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春生趕馬車的水平比以前好了不少,走夜路都穩穩的,劉七巧在馬車裡麪點了一盞油燈,正好能看着翠屏的臉色聽她把話說完。

原來那日秦氏帶着翠屏周媽媽等回到了宣武侯府之後,在侯夫人的面前,姐妹兩人小有口角。聽翠屏說,那日是秦二姑娘第一次當着侯夫人的面,數落秦氏搶了她的男人。侯夫人居然沒有幫自己的嫡女,反而是爲秦氏說了幾句話。這讓劉七巧覺得很是疑惑,簡直跟她前世看過的宅鬥文處於兩種世界觀。撇下這個不談,後來到了晚上,兩人在下午的時候雖然在侯夫人的面前表示已經和好,可是私下裡卻已經各自打定了主意,從此彼此就是對方的眼中釘肉中刺。

事情的起因是秦氏在院子裡賞花,秦氏作爲才女,是需要很多外界因素來襯托她的才華的。雖然秦氏在周珅的面前發誓以後再也不舞文弄墨,賣弄詩情,可是回了自己家,她還是照賣弄不誤。所以就被“偶然”從花園經過的秦二姑娘給遇上了。秦二曾經在王府見過秦氏被劉七巧堵得擡不起頭來,所以在秦氏吟誦完那兩句詩歌之後,就上前挑釁道:“不知姐姐這兩句,是一整首呢,還是隻有這兩句?妹妹已經把它抄錄了下來,明兒就送到王府,問問那位七巧姑娘。”

秦氏原本回家就是爲了賞月、吟詩、放鬆心情的,沒想着秦二姑娘又給自己添堵。可是……秦二姑娘的做法着實很損,秦氏若是說是自己做的呢?可她明明就是隨便選了一首唐詩唸了念。秦氏若是說這是別人寫的呢?秦二姑娘有備而來,只怕她房裡放着幾本古代詩詞等她自己去翻。於是在兩條路都行不通的情況下,秦氏的唯一辦法就是撒潑耍狠。

秦氏開啓潑婦模式,張口罵道:“你投胎比我好,身爲侯府嫡女,你什麼都不缺,後面有大好的姻緣等着你,我什麼都沒有,不過就是截了一個男人,你有必要這樣咄咄逼人嗎?天底下的男人死絕了?你非看上你的姐夫?”

秦二姑娘頓時被激怒,展開了狂暴模式,指着秦氏罵道:“你的男人?那明明是我的夫君,你的妹夫?你當我不知道,當日就是你唆使翠屏在我送給我的燕窩中下了巴豆,害的我連牀都起不來,你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使不出來?如今你大着肚子,還不準姐夫去別人的房裡,讓翠屏給你當場面上的通房丫鬟,實際上就是個擺設?你這個女人的心胸,怎麼就那麼窄呢?”

秦氏一聽,自己的丫鬟居然和別人投誠了,一巴掌甩了過去,將翠屏打倒在地上。指着翠屏一路賤人、賤婢、小賤蹄子罵個沒完。一時間整個後花園都熱鬧了起來。

秦二姑娘也是戰鬥力極強的人,扯了秦氏的袖子道:“哈,說不要臉,誰有你不要臉,聽說你把你寫的那些詩啊,詞啊的都給燒了,你是怕別人揭穿你是不是?那些根本就不是你寫的對不?要是我沒猜錯,那個劉七巧知道你從那兒來,她一來就揭穿了你要陷害王妃的軌跡,這回你遇到對手了是不是?不過你等着吧,我遲早要讓姐夫休了你,然後娶我!我現在就去把你陷害王妃的事情說出去,看你還有什麼臉面在恭王府待下去。”

秦氏一聽急了,急忙去扯住秦二姑娘的袖子,這袖子還沒扯住,忽然間突發高血壓,給氣暈過去了。

後來的事情劉七巧知道了,秦二姑娘還沒來得及去揭穿秦氏的醜事,秦氏就被世子爺給接了回來。第二天更是陰差陽錯的,世子爺從飄香樓聽到了秦氏的所作所爲,回去玉荷院鬧了一場。

更絕的是,翠屏在外頭依稀聽見了裡面爭吵的內容,便假裝擔心,讓院子裡的小丫頭直接去喊了老王妃來,本想着趁此機會把秦氏的缺德事宣揚出去,可誰知道世子爺雖然對秦氏狠,卻還是念着一點情分,情願自己受罰也沒有把這件事給說出去。

從此之後,翠屏便被秦氏各種打罵,苦不堪言。翠屏一邊說,一邊拉起自己的袖子,滿胳膊都是被擰的青青紫紫的傷痕,抹着一把淚道:“七巧,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

劉七巧揉了揉發疼的腦仁,繼續說:“可你說了半天,還沒說你是怎麼想到把少奶奶給殺了的啊?”

