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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這婦人說的,她四個多月沒有來癸水,而且還伴有噁心想吐的症狀,那確實就是妊娠反應,應該來說是懷孕了沒有錯。可是杜若既然說沒有摸到喜脈,那必然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劉七巧想了想,只安慰那婦人道:“大嫂子,你先放鬆躺下,我來看看孩子是不是好好的在你肚子裡頭。”

那婦人先是顫顫巍巍的躺下了,然後稍微羞澀的掀開了自己的衣襟,劉七巧只看了一眼,心裡就有些疑惑。按說四個月的身孕,應該不怎麼顯懷,可這婦人的小腹,分明看上去有六個月大了。劉七巧伸手按住了那婦人的下腹處,只稍微用力輕輕的按了一下,以確定胎盤的位置,確實發現胎盤變大,很明顯她的肚子裡確實是有東西的。

劉七巧只擡眸對杜若道:“相公,這位嫂子腹中確實是有東西的。”但僅僅是東西,只怕不能被稱之爲胎兒。劉七巧想了想,又問那婦人道:“嫂子,你懷孕之後,有沒有見紅,是不是癸水就一直沒來過。”

那婦人只微微有些侷促,想了半刻纔開口道:“大妹子,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我男人,其實這一胎來的不容易,我下面一直多多少少有些見紅,可是他一心想要個兒子,我不忍心讓他擔心,就沒有說。誰知道最近看了好幾個大夫,說我這壓根就不是有了身孕,他這才着急了,聽說安濟堂今天有太醫坐診,就非帶着我過來瞧了。”

劉七巧聽那婦人說完這些,纔有了些頭緒,只開口道:“大嫂子,不是我嚇唬你,這麼多大夫都說你這不是喜脈,肯定是有他們的道理的,只是他們也瞧不出這是個什麼來。”

杜若見劉七巧這麼說,也只很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聽劉七巧又繼續道:“大嫂子,你聽我說,你這一胎只怕是不好的,還是早些打掉了好,不然時間長了,你的身子只怕也吃不消。”

那婦人原先還抱着一線希望,忽然聽劉七巧這麼說,只從牀上起來了道:“你胡說什麼,孩子還好好的在我肚子裡呢?怎麼就是不好的。我看這太醫和平常那些庸醫也是一樣的,我好容易有了老來子,怎麼可能就這麼打了呢!”

外頭的男人聽見裡面聲音,不等人攔着,只急忙衝了進來道:“媳婦,怎麼了這事?”

那婦人見男人進來,一下子委屈的哭了起來道:“當家的,這杜大夫和別的大夫說的一樣,說我沒有喜脈,這小嫂子還說要我直接把孩子打了,我們回家去,不要看大夫了,反正我最近身子骨好的很,我肯定可以給你生一個大胖小子的。”

那漢子聞言,二話不說只上前拉着他媳婦道:“你說的對,現在連太醫都是吃乾飯的,哪裡有好好懷着孩子讓打掉的,這不是笑話嗎?這安濟堂剛開業,又要開始謀財害命了。”

劉七巧也是一個直爽性子,別人罵她沒關係,可要是若人罵杜若,那就是要了她的命,況且安濟堂剛開業,正是需要攢人氣的時候,被他這樣出去造謠,豈不是會大大影響了生意,劉七巧只高聲理論道:“這位大哥想走悉聽尊便,但是,麻煩把名字住處留下,半年之後若是嫂子真的生出了孩子來,以後這孩子的花銷我劉七巧包了,怕只怕半年之後,你兒子沒抱成,還要損失一個媳婦。”

“你你你……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那漢子也被劉七巧的架勢給嚇住了。

劉七巧只不緊不慢道:“我的外號是送子觀音,如果你大嫂腹中的胎兒是好的,自然是要生下來的,可如今大嫂子腹中的胎兒,我可以打包票,是有問題的。”

杜若原先沒摸到喜脈,心裡雖然也有疑惑,可是按照那婦人的說法,她也是和平常孕婦一樣噁心嘔吐有各種懷孕的生理反應的,所以他並不敢武斷的做出定論,說這婦人懷的孩子是不好的。可是如今見劉七巧這義正詞嚴的開口,杜若也只開口道:“若是我娘子說的不對,半年之後,你可以去寶善堂,把我杜家寶善堂的招牌拆了。”

那婦人見杜若夫婦這麼說,心裡也越發猶疑起來,小聲問道:“當家的,你說這……”

那漢子只咬了咬牙道:“你怕什麼,你不是還好好的在這裡嗎?難道你自己也覺得你懷的不是孩子?”

