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嘆慢悠悠地沿着野塘周圍走,邊沿有一些樹,雖然不算很大,但在此時這大太陽底下也能起到一定的遮陰作用。
附近很多野生的植物,鄭嘆瞧着倒是眼熟,可叫不出名字。野塘裡面有一些青蛙或者蛤蟆站在野塘裡一些浮着的樹枝上呱呱叫喚,察覺到鄭嘆的靠近,它們就立馬跳進水裡。
有時候也能看到一些小魚在水面下游動,不愧是搞水產養殖的地方,到處都能看到魚,不一定是誰特意扔在這裡,也可能是汛期碰到一些偶然的情況而過來的。
樹上知了也在吵着,似乎比誰叫的聲音大叫得響亮。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野塘周圍肯定會有一些放暑假的孩子們來釣魚釣蝦玩,可這地方估計孩子們從小玩得多了,不稀罕,倒是更喜歡去那些撈魚的大魚塘周圍看熱鬧,偶爾還能白撿幾條大魚。
聽說最近有一些相關專業的大學生來附近的一個水產養殖基地實習,有些在搞科研實驗等,那就更熱鬧了,一些殺魚技術好的孩子們還被請過去幫忙,大人們沒那個閒工夫,就算有也看不上那點報酬,不過孩子們不同,對他們來說,室內的工作,不僅有獎勵還能免費吹空調呢。所以鄭嘆他們來野塘這裡的時候基本沒看到村裡的小孩子。
正想着,鄭嘆耳朵動了動,他聽到前面突然有點動靜。
有人?
在鄭嘆的印象中,那些小孩子們就算不會大聲嚷嚷。也會偶爾小聲談笑,有時候還三五成羣的,絕對不會這麼安靜,不至於現在才突然鬧出動靜。
鄭嘆輕腳走過去,那邊的動靜突然變大了。野塘邊上生長着一些植物,遮擋着鄭嘆的視線,同時也起到了一個掩護作用,野塘對面的人也不容易發現鄭嘆。
越往前走,野塘變得越窄,這兒已經快到頭了。
那邊是一個跟小柚子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不僅舊。而且還打着粗糙的補丁。雖然這孩子看着和小柚子年紀差不多,但與小柚子不同的是,這小女孩看着相當單薄,面黃算不上。因爲已經曬黑了。肌瘦倒是真的。小臉看上去都沒什麼肉,不像小柚子那樣白嫩嫩的帶着嬰兒肥。露在外面的小胳膊小腿也像是隻包着一層皮似的,沒什麼肉感。齊肩的短髮估計是自己剪的。看着不怎麼協調。
鄭嘆看過去的時候,那孩子正在收杆,難怪突然動靜大了些,不然鄭嘆還真不會這麼快就發現這邊有人。
這孩子也在釣蝦,身邊放着個罐頭瓶,瓶裡裝着半罐子蚯蚓,鄭嘆能清楚看到了裡面的蚯蚓蠕動。估計是個有經驗的,這孩子在相隔不遠的三個地方下了三個杆,估計有個杆上蚯蚓不行了,釣了只蝦之後,那小女孩就從罐頭瓶裡面抓幾條出來重新換上。
蚯蚓釣蝦不是最理想的餌,但勝在容易抓,只是隔會兒就得換新的活的蚯蚓,不然蚯蚓死了或者泡久了效果也降低,糊弄不了那些老蝦。
換好新鮮蚯蚓後,那小女孩就坐在邊上,休息了兩分鐘,起身在三根杆之間輕腳走動,看哪個杆上有動靜。
鄭嘆走過去看了看,那邊放着一個裂開的用繩子穿起來固定住的破塑料桶,桶裡面已經裝着一些小龍蝦了,看來這孩子的收穫不錯。這其中還有一些青蝦,這地方養殖戶多,養青蝦的也有,在這裡見到青蝦也不奇怪。至於小龍蝦,這玩意兒本就是外來入侵物種,適應力強悍,分佈又廣,要不怎麼說是“入侵物種”呢。
桶邊還有把斷了一截的鐮刀,這種鐮刀在農戶很普遍,不過,這麼小個女孩使鐮刀,鄭嘆瞧着感覺忒古怪了。
正想着什麼,鄭嘆擡頭看過去,對上那小女孩的雙眼。
鄭嘆很少在一個孩子眼中看到這種狠戾的眼神,就算是一些性情陰鬱的孩子,也不會這樣,因爲這個孩子眼中,還帶着強烈的殺意,鄭嘆毫不懷疑,如果那孩子手裡握着鐮刀的話,肯定會朝自己砍過來。
不過,這孩子現在不是沒鐮刀嘛。
鄭嘆還真不怕這孩子,反而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怕自己搗亂?對這些蝦不利?我還偏要搗亂。
鄭嘆伸爪子在桶裡迅速拍了拍那幾只張牙舞爪的蝦。
不得不說,鄭嘆這傢伙有時候純屬閒得蛋疼,不作死心裡就不爽快。
一個土塊扔過來。
鄭嘆反應很快,躲了開,不過,那土塊擦着裝蝦的桶邊沿過去,原本那桶放着的地方就不平坦,這麼一擦,晃悠了兩下就倒了。
那小女孩也顧不上鄭嘆,趕緊跑過去,在蝦逃走之前,迅速將它們抓住扔回桶裡,再擡頭瞧的時候,看到那隻黑貓半隱匿在草叢裡,就露出個貓頭,看着這邊,等她起身的時候,那隻黑貓就躲草叢裡,草叢嗖嗖響了幾聲,停息的時候那貓已經跑沒影了。
站在原處的小女孩看着草叢,皺眉。她總覺得那隻貓是在耍她,不過,那貓剛纔半藏在草叢裡看着這邊的時候,眼神有點不對勁。村裡很多老人說,黑貓比較邪乎,有人說是靈物,也有人說是邪物,她以前不贊同,不就是貓嘛,純屬嚇唬自己。可經過剛纔的事情,她倒是有些信了。
鄭嘆在草叢裡走着,心裡不怎麼順暢,不是因爲那小女孩朝自己扔土塊,而是剛纔看到的一幕。
那小女孩俯身捉蝦扔回塑料桶裡的時候,本就有些短的衣服上提,露出背上一截。鄭嘆看得清楚,那女孩背上是一條條的傷痕,像是拿竹竿或者其他東西抽出來的痕跡。原本那女孩胳膊和腿上也有一些,只是痕跡比較淡了。鄭嘆就沒在意,他聽顧老爺子說過,村裡一些孩子們打架也是常事,打起來也不分男女,受點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現在看着不是。背上那些傷是新傷,那痕跡鄭嘆看着都覺得疼,何況是跟小柚子一般大的小姑娘。
虐待?家庭暴力?