翠屏低下頭道:“奴婢沒這個膽量,是二姑娘那日來看少奶奶,奴婢跟二姑娘哭訴了這幾日少奶奶對奴婢的打罵,二姑娘就給了一包藥給奴婢,說是隻要給少奶奶吃了,半夜她會喊人進玉荷院把少奶奶扛出去扔荷花池的。”

劉七巧早已震驚的無話可說,就在坐在一旁的杜若,臉上的神色也變了又變。劉七巧想起秦二姑娘那趾高氣昂的臉,又問翠屏道:“她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你有腦子沒有?”

翠屏低下頭,略帶羞澀的說:“二姑娘說,等少奶奶死了,我們肯定也是回不去侯府的,到時候她會讓侯夫人請人過來說親,就說她願意給世子爺當續絃。到時候,再讓世子爺把奴婢擡了當姨娘。”

劉七巧又問:“那少奶奶後腦勺的傷口,又是哪兒來的呢?”

翠屏抽噎了幾口,哭哭啼啼道:“少奶奶也不知道爲什麼,那天晚上死活不肯喝藥,奴婢聽見外頭人接應的暗號,一着急就用房裡的燭臺把她打暈了。”

劉七巧聽完,只覺得自己還要慢慢的消化一會兒,如此精彩的情節,比起她前世看過的任何一本宅鬥文都還要精彩啊!劉七巧彷彿已經看見了某一本宅鬥文的簡介,上面是這麼寫的:庶姐截胡,夫君變姐夫!嫡女自強,殺姐當續絃!宅門之內,步步驚心,通房難當,終被炮灰……

劉七巧嘆了一口氣,擡頭看了一眼杜若,冷不防冒出一句話來:“你,不會也有一個這麼想嫁給你的小姐?姑娘?丫鬟吧?”

杜若嚥了咽口水,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到,方巧兒如今還在自己的房裡呢。雖然他們沒有一點兒關係。可是他們畢竟存在過沖喜關係。

“七巧,我杜若發誓,今生今世,永不納妾!”

劉七巧瞪了他一眼道:“這還有別人呢,你怎麼就說出口了!”

翠屏看了一眼坐在馬車裡的劉七巧,頓時覺得:爲什麼自己的命那麼苦呢!

劉七巧和杜若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將近亥時,杜若把劉七巧送到門口,等着王府的婆子們出來,帶了劉七巧進去之後,他才轉身離開。

王妃劉七巧回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還正打算找人去家廟那邊找你,可巧你就回來了。”

劉七巧給王妃行過禮數,讓婆子們把翠屏帶了進來,劉七巧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給說了一遍,王妃聽過之後,大驚失色,手按在胸口心跳不已,只指着翠屏道:“你……你……你們宣武侯府居然有這樣的下人!”王妃氣歸氣,可一想起來,當時若不是她自己因爲見了秦氏,改了人選的話,只怕今天的悲劇也不會發生。說來說去,自己竟然也要負起一份責任來。

王妃揉了揉額頭,看了一眼翠屏搖搖頭道:“罷了,少奶奶如今人也已經死了,這種陰私的事情若是被傳了出去,不止宣武侯府的聲譽,就是恭王府,也會成爲別人眼中的笑柄!”

劉七巧聽王妃這話,似乎是要饒過了翠屏。古代的法律基本上是用來壓制老百姓的,所以劉七巧也知道,這事兒就算全部捅了出去,除了讓秦二姑娘名譽掃地終身嫁不出去以外,其實她還是得不到法律制裁的。但是還有一點,顯然是比事情本身更重要的,那就是面子。

不管是豪門富戶、鐘鼎望族,如果門風不好的話,願意跟他們結交的人也會越來越少,這跟現代人所說的圈子是一樣的。所以,在這種人家生活的人有一種自覺,那就是不管家裡頭髮生了什麼事情,只要是影響家風的,一律都是打落牙齒活血吞的,絕對不能讓外面人看了家裡人的笑話。

王妃是從這種名門望族出來的閨女,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在權衡利弊之後,她言簡意賅的說:“此事明日一早等我回了老王妃在做定奪,七巧,這件事在你這裡,就這樣結束吧。”

很意外的,劉七巧居然沒有覺得失落,也許是因爲她早已經料到了事情的結果一樣。當日她能爲趙寡婦洗清冤屈,是因爲趙寡婦失去的恰好是她最最重要的清白。而當日她爲了錢寡婦去林家莊找兇手,最後錢大妞的姥姥和姥爺,愣是把這件事情給瞞了下去,他們覺得,爲女兒討回公道,遠沒有女兒的死後清白重要。

劉七巧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道:“七巧明白了,這件事情,七巧就當沒發生過。”

王妃看了一眼劉七巧,雖然覺得有些愧對於她,但還是感激的點了點頭。劉七巧心道,今兒一天算是白忙活了,在供桌下坐得屁股都麻了!不過,能和杜若若這麼長時間的親密接觸,算算也不虧了!

劉七巧忽然想起了些什麼,急忙開口道:“那……太太,看我今兒這麼累了,能不能初七放我一天假?”

王妃想起初七是劉七巧的生辰,便恍然大悟,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