見山的道:“安友兄見諒,君誠上門,乃是有大事要與兄商議。”
由於趙君誠的官聲極好,對於自己在陝西搞這些新糧耕種的事兒又極是支持,徐驥當下便拱手道:“府臺大人若是有用得上小可的地方,儘管吩咐便是。”
趙君誠擺了擺手,笑道:“安友兄客氣,怎敢當得上吩咐二字,你我皆是爲天子效命,又何需這般客氣?”
斟酌了一番,趙君誠又接着道:“當今天子意欲巡幸川中,恰好路過西安府,趙某打算讓安友兄一起去迎駕,畢竟當今天子關心的就是這民生的問題?”
徐驥心下恍然。
這趙君誠的官聲不錯,指的是這傢伙在民間的官聲不錯,在士林之間,這名聲可就不怎麼樣了——比之錦衣衛雖然強了些,可也是有限。
尤其是在鄉紳之間,這傢伙更是被形容成了一個盤剝無度的傢伙,如果不是他趙君誠把盤剝來的錢大部分都用到了陝西本地的災民身上,只怕徐驥自己都忍不住要上書彈劾這傢伙了。
如今趙君誠突然間登門又這般的客套,尤其是趙君誠還特意提到了天子,估計就是拉上自己去給他當個見證人,免得不明不白的就被人捅了黑刀。
官場之上,捅黑刀的事兒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趙君誠不怕是不可能的事兒。
想了想,徐驥應道:“那就多謝府臺大人擡舉了。”
徐驥覺得這事兒應該跟着趙君誠一起去見見皇帝,既是爲了替這趙君誠開脫一番,還爲了這新糧,尤其是番薯在陝西的種植一事。
趙君誠自然是開心不已的。
只要徐驥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替自己說幾句好話,鄉紳們的屁話,想必是不會有半點兒作用的。
忽忽十數日過去,崇禎皇帝的車駕也到了西安府。
唯一奇怪的,就是崇禎皇帝並沒有露面,而是直接住進了行宮之中。
這讓西安方面大大小小的官員,乃至於鄉紳,對於這一舉動開始了自己的理解。
這世上秘不發喪的事兒多了去了——比如祖龍。
趙君誠和徐驥這一類的官員們開始了無限的擔心,官場上其他的官員們則紛紛開始活動。
錦衣衛則依舊是囂張跋扈,甚至於比之前更過分一些。
秘不發喪這種事兒,崇禎皇帝覺得不太可能出現在自己身上,哪怕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死了,也得搞出點大動靜來才行。
現在麼,還是先在這西安城裡逛一逛好了。
畢竟當年的長安啊,李二就是在這裡混的,藍田侯楚國公那長安三害的名頭也是在這裡闖出來的,不好好看看怎麼行。
尤其是平康坊,當年的煙花風月地,如今是個什麼模樣?
崇禎皇帝滿長安城的逛,許顯純可就不成了,尤其是那個什麼孔雀明王還沒有找出來的情況下,那就更不能掉以輕心了。
一直跟在許顯純身邊的關步躬身道:“跟着大軍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已經發開走了,現在根本就無從判斷到底哪一夥人纔是孔雀明王的人,甚至於這裡面有沒有孔雀明王的人也不好判斷。”
許顯純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原本打算引蛇出洞打草驚蛇什麼的套路,如今竟然一個起效的都沒有,這就很讓人蛋疼了。
總不能把當初跟在大軍後面的所有人全部抓起來拷問一番吧。
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也沒想着得個好名聲什麼的,但是陛下卻是不同意這麼幹。
陛下不同意,那能怎麼辦?還是自己慢慢的頭疼罷。
白衣女子,也就是所謂的孔雀明王,此時正在與紅衣女子帶着一些個隨從向四川而去。
紅衣女子道:“小姐,怎麼咱們不留在西安府?”
白衣女子冷笑道:“那狗皇帝最終還是要往松潘衛而去的,現在留在西安府,不過是想要引我們出來罷了,現在現身,只會遂了他們的意,當本小姐是傻子不成?”
