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出於在學校裡的一系列踊躍表現,成了學校裡的名人,女生或直白或含蓄的告白示好,對杜毅而言,已經算不上什麼新鮮事,沒什麼好自豪和欣喜,更不值得細細揣摩回味。
趙雅薇一大清早的表露心跡,在趙雅薇離開,腦子裡閃過這女生確實有點過人之處的念頭後,杜毅轉身就把這事從心頭放了下來。
趙雅薇走的是離操場最近的道路,爲了避嫌,杜毅繞了一大圈,經由校廣場的路,往操場走。
杜毅到操場的時候,晨跑就要開始,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到各自班級的位置就位,操場上鬧哄哄的,大部分學生都在三五成羣的交談,也有很多睡眼惺忪明顯還沒清醒的同學,像不倒翁一樣站着。
時間還很早,操場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擡頭遠眺,遠處更是雲霧濃厚,淹沒了大半個城市的身影,也吞沒了杜毅的來途,杜毅完全可以故作高深地說:我來自雲深不知處。
在霧氣中穿梭,杜毅有種撥開謎團,追尋真相的微妙感覺,而他的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夏小麥。
夏小麥已經在操場上,作爲班長,她需要和體育委員一起領跑全班,自然是站在二班前列。
她的一頭麥色長髮,在雲霧裡,就像一盞明燈,一眼就被杜毅瞅了見。
杜毅走到夏小麥身邊,扯起嘴角。笑了笑,說了聲“早”,然後遞給了夏小麥一包“家樂”牛奶。
“家樂”牛奶是婺東區的特產品牌。是婺東區養牛的農戶自己經營的,價格比市面上的大部分牛奶都要貴上一些,但勝在是真正的純牛奶,質量好,銷路也還不錯,在婺東區小有名氣。
從小區出門的路上,遇見“家樂”的送奶戶。杜毅要了送完剩下的最後一包,也預訂了一個月的雙份量。
牛奶本身是冷的。但由於一直藏在風衣的貼身口袋裡,有了些許溫度。
這不是杜毅第一次大清早地給夏小麥送牛奶,之前他也會偶爾把家裡買的“光明”、“伊利”牛奶拿給夏小麥,但杜毅決定把這個舉動變成習慣。
是的。他的確不可能每天送夏小麥一朵玫瑰,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給夏小麥來一個思維上的顛覆,但每天一包小小的牛奶,興許足以讓夏小麥明白他的心意
“謝謝。”從杜毅手中接過牛奶,夏小麥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天氣變涼後,婺市一中就開始了晨跑,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但杜毅一般不會在晨跑的時候找她。
今天難得地找上她,還給她送了包牛奶。這對夏小麥來說,是一個很讓她心覺喜悅和溫暖的舉動。
不少目睹了杜毅舉止的二班學生們,紛紛起了哄。夏小麥的頭往下低了低,微暖的牛奶握在她的手裡似乎是滾燙的。
“不謝。我剛訂了一個月份的奶,以後我每天給你送一包,你等會嚐嚐口味,看看合不合適。”
杜毅笑着揉了揉夏小麥的劉海,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勇敢只在私下裡,大庭廣衆之下。她就是個純真可愛的孩子,有着非常害羞的一面。
“咳咳。”
這時候,二班的班主任林思修到了來,看到杜毅和夏小麥的親暱舉動,他眉頭微蹙,有些不高興地遠遠輕咳了一聲。
對於夏小麥和杜毅之間的戀愛關係,林思修頗感頭疼。
他有時候感覺杜毅和夏小麥也太明目張膽了些,尤其是杜毅,總是不顧場合地做些和夏小麥肢體接觸的曖.昧動作,一點分寸都沒有。
上上個月的運動會,夏小麥和杜毅的親密互動,還把二人間的戀愛關係公開得差不多全年級都知道了,到現在幾乎學校裡的不少學生,乃至很多校領導都已經知道夏小麥在和杜毅談戀愛,影響挺不好。
可是吧,他又奈何不了杜毅。
杜毅可是一班老師在辦公室裡時常會談及的人物,關於他的身世背景以及其它的一些七七八八,不說被挖了個底朝天,也被挖出來了七七八八,大傢伙都清楚,他背景不簡單。
甚至,大部分老師都懷疑,他之前的“關愛失獨”提議以及製作精良的海報等等,都是受了家裡的長輩指點。
相比較他們這些老師,領導們當然知情得更多。
而這些領導中不少都是知道杜毅在和夏小麥談戀愛的,卻好像沒人出來管一管,他這個做班主任的,更加管不了。
但不管一味放縱總不行吧,要是碰巧正好瞧了個正着,他也不能裝作看不到,總得給些表示。
“等會找你。”杜毅聽到林思修的咳嗽聲,微微扯了扯嘴。
