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再次進入了客廳,看着廳中一地的碎瓷片兒,躡手躡腳地走到郭敬儀身邊,將新茶奉了上去。
然後繼續弓着腰貓着步迅速離開了客廳。
這麼多年管家生涯的經驗告訴他,王爺和郭大人肯定又吵鬧了一番。
剛纔隱約聽着王爺稱呼郭大人爲岳父大人,難道咱燕王府又要開辦大喜事了不成?
得,老朱通知下去,讓府裡負責採購的幾個管事提前給府裡置辦置辦喜宴上用的東西。咱家王爺成親可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比的,必須隆重,必須大氣。
待得朱福離去之後,陳靖元對着郭敬儀低眉順眼地輕聲道:“岳父大人請用茶,這可是極品的雨前龍井,是江南行省那邊孝敬過來的。這節氣,連皇宮都沒有呢。”
郭敬儀橫眉冷對陳靖元,什麼狗屁雨前龍井,現如今你就是王母娘娘的瓊漿玉液擺在他跟前,他都懶得搭理。
陳靖元自討了個沒趣,然後哈哈一陣傻笑自我解嘲一番後,和煦說道:“岳父大人,現在咱就來說道說道璇兒之事。”
一聽璇兒二字,郭敬儀眼神倒是有了生氣,將目光凝聚在陳靖元身上,看他如何述說。
陳靖元說道:“如今璇兒都有了身孕,你還能怎麼着?難道你還想讓她再嫁他人?這不是說笑了嗎?我想璇兒的性格,你比我還清楚。那何止一個倔字了得。既如此,何不將她嫁進燕王府呢?”
郭敬儀一聽,臉色出現了躊躇,心中哀嘆道,是啊,死丫頭都非完璧之身了,哪個大戶人家還會娶她啊?
再說了,她與陳靖元的破事一經宣揚,誰還敢娶她?
以姓陳的這個無賴今時今日的地位,誰還敢娶我家璇兒啊?
唉...
冤孽啊!
就在郭敬儀躊躇,進退兩難之時,陳靖元繼續趁熱打鐵道:“岳父,你想想看,如今璇兒的肚子還未隆起吧?如果再耽擱個三兩月,等她肚子再稍微大一些。嗨,那時候甭說她自己天天以淚洗面,就怕您那張老臉都沒地兒擱了。人家會怎麼說?只能說你郭府沒有家教,養出來的女兒偷漢子,未婚先孕,嘖嘖,這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呢嗎?到時候你郭敬儀可真是受千夫所指了,想想就恐怖,到時候您老人家出趟家都要戴着斗笠出門了,還提什麼上朝面聖。過街老鼠的滋味可是真心不好受吶。”
“你...”
郭敬儀被陳靖元這麼一擠兌,一恐嚇,倒是慌了神,右手指着陳靖元久久說不出話來。
看着郭敬儀此時早已沒了剛纔的那股子威風和煞氣,心中樂道,讓你得瑟,讓你得瑟,看你還蹦達不?
陳靖元悠悠走到郭敬儀身邊,將茶几上那杯雨前龍井端了起來,親自奉到郭敬儀跟前,道:“岳父,請喝茶。”
之所以如此做,也有他陳某人的用意。
如果郭敬儀接了這杯茶,就等於贊同了陳靖元的所說,認可了這個女婿,那麼皆大歡喜。
如果老郭同志繼續歪着個腦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麼,老郭真是無藥可救了。
陳某人只能硬來強娶郭瑾璇那小妮子了。
幾息之後,陳靖元如蒼松立崖,屹立不倒,捧着杯茶站在郭敬儀跟前。
而郭敬儀呢?
則是面色不時改變,一會兒着急,一會兒哀嘆,一會兒又無奈。
正所謂虎毒還不食子,何況含辛茹苦將郭瑾璇這個寶貝獨自拉扯大的郭敬儀呢?
老郭苦笑一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之後,顫顫巍巍地伸手將陳靖元手中的那杯雨前龍井接到了手中,象徵性地抿了一口。
陳靖元見狀,心中也算鬆了一口氣,可算是成了,能夠讓這老犟驢鬆口可真是不易啊。
隨即陳靖元對着郭敬儀說道:“岳父,你看什麼時候去郭府提親爲好啊?”
