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最後一門考試是英語,初中英語,對於爲了追尋遠去大洋彼岸的顧兮,而努力鏖戰過託福雅思,最終托福考了101分,雅思考了7.5分的杜毅來說,實在是一碟小菜。
考試時間僅過去四十來分鐘,杜毅就已經把所有的考題都完成,並且檢查了一遍。
因爲離允許交卷的時間還早,又和好友趙銘約好了考完後,要一起去大吃一頓慶祝放假,閒來無事,杜毅乾脆趴到桌上閉目休憩起來。
迷迷濛濛的,杜毅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揹着把吉他,站在馬纓花落了一地的道路上,大汗淋漓地彈唱。
唱的是庾澄慶的《情非得已》,老掉牙的情歌,旋律非常簡單,但對於還生疏於吉他彈奏的他而言,已經是極限。
他唱的聲音不大,好在室友幫他弄了個音響,聲音調到了最大,巨響,大概是能把蚊吶聲,都擴張成轟炸機飛經而過的那種程度。
他的面前是一棟剛建好不久的嶄新寢室樓,不高,也就五層,正是風和日麗的六月初夏,每一個陽臺上,都曬滿了花花綠綠的薄被,而被子後,都站着很多巧笑倩兮嘰嘰喳喳的姑娘。
這些姑娘都是被他的吉他聲吸引而來,其中大多數人,都被他執意於某間寢室的目光忽略。
他看到他所關注的那間寢室中,先後走出了三位女生,她們衝着他,招手吶喊歡笑,他也迴應以微笑,但內心卻是十分忐忑,因爲剩下沒出現的,和她們同寢的那個女生,纔是他在意的。
讓他失望的是,直到他唱完了整首《情非得已》,拿起話筒,聲嘶力竭地喊出“顧兮,我喜歡你,請做我女朋友”後,那個他在意的女生,也還是沒有出現在她該出現的陽臺上,自然也就沒有任何他所希望得到的迴應。
場面變得很是尷尬,陽臺上的每一個笑容,都似乎從鼓勵助威,變成了揶揄同情,還有數不清的銳利光芒,從外牆上裝飾着的瓷磚中,折射而出,晃得他一陣頭暈眼花。
良久的等待,時間變得度秒如年般難熬,心慌意亂中,他遽然聽到一陣尖銳的刺耳聲響,那是他手中緊握着的話筒,離近了音響後,爆發開的嘈雜長鳴。
然後,杜毅驚醒了過來。
長鳴不在,只有鈴聲,代表着最後一門中考課目結束的鈴聲,對於其他考生來說,可能是悅耳,但對剛從夢境中回過魂來的杜毅而言,刺耳至極。
心神有那麼些恍惚的杜毅,下意識地站起,過於急促的動作,導致他屁股下坐着的凳子,都被掀翻在地。
“砰”的清脆一聲,從尾椎貫穿至天靈,驚的他渾身骨骼一顫,心神也隨之清明。
原來只是夢,意識到自己可沒在什麼萬衆矚目的寢室樓前,而是在中考的考場上,杜毅蜷了蜷手掌,一片溼潮,一抹額頭,也是溼漉漉的一片,還很溫熱。
無聲地深呼吸了口氣,杜毅迅速收拾起將桌上的文具,快步走出了考場。
氣候是陽光燦爛,身邊是把鉛筆盒揮得叮叮咚咚作響,口中吶喊有聲,洶涌着向樓道兩側飛奔的肆意少年,整個世界都朝氣蓬勃得厲害。
杜毅並沒有被這種蓬勃所感染,身心從燥熱中,漸趨冷卻下來的他,回想起了那個夢境的後續。
在他等待得快絕望時,帶着一頂耐克鴨舌帽,套着件寬大白色塗鴉衛衣的顧兮,終於出現在寢室樓下。
她飛奔到他面前,抱住了他,貼在他的耳邊,用一種讓他耳根發軟身軀酥麻的音調,連說了幾個對不起,並告訴他,她願意做他女朋友。
皆大歡喜。
雷鳴般的掌聲不絕於耳。
那時有如絕處逢生的他,欣喜若狂,而現在,他的心緒很靜如止水。
曾經的美好,昔日的苦痛,如今一折算,平平淡淡。
讓杜毅挺無語的是,怎麼會在考場上做這樣的夢,難道是因爲那一天的天氣以及日期,都和今天很相似?
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都是六月初夏陽光明媚。
“喂。”
被狂奔的少年們推搡着走到樓梯口,一步剛跨下樓梯,杜毅忽然感覺肩膀被人拍了拍,回頭一看,夏小麥一臉行色匆匆地站在他身後。
“有事?”
和夏小麥同個考場兩天,杜毅越發覺得眼前的夏小麥,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夏小麥,根本就像是兩個人。
當然,實際上她們確實是同一個人,只不過前世的他,不曾和這個時候的夏小麥接觸,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心態的轉變。
夏小麥走到杜毅身邊,和杜毅一起踩着階梯,緩步走向樓下:“沒事,就想關心關心同學。你英語是不是考得不太好啊,我看你好像有些失魂落魄的。”
“笑話,我怎麼可能失魂落魄,大概是睡得沒太清醒吧。”
“真佩服你還能在考場上睡覺,話說你這場怎麼沒提早交卷?”
和杜毅一個考場,夏小麥知道杜毅每場考試,都是全考場第一個交卷的人,而且提前交卷的時間,都是卡着允許交卷的第一時間。
如此行徑,在她看來,可不是一個對自己的成績有自信的人,會做出的,倒像是自暴自棄,已經對成績毫不在乎的人的作爲。
爲此,她試探過杜毅的口風,杜毅的回答是“試卷太簡單,答案一目瞭然,做得快,也就交得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以杜毅的平時成績看,她覺得杜毅說假話的成分居多,可是杜毅的言行舉止,的確透露出滿滿自信,看不出任何虛假的作僞,這讓她很是迷糊。
“和趙銘約好了一起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杜毅知道,趙銘和班裡的其他男生一樣,對夏小麥有那麼點意思,如果他能把夏小麥帶去吃飯,他覺得趙銘一定會嚇一跳,然後肯定會五體投地地膜拜他。
畢竟知曉夏小麥已經沒以前那麼冷清的人很少,根本不敢接近夏小麥的趙銘,肯定不是其中一個。
“不了,我要去幼兒園接我妹妹放學。”
“哦,那挺好,免得我破費。”
“喂,你怎麼這麼小氣啊。”夏小麥被杜毅的話給逗樂了,她笑着伸手,想要去拍杜毅的胳膊,但舉到半空,又侷促地收了回來,小臉微紅。
“你妹妹好像就在咱們學校的附屬幼兒園吧,挺近的,要不我們一起去接你妹妹,然後一起去吃東西,反正時間還早,不急着回家的話就考慮考慮。”
“我沒錢。”夏小麥捏了捏手心,有些難爲情地說道。
“我請客啦,請美女吃飯,哪有讓美女付錢的道理。”
夏小麥真願意一起去吃飯?呵,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趙銘,你就等着掉眼珠子吧。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麼想給趙銘個驚喜,杜毅一轉手中的水筆,暗想:難道年齡少了幾歲,我的思想也跟着變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