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全城的人都倒了下去,爲什麼大家都倒了下去,這究竟是怎麼了?”
望着那懸浮在半空,瞬間紅顏白了發的妻子,夕聞心痛如刀絞。心愛之人腳下那一滴滴不停墜下的猩紅液體,更是令他睚眥欲裂。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他們原本幸福的生活一夜之間便墮入阿鼻地獄。
難怪,難怪侍兒非要帶着他離開,難怪侍兒百般的阻撓他,不許他前來尋娘子,難怪,難怪侍兒竟然敢出手將他打暈過去。
如果不是侍兒帶他出密室時突然不知何故的倒在了地上,他現在怕是已經被送入茫茫大漠了吧。
娘子……
你原本就打着再也不回來的心思是嗎?
娘子……
你是在給爲夫留下一條生路是嗎?
娘子啊娘子,我的愛人,有你和孩子在的地方,夕聞怎麼可能拋下你們獨自離開。
娘子啊娘子,是你愛極了爲夫,還是以爲爲夫還不夠愛你?
爲什麼,爲什麼你竟然要夕聞一個人離開,爲什麼你竟然想留夕聞一個人在世上。你難道認爲,沒有了你和孩子,爲夫還能苟活於世麼?
原來……全城的人都中了毒麼?難怪,桃華那麼心有成竹。爲什麼就相公一個人沒事兒?是背叛嗎?不,怎麼可能!
那麼,便是針對神月一族特意下的藥了吧。因爲她不是真正的神月族人,所以,她也沒事。
相公,我地愛人啊。你爲什麼要來!
強抑住想回頭緊緊抱住愛人的慾望,月桃夭心裡頭又是痛楚又是甜蜜。
痛的是愛人身臨險境,她連自身都已然難保全。如何能護得愛人周全。甜的是,在這生死關頭。竟能有最愛之人相伴。
對不起,對不起!相公,桃夭不能再與你相伴度過每個晨昏,直到白頭。對不起,孩子,我地孩子,孃親對不住你!
沒有看上夕聞一眼,月桃夭身形微動。瞬間出現在了被震住了的桃華跟前兒,俯下身,伸出手輕輕撫上桃華那冰冷的臉,聲音縹緲得仿若來自天邊:“桃華,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奪取地真正女神之福,這是守衛族裡的最後密招,以一人之命,求得月神賜福,護神月一族人之安。當初,我跪在神殿求了娘整整三天三夜。孃親才傳了給我。桃華,你以爲聖女之位是什麼?那是一種責任,要庇護全族人地責任。桃華,你是孃親唯一的孩子,我一直希望你能過得快樂幸福,我不想讓你承擔上如此沉重的責任,看來……娘是對的,是我錯了……桃華。桃華。你若還有一絲人性兒,還念着往日一絲情分兒。請你還神月一族一條活路吧……”
說完,也不待桃華回答,淡淡的星光下,火紅的身影朝已然快要進城的武士們風一般掠去。
一直在邊上饒有興致的看着戲地蒼狼,瞳孔倏的一縮,身形朝呆立在那兒的夕聞撲去,若老鷹抓小雞一般輕而易舉的將人拎着,向月桃夭急追而去。
望着若鬼魅般突然懸浮在前方半空之中的白髮女子,繞是這羣沙匪見多識廣,也不免被這等詭異之事給怔住了。
皓腕輕擡,月桃夭脣邊露出一絲魅惑衆生的笑來,內力衝手裡鞭子上一吐,一聲清越龍吟,響起在寂靜的夜空。銀白色的鞭子高高昂起頭來,鞭身光芒暴漲,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漸漸濃郁起來,一頭張牙舞爪的銀龍赫然出現在了虛空之中,活靈活現,纖毫畢露。
“仁慈地女神啊,求你庇佑您的子民吧,高貴的神之使者啊,求您助我這一臂之力,讓一切重歸於寧靜吧。”若溫玉相擊般動人的聲音悠遠而綿長,響徹了整個綠洲的上空。
蒼狼單手拎着夕聞,站得離月桃夭遠遠的,將手裡的刀橫在夕聞頸項之上,沉着聲,運氣將聲音送了過去:“要是還想要你相公活命,就立刻給我罷手。”
正向前暴漲的龍身,頓時停滯不前。月桃夭終是回頭,望着自己地愛人。
仰頭望着半空中那紅顏白髮,滿臉痛楚地妻子,夕聞卻令人出乎意外的冷靜。
“我數三下,你若不罷手,你便只能與你地相公黃泉相見了。”蒼狼將手裡的刀,往裡壓了壓,夕聞頸項之上立時現出一條紅線來。
“娘子。”無視頸邊的威脅,癡癡的望着那一生的摯愛,夕聞緩緩開口道:“你怎麼能將爲夫拋下呢,你說爲夫該怎麼罰你纔好。”
眼裡撲簌撲簌落下淚來,月桃夭蠕了蠕脣舌,終是笑着開口道:“怎麼罰我,你說就罰我抄書可好?”
“好,就罰你將書架上的書籍都抄上一遍。”
“相公好狠的心,那麼多書,爲妻就是寫上一輩子,也寫不完。”
“這輩子寫不完,欠了我的,下輩子,娘子可記得要來還。”
“相公……”桃夭眼裡的淚落得越發密集,卻笑得甚是甜蜜:“下輩子,可要等着爲妻。”
“黃泉路上,我等着你。”
二人深深對視片刻,桃夭狠心一扭頭,內力狂催,四周的空氣開始狂躁起來,風捲起地上的枯枝落葉,吹得人睜不開眼來,連身形都微微開始不穩。馬兒不安的嘶鳴着,不知何時聚集起來的低低的雲層,若波濤般洶涌翻滾着。銀龍身形越發暴漲開來,籠住了衆沙匪。
那一直噙在眼眶裡的淚,終是落了下來,夕聞脖子往前一送,竟是要自尋死路。
眼疾手快的一把拉開夕聞,狂躁的咒罵了一聲,蒼狼狠狠的瞧了眼那恍若神邸一般的女子,拎着手中掙扎着依舊想尋死的男子,疾速後退。
悠長清越的龍吟直衝雲霄。
片刻,風停,雲開,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