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王爺從邊關寄來的家書只報喜不報憂,所以這幾日王妃晚上睡的很是安穩,連脈象也好了很多。杜若見王妃氣色不錯,便停了藥物,只囑咐劉七巧要注意調理王妃的飲食。劉七巧這幾日正好有閒暇,就把王妃一應用過的膳食做了一個整理,寫了一小本孕婦飲食的宜忌錄。
杜若看了,連連稱讚道:“這倒是我看到過的最齊全,也最有針對性的食譜了。”劉七巧說着,又從一旁拿了另外一本出來道:“這一本是專門針對消渴症病人的飲食須知以及食譜,我還沒寫完,你下次來,我也估摸着快寫好了。”
杜若笑着道:“你如今還編起書來了,真是越發能幹了。”劉七巧把一摞紙往杜若的手上一擺,揉揉手腕道:“這些都是我前世記下來的東西,有的知道些醫理,有的卻不知道,好歹還要你這個正兒八經的中醫大夫給我好好瞧瞧,這些菜爲什麼這樣配,這樣配都是因了什麼道理,我可是記不太全了。”
杜若翻看了幾頁,見一些菜色中不乏有用到一些中藥,看着配方倒是很合理,只點了點頭道:“這把藥材放到菜裡面做,這菜還能吃嗎?”
劉七巧撇撇脣瓣,拿毛筆的頂端戳了戳杜若的臉皮道:“土了吧,這叫藥膳,不光能吃,還能起到保健養生的作用。”劉七巧繼續道:“其實像你們中醫裡面用到的很多東西,也就是平常吃的而已,像什麼大棗、桂圓、薏仁米等等,不都是平常的吃食嗎?”
杜若見劉七巧如今也對中醫感了興趣,便彎着眸子聽她在那邊說,只笑着看她,劉七巧見杜若半天都沒開口,一扭頭就見杜若正看着她,只低下頭,稍微有些臉紅道:“走了,去給林姨娘請脈去,太太好心留這會兒時間給我們說話,你還真沒完沒了了?”
杜若皺着眉頭,一臉無語,心道這話全都讓你給說了,我還真沒說上幾句呢!
杜若想了想問道:“這林姨娘是有什麼病症?你好歹先跟我說說。”
劉七巧起身,背起了杜若的藥箱道:“也沒什麼病症,不過就是聽太太說,她進了王府都十年了,一直不曾生下一男半女的。”其實劉七巧一直很奇怪,在這個沒有避孕措施的古代,那些生了一兩個就再也生不出來的婦女們,她們肯定是得了婦科病吧?不然的話按照女性的生育規律,從十六歲到三十六歲,那都是受孕生育的高峰期啊。
“這倒真要瞧一瞧了,一般人家除了主人家自己不想要的,但凡一兩年沒傳出消息的,都要請人瞧去了。”
“可不是,太太正自責呢,她以前忙着管家,哪裡顧得了這些,這幾天正巧說起了,才覺得奇怪了起來,林姨娘進府的時候十六歲,如今二十六歲,正是鼎盛年華。王爺如今也不過才十四出頭一點,就連太太都又懷上了,緣何她就沒懷上呢,這不太太才着急了。”劉七巧淡淡的解釋道。
“你家太太還真是一個寬厚主子,現如今的主子,若不是自己不能生的,誰稀罕姨娘們生什麼庶子庶女來。”
“可不就是嘛!”劉七巧附和道,想了想又問:“上回安富侯家的少奶奶,你後來又去瞧過嗎?可是好了一點?”
“我正要對你說呢,昨兒他們家派人到長樂巷的封號給胡大夫送了消息,說是下面惡露以比前幾日好了些,精氣神也好了點。”
“那方子可是你寫的,怎麼樣,大神醫,你覺得你表現如何啊?”劉七巧跟杜若逗趣道。
“我算哪門子神醫,不過就是看得書多了一點,論起經驗,我的資歷還淺着呢!”杜若無比謙遜的說道。
劉七巧笑着蹦了兩下,轉身看着杜若道:“我以前看書,說古代的神醫,那都是可以醫死人肉白骨的,不知杜神醫有沒有這個本事呢?”
杜若睨了劉七巧一眼,只無奈搖頭道:“若真是這樣,你這個月的月信就不該疼了。”
劉七巧被杜若這句話給嚇出一個寒戰來,只覺得腳底生涼,估摸着日子,可不是又快到了她親戚上門的時候了麼!