遙想前世,由於廝混成性,他被很多老師瞧不起,有些老師還會有事沒事地給他尋個難題,他就算犯一點點小錯誤,也免不了被上綱上線地批評一頓。
但現在,即便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做“壞事”,老師們也都只是稍稍給點提醒,這待遇,和前世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自愛,纔有自尊,這話一點都沒錯。
杜毅回到自己班的位置後沒多久,晨跑開始。
領跑老師的口哨聲,很有節奏地吹響,操場上的霧氣,隨着學生們的跑動,慢慢消散,天邊朦朧地透出光。
出於是慢跑,大部分學生都有嬉笑吵鬧的餘力,期間還要喊口號,三班的口號是“三班三班,一中最棒”,每次喊出來,都會引來一陣噓聲。
這時候,跑在最後的張嘉一或是其他三班學生,總會高高舉起右手。豎一個倒立向下的大拇指,以示對後方喝倒彩學生的鄙夷。
張嘉一和往常一樣,嘴裡有說不停的話。其中不少是寢室裡發生的瑣事。
每次聽他說起寢室裡的事,杜毅挺懷念前世高中和大學的寢室生活,也有些羨慕張嘉一這些尚無遠憂只有近慮的小少年們。
只可惜,魚與熊掌不能兼得,事業越往前行進,他就越需要更多的自由時間,沒可能搬回寢室住。也就沒法再享受一次住校的樂趣。
五圈兩千米下來,絕大多數人都因爲節奏不快而面不改色。也有個別體質差的氣喘吁吁。
接下來就是早餐時間,還有精力充沛沒跑夠或是求食慾旺盛的,撒開了蹄子,往食堂衝。
杜毅一如既往地找到了夏小麥。
兩個人並肩行走在校園裡。天邊有一縷光線穿破層層疊疊的雲霧透下來,緩緩驅散開視線中的霧氣,視線逐漸開闊,顯出了學校的大概輪廓,身邊是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人羣,這樣的校園生活,沒有馬不停蹄的操勞,只有蟬噪林逾靜的閒適,杜毅覺得很美好。也很享受。
“昨晚下雪了,你知道麼?”
夏小麥咬開了牛奶袋子的口,遞給杜毅。
杜毅記得是有吸管的。但夏小麥沒一起遞來,他也沒多問。
反正,初中的時候,喝幾毛錢一袋的冰袋,他從來都不用吸管,什麼衛生不衛生。沒必要講究太多。
“你也看到了?”
知道自己要是不喝的話,夏小麥肯定不依。杜毅輕輕地咬住袋子,滋了一口,又把牛奶還給了夏小麥。
“你看到了啊?”
夏小麥還以爲杜毅沒有發現那場雪,畢竟,那雪,實在是太細微了,細微到要不是她長久地站在陽臺上目眺着杜毅小區裡的光亮,她根本不會注意到。
“嗯,看到了。那時候應該很晚了吧,你怎麼還沒睡?”
一場很小的雪,被自己和夏小麥同時注意到,這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不了的,只是他和夏小麥之間的微妙共鳴和共同小情緒而已。
“昨天晚上睡不着,就起來看你。我想看你什麼時候睡,我就去睡。”夏小麥笑了笑。
光線越發亮了,照射在夏小麥臉上,剔透了她的白淨膚色。杜毅注意到她的左側鼻翼邊緣,好像長了顆小粉刺,大概就是熬夜熬得吧。
“那時候,我應該也在看你。”杜毅伸手,輕輕地碰了碰那顆粉刺,低聲道:“長痘痘了,別熬夜了。”
“你也在看我麼?”夏小麥根本不曾關注杜毅的後半句話,她只聽到杜毅說他也在看她。
“是啊,要不然我怎麼會看到下雪了。”
原來,不僅是自己在想着夏小麥,夏小麥那時候也在想着他。
不約而同,這樣的感覺很奇妙,也很好。
忽然間有了新畫篇的靈感,杜毅想起了詩人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所以,我們是牛郎織女咯,詠江就是銀河?”夏小麥臉上的笑容融化進了陽光裡,她叼着牛奶袋子,伸手揉了揉杜毅的頭髮。
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走得近了,連發色都能傳染,夏小麥感覺杜毅的頭髮,好像也有那麼點黃燦燦的。
自己想到了《斷章》,夏小麥倒想到了牛郎織女,都是腦洞夠大的,杜毅嘴角微揚:“你知不知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牛郎織女每年見一次面,其實就是每天見一次面?王母娘娘可不是什麼拆散鴛鴦的大惡人,她對自己的女兒其實很好了。”
“可是牛郎還是要等一年啊。”杜毅的腦子裡,就是有那麼多奇思妙想,覺得他說得還挺有道理的,夏小麥頓時覺得牛郎織女的悲情故事算是被毀了一半了。
杜毅笑了笑:“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不離,我不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