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謝成疾步跑到呼吸已經停止的季扶雲面前,看到他毫無生氣的樣子頓時皺緊了眉。
周啓明聞言連忙讓開,他相信謝成的急救辦法比他會更高超,如果謝成都救不回季扶雲的話......
先前趙循已經將季扶雲溼冷的衣服解開,並裹上了一層溫暖乾燥的獸皮,爲了透氣將他的胸口一直裸/露着。
謝成半跪着,雙手交疊按在季扶雲胸口上做起心肺復甦,他的按壓頻率以及力度和國際復甦聯盟推薦的復甦術有些差別,但顯然,謝成對於自己的復甦按壓更加有信心。
每分鐘至少按壓一百次,謝成沉着臉,精確控制自己雙手按壓的位置,不停擠壓胸腔的同時,手指還在每個穴道用不同的力道按着,盡最大可能刺激着心室,促使血液流向肺動脈和主動脈,但他連續一分多鐘的急救並沒有任何效果。
高一揚、老王他們怕影響空氣流通,離季扶雲比較遠,此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這邊,滿臉焦慮。謝成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見到這一幕,他們都不由露出絕望的神色。他們和季扶雲相處時間都不長,但經歷的事情都是兇險詭異的,共患難中讓他們不自覺就和對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季扶雲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一個認識不過一個多月的陌生人,在這個世界,他們是生死相依的朋友、家人!
謝成抿脣,停下按壓的動作,轉而輕輕擡起季扶雲的頭,左手舉起他的下頜,確認他的嘴裡沒有異物後,謝成吸了一口氣,俯下身朝季扶雲嘴裡渡過去。兩脣輕輕碰觸着,謝成將氣流從一路吹到季扶雲咽喉,這是生命的運輸。這麼近的距離,謝成能看到季扶雲緊閉着的雙眼,睫毛好像下一刻就會顫動。
持續了一秒多鐘的人工呼吸,謝成又立刻進行心肺復甦。
如此反覆幾次後,季扶雲的胸膛都被謝成擠壓得發熱發燙,但他身體的其他地方卻冰涼異常,就像一個死人。
“沒用了......”周啓明喃喃念道,不自覺顫抖了下,季扶雲慘白的臉和記憶中的容顏混合,讓他生出巨大的無力感,黑夜森森,他阻止不了一片葉子的悄然沉寂。
謝成一怔,幾秒鐘後,才頹然地收回雙手,他的目光放在季扶雲的臉上,竟有些不知所措。很多人在他眼前死去,敵人、戰友和陌生人,但第一次,有種莫名的酸澀在他心裡發酵,第一次他不想面對一個生命的流逝。
“怎麼會這樣......”高一揚失魂落魄,突然低低嗚咽起來,老王一把攬過他的肩膀,眼底同樣水光閃爍。
麥天瑞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不知是哭是笑,心裡暗罵道,季扶雲,你看你,我說過要及時享樂啊......
或許有人對季扶雲不滿,但在此刻都沒有了意義。
月光流轉,既冷且傷。
高一揚的嗚咽聲是唯一的聲音,或許還有風聲,但他們都聽不到了。他們站在原本的地方,沒有進一步,也沒有退一步,像是怕打擾到某個沉睡的人。
“等一下!”謝成忽然大喊,一把撲到季扶雲身上,迅速進行心肺復甦,他不停地伸直雙手,然後用力按壓,不知疲倦,“給我醒過來!”
不會看錯的,他看到季扶雲的胸膛動了一下,輕微的幾不可察的,那是心臟在跳動,他不會看錯!