兩人去了紫薇院,林姨娘已經在院中候着了。她披着一件秋香色的雲錦長袍,一頭烏黑的秀髮飄逸的落在胸前,頭上只簪了一支白玉蘭的玉簪,整個人看着都很清新雅緻。林姨娘見杜太醫進來,先是愣了愣,繼而低下頭去,隱在陰影裡的臉頰似乎有着淡淡的紅暈。
服侍林姨娘的丫頭叫青霜,是和青梅一起進府的,原本的名字叫青花,林姨娘嫌棄沒有詩情畫意,所以給改名兒叫青霜了。青霜見杜大夫和劉七巧來了,便上前看了茶,只握着茶盤侍立在一旁。林姨娘揮手讓她出門,劉七巧見青霜出去了,估摸着自己站在這地方也不太方便,便放下了杜若的藥箱,跟着青霜一起在門外候着。
林姨娘見兩個丫鬟都走了,才稍稍挽起袖子,將自己的手腕擱在藥枕上,任由杜若爲她把脈。
過了半晌,杜若鬆開了林姨娘的白皙柔嫩的手腕,還沒開口,那邊林姨娘先到開口道:“敢問杜太醫是來瞧什麼病的?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個有病的人嗎?”
杜若對待工作一向是非常認真,也非常嚴肅的,既然病人自己都問了,杜若便也開門見山的說:“太太讓在下來給林姨娘診脈,是想看看林姨娘是不是身子不大好,以至於進了王府十年,還不曾爲王爺添上一男半女的。”
林姨娘臉色將將一變,慌張的把手縮了回去,抱住了膀子,帶着幾分試探道:“那依杜太醫之見,我的身子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呢?”
“從脈象來看,林姨娘的身體除了有些肝失疏泄,脾胃不調以外,並沒有別什麼別的症狀,在下先開幾幅調理脾胃肝氣的中藥,林姨娘先喝起來,等到王爺回京之後,大概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林姨娘自然能爲王府開枝散葉。”杜若循規蹈矩的說着,臉上沒有半分多餘的神色。
林姨娘卻啞然失笑了起來,有些百無聊賴的靠在軟榻上,擡眸看了一眼杜若,將手背上寬大的衣袖輕輕的挽了起來。因爲天氣炎熱,林姨娘的外衣之內,只穿了一件薄沙一樣的中衣,隔着那件中衣,赤紅色的守宮砂已然可見。
“杜太醫以爲,這樣的我能爲王爺開枝散葉嗎?”林姨娘冷笑了一聲,從榻上起身。從她十六歲開始,就跟在那個男人的身邊,變着法子討他的歡心,幾次三番的讓他動情,卻每次都在他要得逞的時候將那人推開。直到某一天,那人再一次在她身上情不自禁之後,卻還沒等自己推開他,那人卻已經自己起身了。
“林邦直的女兒,你心裡想什麼本王並非不知,只是從今往後,你也不必在本王身上多費心思了,王府就只當是多養一個閒人罷了。”
這些話,她如何對薛奶孃去講呢?就連她這個身子,那男人也早已不屑一顧了,每月來的這三五日,不過就是讓自己面上好看些,維繫了她最後一點點的尊嚴而已。男人都是沒有耐心的動物,她早已經敗得一塌糊塗了。
杜若依稀看見她那手臂上的守宮砂,急忙收回了視線,只低着頭道:“王府內宅的是非,在下自然不會牽扯,在下只如實回稟太太,林姨娘並無大礙。”
林姨娘看着杜若,她從十六歲進王府到現在,就再也沒見過這樣俊秀的男子。那時候她十五六歲的時候,常聽別人誇讚,自己也是一名絕色女子,可如今的自己,她連自己都覺得厭棄了起來。
林姨娘起身,竟然情不自禁的走到了杜若的身邊:“那杜太醫,你是不是會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呢?”
杜若仍舊神色冷淡的說:“在下說過,跟在下無關的事情,在下都不會過問。”杜若說着,稍稍往後退了兩步,以避過林姨娘身上一股薰香的氣息。
林姨娘見杜若如驚弓之鳥的樣子,無端笑了笑,轉身往榻上歪着道:“杜太醫何必要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如今我的秘密都已經被你知道了,你還怕我什麼呢?”
杜若只依舊垂着頭,聽她這麼說便冷冷道:“林姨娘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在下就告辭了。”
林姨娘還想說話,杜若已然上前去收藥枕,誰知道那林姨娘竟然一把抓住了杜若的手腕,擡眸看着他道:“我的手腕你摸過,你的手腕難道我摸不得嗎?”