可是天地良心,崇禎皇帝根本就沒有想過什麼引蛇出洞一類的玩意,都是許顯純那個壞種想出來的。
崇禎皇帝這麼純潔的人怎麼可能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兒來?
左等右等也沒有動靜,而西安府中人心已經開始浮動之時,崇禎皇帝才大搖大擺的現身出來,正式的宣了趙君誠與徐驥覲見。
只是崇禎皇帝當先一開口的話,就讓趙君誠心裡一驚:“趙愛卿做的對,正所謂取有餘而補不足,百姓們的日子好過了,朕的日子,大明的日子才能好過。
那些個鄉紳們搞事情,趙愛卿不要放在心上,以後該怎麼幹還怎麼幹。
朕也早就說過,只要真心替百姓辦了實事好事,貪一點兒無所謂,朕也不是那般斤斤計較,朕最恨的是貪了錢卻不考慮百姓們的混賬東西。
彈劾趙愛卿的奏章,都已經留中了,你也大可以放心,好好的把陝西給朕治理好,以後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崇禎皇帝的這一番話,其實說的很沒有水平,甚至於沒有哪個皇帝會開門見山的提出來這麼一套理論。
畢竟忠君愛國兩袖清風纔是大明的主旋律。
但是崇禎皇帝就是這麼大大咧咧的把話直接給說出來了,趙君誠的臉上怎麼可能不紅?
徐驥趕忙躬身道:“啓奏陛下,臣在西安府推行蕃薯之事,還多虧了趙大人多方幫襯。”
崇禎皇帝笑道:“這個麼,朕是知道的,好好辦差,用心辦差,朕也不會虧了爾等。”
說完之後,崇禎皇帝又問道:“那蕃薯之事如何了?”
徐驥躬身道:“啓奏陛下,蕃薯之事,如今只能說不好,卻也不壞。
雖然有趙大人多方幫襯,可是民間百姓卻是不怎麼認這個,依舊想着種麥子甚麼的。”
崇禎皇帝心道這就對了!
楚國公雲燁可是說過,老陝們都是有些死腦筋——別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些傢伙是撞了南牆後會選擇把南牆撞倒。
這可就讓人頭疼了。
這些沒事兒喜歡捧着人頭大碗,穿個破衣爛衫然後蹲在屋檐底下吃麪條的傢伙們不積極的種蕃薯,那等來年再幹旱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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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要朕下罪己詔麼?
想了想之後,崇禎皇帝問道:“那今年總是有收上來的蕃薯吧?”
徐驥躬身道:“啓奏陛下,有倒是有,但是還不夠明年的種子。”
崇禎皇帝笑道:“種子不夠,從京城皇莊裡面調撥就是了,可是這百姓們不認可,有多少的種子又有什麼用?”
徐驥汗顏道:“臣無能,請陛下恕罪。”
崇禎皇帝卻笑道:“想要讓百姓們覺得這是好事兒,那就得讓他們覺得自己沾了便宜,覺得官府人傻錢多才行,否則的話,單憑你徐愛卿和趙愛卿,只怕力有不逮。”
說完之後,崇禎皇帝又接着道:“來人,傳許顯純過來。”
許顯純匆匆趕到之後,崇禎皇帝就直接吩咐道:“派人去城中,大肆的收集蕃薯,就說朕喜歡吃烤了的蕃薯,錢多給一些便是。”
想了想,崇禎皇帝又吩咐道:“還有,派人傳出去,就說是龍虎山張天師說的,吃了烤的蕃薯,能延年益壽,好處多多。”
回去之後的許顯純直接把這事兒就扔給了關步去辦——錦衣衛幹這種造謠生事的活計還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兒?