鄭嘆甩甩尾巴,焦媽和小柚子都讓他不要惹事,他也不打算去管那些閒事,再說。想管也管不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樣的家庭多得去了,甭管城裡農村,打小孩的家長也不缺這麼一個。
所以。逛了會兒之後。又逮住一隻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來的青蛙調戲了一番。鄭嘆覺得心情不錯了,好些了,瞧瞧天色。往小柚子他們釣蝦的地方跑回去。
鄭嘆回去的時候,焦遠拿着一隻看着比較老的蝦顯擺,那隻蝦兩個大夾子火紅火紅的,焦媽喜歡吃這種大夾子,裡面的肉嫩。
小柚子正在換餌綁蚯蚓,顧老爺子抓了四條肥肥的蚯蚓放在繩上,小柚子只用綁繩就行了。旁邊是兩條已經死了的,其中還有被蝦給夾斷的。顧老爺子每次給小柚子綁上去的蚯蚓數不小於三,估計有條被蝦直接夾走的,或者沒綁好蚯蚓自己逃了。
又釣了半個多小時,顧老爺子讓倆孩子收杆,準備回家。看小柚子有些意猶未盡,笑着道:“明天可以繼續,你們暑假還長着呢。”
鄭嘆看了看那個裝蝦的鐵桶,這都有小半桶了,絕對夠一盤菜。
晚飯很豐富,鄭嘆也飽餐了一頓。
夜幕降臨後,村裡人洗完澡都在自家家門樓乘涼,八卦一下週圍的各種消息,說說當天的趣事之類。
顧老爺子將家裡的竹牀給搬了出來,還給安上蚊帳,小柚子就呆在裡面,聽旁邊的焦老爺子講述“想當年”。
至於焦遠,是個閒不住的,已經跟隔壁那家的孩子一起抓螢火蟲去了。
旁邊點着蚊香,不過鄭嘆還是能清楚聽到周圍蚊子嗡嗡嗡的聲響。
二筒那貨張着嘴伸舌頭喘氣,趴會兒就換個涼點的地方接着趴。吃飯的時候它招惹鄭嘆,被鄭嘆抽了一巴掌之後,就老實多了,鄭嘆呆的地方,它絕對要隔至少一米遠,絕對不靠近趴着。
村裡的夜晚,涼風習習,比城裡溫度要低不少。
原本鄭嘆呆在竹牀旁邊,和小柚子一起聽顧老爺子吹牛,支着的耳朵動了動。
不遠處焦媽和老太太,還有周圍鄰里的幾個婦女坐在一起聊着。
“又賣了一個?他怎麼忍心啊?”焦媽嘆道。
“有什麼不忍心的,之前都已經賣了五個了,不差這麼一個,我瞧着,剩下這三個也遲早要賣掉。”住隔壁那個大嬸說道。
“留在家裡,也遲早被他打死。”老太太嘆氣。
鄭嘆聽着她們的談話,說的是鄰村一戶人家,男主人想要兒子,結果一連生了九個女兒,再加上這人好賭,覺得女兒留着也沒用,接二連三地做出了賣女兒這種事情,而且經常在家打孩子。現在終於生了個兒子,剩下的三個女兒也不管她們吃喝了。
雖說計劃生育,什麼生男生女都一樣,但幾千年的思想,不是這麼短短二三十年就能扭轉的。而且很多人壓根就是個無賴,你跟他說法制也沒用,這周圍的人也沒心思去管這種事情,估計見得多了,也麻木了。
聽着這些婦女老人們聊着,鄭嘆突然想起今天見到的那個小女孩,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其中之一。
鄭嘆正在心裡嘆氣,趴在一張竹椅上看着前面不遠處的路,路那邊是一些菜園子,再遠,就是田地了。本來看着那邊焦遠他們在路那邊捉螢火蟲,鄭嘆突然注意到從路上經過的幾個人,這其中有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
鄭嘆凝神去注意,那裡幾個人擋着,靠這邊走的是幾個陌生人,鄭嘆根本不認識,但那個聲音鄭嘆捕捉到了。回想了一下,鄭嘆猛地站起身,不就是前段時間在楚華大學被自己推下人工湖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