杜若有再好的休養,在林姨娘這一番挑逗之下,也不由冒了火氣上來,只一甩手,奪了藥枕、背起藥箱、奪門而走。
劉七巧見杜若從裡面神色匆匆的衝了出來,急忙迎了上去,見他一臉怒意,頓時覺得這裡頭有事情。要知道杜若從來是一個有修養的男子,平常待人也都是溫文爾雅的,劉七巧也還是第一次見到杜若這種模樣。
杜若一股腦往紫薇院外頭衝了出去,略略又走了幾步纔算緩和了心情。閉上眼睛心下默默道:怎麼這王府的林姨娘竟然比長樂巷上的姑娘還輕浮幾分?可是說她輕浮吧,她這手腕上的守宮砂還在。最後杜若做出了一個總結:此人多半有病。
劉七巧從杜若身後跟了過來,見他神色又緩和了,這才又忐忑不安的開口問道:“若若,你怎麼了,你剛纔的樣子好嚇人啊!”
杜若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來,見劉七巧低着頭一臉擔憂的看着自己,便有些不忍心的笑了笑道:“也沒什麼,一會兒跟你說,先去回太太的話。”
杜若回青蓮院,把林姨娘的診斷確認告訴了王妃,王妃很重視這件事,立馬安排了小丫鬟出門讓小廝去寶善堂抓藥。劉七巧知道杜若肯定沒有把話全告訴王妃,所以自然是自告奮勇的承擔起了護送杜太醫出府的重任。
兩人順着荷花池走了一半的路,纔想起來二房梅香院那邊還有一個病着。劉七巧幫杜若揹着藥箱,兩人並肩走着,劉七巧見杜若還沒說話,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杜若皺了皺眉頭,見四下無人,只湊到劉七巧的耳邊道:“林姨娘還是個處子。”劉七巧聽杜若這麼說差點兒噴了出來,又見杜若臉上神色怪異,便異想天開道:“哦哦哦,難道她想問你借種,然後你義憤填膺的拒絕了?”
杜若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嘟囔了一句:“什麼借種?”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張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杜若正想好好給思想污&穢的劉七巧好好洗腦,一扭頭卻見劉七巧已經乖乖的在他身後一丈遠的地方,低頭走路。杜若擡起頭,看見前面五六個丫鬟婆子正簇擁着二太太往這邊來。
“杜太醫,這是給太太剛請玩平安脈?”二太太端莊有禮的跟杜若打了一個招呼。
杜若急忙回禮道:“方纔請過了,這會兒正要去梅香院爲趙姑娘複診。”
二太太想了半天,纔想起了梅香院要複診的那位,只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杜太醫了。”
劉七巧正打算跟着杜若兩人去梅香院,外頭忽然有個小廝跑了進來,攔住了二太太的路道:“回二太太,興旺莊上出了點事情,大管家讓奴才先跟二太太商量一下,看看該怎麼辦?”
二太太才管理王府不過半年多,對莊子上的事情也不太熟悉,便開口問道:“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由得着你這麼咋咋呼呼的嗎?”
那小廝一臉焦急的說道:“這興旺莊以前是陳壽管的,後來陳壽犯了事兒,王爺就把他給撤了,把興旺莊給了劉老二管,這不今年的稻子要熟了,陳壽帶着一幫佃戶鬧罷工,不給莊子裡頭收糧食。如今的莊頭劉老三是劉老二的堂弟,她媳婦是個厲害的,跟人動手幹了起來,誰知道她肚子裡還懷着一個娃,結果叫人給踹了一腳,一屍兩命給死了。”
劉七巧一聽,簡直就跟五雷轟頂了一樣,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也顧不着身上還揹着藥箱,急忙跑過去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劉老三的媳婦死了?”
“姑娘這人命關天的,我怎麼敢說胡話呢?”那小廝皺着眉頭道:“原先劉莊頭家還預備着過年時候辦喜事給二兒子娶媳婦的,這一來又得守孝個三年了。”
劉七巧見這小廝言之灼灼,知道這必定不是空穴來風的事情了。
二太太聽了,忙問道:“那肇事的人綁起來了沒有?那陳壽抓起來了沒有?”
那小廝連忙回道:“鬧事的跑了幾個,抓了幾個,肇事的那個如今正綁着,大管家讓我來回二太太,主要是問這那些人,到底要怎麼發落纔好?還有就是這弔唁的銀子,給多少纔好?”