而事情的結果也如同崇禎皇帝設想的一般——各路牛鬼蛇神都開始想辦法弄蕃薯的種子了。
可以預見的是,等到崇禎三年的時候,這西安府要不是遍地蕃薯纔是見了鬼了。
崇禎皇帝在西安墨跡了幾天之後,終於又開始向着松潘衛而去,而且這一次的套路跟西安府的套路一模一樣——車駕直奔衛所軍營而去,崇禎皇帝也依然沒有露面。
這就讓某兩個人恨的牙根有些癢癢。
紅衣女子有些按捺不住了,一忍再忍後,終於還是開口道:“小姐,這皇帝已經到了松潘,卻又躲進了衛所之中,這麼一來,怎麼樣兒才能接近他?”
白衣女子冷笑道:“這狗皇帝向來喜歡玩什麼微服私訪的調調,到了這松潘衛,他就能忍的住了?只要注意這幾天突然出現的陌生公子哥兒就是了。”
事實也如同這白衣女子所料,崇禎皇帝根本就忍不住一直都在軍營裡面呆着,早就想要出去看看這松潘衛了。
又過了兩天的時間,紅衣女子接到了消息後,就匆匆的找到了白衣女子:“小姐,目標應該是出現了,身邊總是有大量的護衛,很多隨從的鬍子都是粘上去的,應該就是宮中的太監了。”
輕笑一聲,白衣女子便吩咐道:“走,咱們去與這位公子哥兒偶遇一番去。”
只是白衣女子還是低估了崇禎皇帝,或者說是小瞧了廠衛的防護嚴密程度。
向來有些怕死的崇禎皇帝給方正化的指令就是在任何情況下,自己都不會去幹涉內廠對於自己的防護。
雖然在戰場上崇禎皇帝腦袋容易充血,然後就是自己帶頭操刀子砍人,可是平時的時候,崇禎皇帝倒也算得上是老實。
所以白衣女子接近崇禎皇帝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假裝不經意的摔倒,崇禎皇帝卻根本就沒有過來扶自己。
看着眼前搖着春宮扇的公子哥兒,白衣女子的牙都快要咬碎了——本小姐萬般風情,天仙一般的人物,就這麼不入你的眼麼?
起身後,白衣女子的臉上已經滿是歉意:“衝撞了公子,小女子實在是過意不去。”
淫笑一聲後,崇禎皇帝才搖着三個春宮扇道:“小姐既然過意不去,不知道又要如何補償小可呢?”
白衣女子啞然,這狗皇帝好不要臉!
心中暗罵不已,白衣女子開口道:“衝撞公子,是小女子不對,如今也已經向公子賠罪,就此告辭。”
崇禎皇帝淫笑道:“別介啊,這般的美人兒,又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若是錯過,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沒有理會白衣女子氣的通紅的臉色,崇禎皇帝又接着道:“既然小姐你也不知道如何補償本公子,倒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當然,本公子雖然算不得什麼大戶人家,可是家中也薄有家資,必然不會辱沒了小姐,如何?”
白衣女子臉色更是難看,啐了一口道:“登徒子!”
崇禎皇帝輕搖着春宮扇道:“錯了,錯了。其妻蓬頭攣耳,齞脣歷齒,旁行踽僂,又疥且痔。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
登徒子老哥可是冤枉的很,人家不過是疼自己的醜婆娘,這怎麼就成了好色呢?
再看看你們這些大家小姐們迷的不行不行的那個宋玉,東家之女登牆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
這些可是宋玉自己說的,一個是拿着姑娘們對他的喜愛沾沾自喜,自己偷偷瞧了人家三年卻不接受人家姑娘,一個是對自己的醜婆娘疼愛有加,孰高孰低,不問可知。”
說完之後,崇禎皇帝又嘆息道:“初見姑娘之時,見姑娘風姿綽約,堪比天人,如今姑娘一開口,竟然也是這般的俗不可耐,可惜,可惜。”
崇禎皇帝一番搖頭晃腦的舉動,似乎當真是在可惜着這白衣女子一般。
白衣女子的臉倒是不紅了,此時已經是被氣的煞白,怒道:“無禮!”
崇禎皇帝卻笑道:“有禮無禮的有甚麼打緊?小娘子,你就從了本公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