“不不不……”那婦人被嚇了一跳,只連連搖頭。

“我替不少人接生過,還頭一次見到這樣不顧老婆生死的男人,相公,既然他們不相信你的醫術和我的技術,多說無益,讓他們走吧。”劉七巧只拉了拉杜若的衣襟,靠到他身邊道。

那漢子被劉七巧這麼一說,只漲紅了臉道:“誰他媽的說我不顧老婆生死,我出名的疼老婆,要不是因爲她吐得實在厲害,我纔不帶她看大夫,懷了孩子整天看大夫的,那都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

杜若見那漢子這麼說,便又開口勸慰道:“這樣吧,我的醫術您信不過不要緊,但是寶善堂有一位胡大夫,是專門治這種病的,不如這樣,你先在這邊等一等,等我這兒看完了診,我帶着你和大嫂子一起去胡大夫家,讓他老人家再給嫂子診診脈,若他老人家也說嫂子這不是喜脈,你再做定奪。”

劉七巧是最知道杜若的,就是心善的很,遇上這樣不配合的病人,還好心帶他去看胡大夫,只氣着道:“你讓他們走就是了,他們自己都不管自己的生死,你管什麼,你勸得了一個,能勸得了一雙?”其實劉七巧這會兒已經能確認,這位婦人應該是懷了葡萄胎了,按照道理,後期出血概率會很大,而且會出現很多併發症,只怕到時候還是會去看醫生的。雖然到時候去看醫生可能有些晚了,但他們如今這般的冥頑不靈,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胡大夫如今在京城的名望也是越發大了,只不過找他看病太難,所以大家都只聽過他的名頭,窮人能找胡大夫看病的,確是很少。拿婦人聽杜若這麼說,心裡早就鬆動了,只開口道:“真的能找上胡大夫看病?”

“那是自然的。”杜若比起劉七巧那是更心善幾分,更是看不得病人的病情越發嚴重,況且他相信,胡大夫對於這樣的病例,應該也是很感興趣的。

那婦人找她男人商量了半日,似乎是很心動了,但那男人卻還是不肯鬆口,只開口道:“那胡大夫就是寶善堂的大夫,跟他們是一夥的,當然跟他們一個鼻孔出氣。”

劉七巧是越聽越好笑,只插口道:“我是燒了你家祖墳了?還不讓你生兒子了?一個鼻孔出氣,虧你想的出來,快走快走,相公你快別理他們,外頭的病人還拍着隊呢!”

杜若聞言,這才反應了過來,只急忙道:“對對對,外頭還有病人。”

杜若掀了簾子出門,見那對夫婦還沒商量好,只道:“你們走吧,我這裡從來不求人看病。”劉七巧說着,又擡頭看了一眼那婦人道:“大嫂子,回去好好過日子,該吃吃,該睡睡,有什麼事情沒做就趕緊安排了……”

劉七巧的話還沒說完,那大漢只氣呼呼道:“你這是做什麼,讓她打發身後事呢!”

劉七巧也懶得跟這大漢廢話,只起身道:“這位大哥,有病不給大嫂子治,可不就是要讓大嫂子等死嗎?我不交待她打發身後事還能怎樣?”

那大漢聞言,只氣呼呼的把汗巾往椅子上一扔道:“媳婦,我們不走了,等一會兒杜太醫帶你看了胡大夫,咱再看怎麼樣吧。”

劉七巧見他們終於改變了主意,只偷偷的笑了笑,起身去外頭看杜若看診,只留了那兩人在小房間裡頭。

杜若見劉七巧出來了,正欲詢問,劉七巧只笑着道:“相公你就是太好心了,這世上的病人多種多樣,不給點他們教訓,怎麼知道要珍惜生命呢!”

這時候杜若正在爲另外一個老漢看病,那老漢聽了,只開口道:“杜大夫,你這小媳婦可真潑辣。”

杜若只抿脣笑道:“她這不是潑辣,她這是配合我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這樣才能辦成事情。”

劉七巧見杜若這麼說,也只笑嘻嘻道:“那好,下次換你當黑臉,我當紅臉。”

杜若一邊寫藥方一邊道:“我這相貌,一看就知道當不了黑臉了,還請娘子海涵了。”

劉七巧只瞪眼道:“難道你娘子我就長的像夜叉精嗎?”,劉七巧說完,又蹙眉道:“其實我也理解那大哥的心情,這一把年紀了,好容易老婆有了身孕,肯定希望是個兒子,但是偏偏天不從人願。”

杜若只開口道:“病人來看病自然是爲了能治好病,若是病沒治好就讓他們走了,那就是我們的不是,若是發現病人生病而沒去治,那也是我們的不是。”

劉七巧雖然心裡歎服杜若,可嘴上卻還不饒人道:“相公,你這是在當大夫呢,又不是在做聖人。”

杜若只搖頭淡笑不語,遞了藥方給那老漢,又開始爲下一個病人搭起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