二太太這會兒也覺得在馬路上商量這事兒不太好,只揉了揉額頭道:“這樣吧,我一會兒去翻翻以前太太的賬本,過會兒你去議事堂那邊等我。”
那小廝點頭哈腰道:“那外頭興旺莊上派回來的人還等着,我是先讓他走了呢,還是先留着。”
二太太想了想道:“留着吧,一會兒讓大管家跟他走一趟好了,如今劉二管家不在,這些事情也只能讓大管家擔待着點了。”
劉七巧在一旁聽着,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論人品,那王氏簡直一塌糊塗,在牛家莊的時候就沒給劉七巧家少惹事兒,平常貪小便宜的事情,也從來沒少過她。劉七巧依稀還記得,她們家搬家臨走的時候,她還看上了張氏死時做壽衣多下來的料子。如今可好了,纔沒幾個月,她倒自己給用上了。
經過秦氏和王氏的事情,劉七巧越發覺得,那包青天裡面的四句臺詞,就跟至理名言一樣。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呃……劉七巧擡起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湛藍湛藍的天空,無端覺得後背冷颼颼的。阿彌陀佛,她幸好從沒做過虧心事兒。
劉七巧想了想道:“二太太,死了的那人是我三嬸,我想跟着大管家他們一起去瞧瞧,如今我爹不在家,我娘一個人也走不開,我好歹也得去送她最後一程。”
二太太本來就對劉七巧有好感,又見她這樣懂道理,知人情的,更是心裡喜歡,便道:“你去吧,先回去收拾收拾,跟太太告個假,回頭我讓小丫鬟去青蓮院裡頭喊你。”
有了這茬事兒,劉七巧自然不能陪着杜若去給趙姑娘瞧病了。二太太見劉七巧身上還揹着個藥箱,便對身邊的丫鬟道:“你去替七巧送杜太醫過去,一會兒就在那邊候着,把杜太醫送出王府再過來服侍我。”
那丫鬟點了點頭,上前接過了劉七巧的藥箱。劉七巧也福身謝過,把藥箱遞給了那丫鬟,又轉身往杜若的面前走了幾步道:“杜太醫,我三嬸過世了,我要去莊子上瞧一瞧她,還請杜太醫見諒。”
在外人面前,杜若是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少年太醫,而劉七巧雖然古靈精怪,乖巧可愛,可畢竟只是一個王府的丫鬟,所以誰也想不到他們兩人會走到一起。
杜若點了點頭,目送劉七巧離去,心裡又涌過萬分的不捨。如果說杜若如今還有什麼願望的話,那一定是讓時間過的快一點,再快一點!那樣他就可以早點娶劉七巧過門了。
杜若從王府離去之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喊了春生一起去了劉七巧家。誰曾想劉老三已經派了人到城裡報了喪,李氏也剛剛得到了王氏去世的消息。李氏雖然覺得王氏不是什麼好心腸的人,可是畢竟妯娌一場,如今聽她去了,還是免不了傷心了起來。聽杜若說劉七巧要去了莊子上吊唁,急忙道:“我今兒聽給我報喪的人說,屍首已經拖回牛家莊去了,我們是鄉下人家,不興在別人家的房子裡開喪辦事兒的,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裡。”
杜若心想,這樣一來劉七巧豈不是要白跑一趟了,況且她一個女孩子家的,到了那裡什麼都不方便,萬一遇上了壞人可怎麼辦呢?
杜若越想越不放心,只急忙起身道:“我方纔從王府出來,看着那馬車還沒走呢,我這就回去攔住七巧,看看來不來得及。”
幸好這次二太太辦事效率沒有春月那次快,到了午時她才查清楚了往年遇上這種事情該賞的銀子。劉七巧正抱着小包袱在角門外等着大管家出來,見杜若走了又回來了。
“你快別去了,你家裡已經來過人報喪了,你三嬸的屍首如今已經被拖回牛家莊了。”杜若連忙從馬車上跳來道。
劉七巧這假已經告了,眼看着就要走了,見大管家也從裡面出來了,便上前問道:“大管家,聽說我三嬸屍體已經回牛家莊去了,這會兒你是去哪裡呢?”
大管家回道:“我得先上興旺莊,把那幾個人送官去,不能老這麼關着,等辦完了事兒再去牛家莊弔唁。”
劉七巧一聽,這下可是搭不到順風車了。杜若見劉七巧臉上失落的神情,便拉着劉七巧的手道:“走,我帶你回去。”
“你忙一早上了,吃過東西沒有?”劉七巧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幾步問他。
“買一些乾糧路上吃吧,不然回去該天黑了。”杜若一邊推劉七巧上車,一邊道。
“不然還是先回我家,我給你下碗麪條吃。”劉七巧轉身看了一眼杜若,還是覺得捨不得他捱餓。
“我現在身子好多了,少吃一頓沒關係。”杜若想了想道。
“那可不行,你胃還沒疼起來,我倒先心疼起來了,不划算。”劉七巧嘟着嘴,扭頭對外面春生道:“還是先去一趟我家吧。”
春生連忙樂呵的應了,興高采烈的揮起了鞭子,趕着馬往錢大妞的所在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