“咳咳......”不知過了多久,季扶雲無意識地發出一陣咳嗽聲。
這聲音在此時無疑是天籟,輕而易舉驅散了所有陰霾。
儘管季扶雲還是昏迷不醒,但他的心臟已經恢復供血功能,正微弱但穩定地跳動着。
謝成抹了下額頭,全身肌肉頓時放鬆下來。感覺到手上溼漉漉的,他才驚覺原來自己出汗了。
確認了季扶雲已經沒事後,謝成才處理起其他事情。
這裡有血腥味,並不安全,但季扶雲不適合被搬動,謝成索性讓所有人都不必睡覺,全出來站崗,高一揚和趙循兩人貼身侍候着季扶雲,一發現有任何不對勁情況就來通知謝成。
昏迷的何鍾晴也被細心關照着,好歹她也是季扶雲的心頭寶,要是有個閃失,今天救季扶雲也白救了。
處理了屍體後,謝成發現並沒有羅宗強。
“他逃走了。”周啓明說,“當時趙循也沒有辦法,我就丟下羅宗強去看季扶雲的情況。”
謝成點頭,表示理解。如果他在一開始沒去追地獄火而是立即搶救季扶雲時,可能季扶雲早就脫離生命危險了。
幾個俘虜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陳嘉、靈鼻子以及另外兩個人。陳嘉和靈鼻子是謝成特意吩咐不要下殺手的。
“你們是想跟着我,還是單幹?”謝成問,“我第一次沒殺你們,就不會再下毒手,你們可以自己離開。”
陳嘉視線往季扶雲那裡偏了偏,沒說話。
倒是靈鼻子很乾脆,說道:“一個人也活不下去,不如跟着你。”
有靈鼻子先開口,其他兩人也就順坡下驢,沒什麼好尷尬了,羅宗強都拋下他們走了,難不成還要他們誓死效忠不成。
謝成滿意地點頭,揮手讓他們自己行動後,走到湖泊邊舀起一捧冰涼的水,沖洗着臉上粘人的汗液。
“你做的很好。”謝成忽然說道。
才走到他身後的丁芸一怔,隨即輕笑:“謝謝誇獎。”
“有什麼要求?”謝成轉身,丁芸這個女人或許不夠忠心,但足夠聰明,能夠審時度勢做出最有利與自己的選擇。所以在考慮間諜人選時,謝成才第一個選擇了丁芸。
女人比起男人更容易讓張世傑失去戒心,很少懷疑更不會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而在羅宗強那羣人眼中,“麻煩很多的女人”也更容易在行走途中出些小問題,腿疼腳痠什麼的,揉一揉,誰也不知道這個柔弱的女人就在不經意間折斷了路邊的樹枝,留下了信號。
丁芸攏了攏耳邊的亂髮,說道:“我想知道你有沒有離開的辦法?”
“沒有,但我一直在找。”謝成難得的乾脆。
丁芸沉默片刻後,眼神清明地盯着謝成,“如果找不到離開的辦法,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我們就必須在這裡一直生存下去,但是我們會老,會逐漸喪失武力,所以我們不得不考慮繁衍問題。”
謝成饒有興味地聽着。
“當然現在還無法保證安全生育,但找到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比找到出路容易的多。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不爲了生存而選擇繁衍後代時,我希望我的兒子或者女兒的父親,是你。”
謝成擡頭看丁芸,她坦蕩地回望着,眼神清澈。謝成清楚,丁芸對自己沒有任何情愛方面的感覺。
丁芸繼續說道:“當然,我不會藉此要挾你,把你我綁在一起,我只是想借助你強大的基因,創造出一個同樣強大的孩子,在我晚年之時,不必讓我餓死,被野獸啃食。”
她的聲音冷靜而理智,把生育解釋成生存,失去了作爲一個女人的母親天性。但這恰恰符合這個世界的殘酷規則,很多人並沒有認清,而丁芸早已看透,並開始爲之謀劃起來。
謝成也不由爲她的遠見和魄力而喝彩,但他並沒有立即作出迴應。
丁芸等了一會後不見迴應,轉身離開了,她不急。
謝成垂眼,右手撐着自己的下巴,拇指不經意間觸碰着自己的雙脣。
在意識到這已經是今天夜裡第二次做出這個動作後,他苦笑了下,轉身走向季扶雲躺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