郭敬儀手中不由顫抖一下,攪得茶碗和茶蓋碰撞咯吱作響。
隨後搖頭道:“你看着辦吧。”
很顯然,老郭同志心裡的牴觸情緒還是很大啊。
陳靖元自言自語說道:“如果晚了,到時候璇兒的肚子大起來,嘖嘖,這可咋整?一想到璇兒以淚洗面的場景,本王是心疼如刀割哩。”
一說到這個話茬兒,郭敬儀頓時急了,一改剛纔那態度,急忙催促道:“當然是越快越好了。”
中!
陳靖元興奮之色不言語表,心道,就等着你這麼說。
陳靖元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岳父,你就放心吧,小婿肯定不會虧待了璇兒。她能夠嫁進燕王府,是小婿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呢,背不住以後她還是我一個好幫手呢。這幾日我就找朝廷裡的欽天監選個好日子,不日就八擡大轎上郭府娶璇兒過門。”
郭敬儀聽着陳靖元信誓旦旦的保證,心中委實安心不少。
畢竟他老郭就這麼一個女兒,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做父親的不心疼誰心疼?
繼而,老郭點點頭自顧喝起了手中的杯茶。
接下來,準女婿和準岳父二人有句沒句的找着話題,從家中之事聊到朝中大事。
差不多個把時辰過去,天色緩緩漸黑,郭敬儀準備告辭離去。
陳靖元一路陪他出了客廳,將他送到了燕王府大門口。
就在郭敬儀登上門口馬車這時,又轉身探出腦袋對着門口的陳靖元說道:“此事宜快不宜遲,還是加緊快些纔好。”
說完之後鑽進了車內。
得得...得得得...
車伕一甩馬鞭,馬兒健蹄如飛急急離去。
看着遠去的馬車,陳靖元不由自言自語樂道:“這下知道着急了?你個老犟驢。”
隨後轉身走進了燕王府內。
邊走還邊想着郭瑾璇這個錯招還真是有效,真是一物降一物,郭敬儀這樣的惡人就要他女兒這樣的小惡魔來折騰才行。
砰!
他感覺胸口一陣疼痛,好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往眼前一看,赫然撞他之人正是被他反擊撞倒在地上的金和尚。
接着微弱月光定睛一看,金和尚鼻青臉腫,滿臉血痕像是被貓撓了一般。
他上前將金和尚扶了起來,心道,老子這麼一撞也沒怎麼着,你小子怎麼跟個重傷號似的呢?
可誰知金和尚剛被扶起來連句招呼也不打,提腿作勢就要跑。
可惜後領子被陳靖元這麼一抓,喝道:“你他孃的眼瞎啊,你撞到本王了?這麼急匆匆地,趕着投胎去啊?”
被陳靖元這麼一抓一喝,金和尚像是回了神,立即苦瓜着臉對着陳靖元求道:“王爺,救命啊,救命啊。看在和尚對您一直忠心耿耿的份兒上,您救我一命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年頭還有人敢要他金和尚性命的?誰不知金和尚是燕王千歲的心腹侍衛統領。
難道這小子惹了天大的麻煩,到了連本王都扛不住的份兒上。
於是陳靖元將他拉到了跟前,朗聲問道:“你做了什麼作奸犯科之事?難不成你捅了文天祥那邊的簍子不成?”
在陳靖元眼裡,如今能夠讓陳靖元吃不住的除了文天祥,再無他人。
金和尚搖搖頭,急忙說道:“不是,不是啊,是綠荷那騷蹄子,孃的,您瞧瞧,這臉上都是她拿擀麪杖打得,您再看這一道道的血痕,都是這娘們拿她那雙狗爪撓得,哇哇,王爺啊,救命啊!”
陳靖元聽着他這麼一說,感情是家務事啊!
於是搖頭拒絕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我能救個屁,你小子惹誰不好,非惹那奇葩的丫鬟。冤有頭,債有主,你小子自個兒受着吧。”
說完作勢就要離去。
就在這時,不遠處看見一個人影提着燈籠從這邊急急趕來,左手提燈籠右手揮舞着擀麪杖,不是綠荷那丫鬟還有誰?
趁着金和尚和陳靖元說話那空檔,綠荷已經趕到了跟前,擀麪杖一指陳靖元身後的金和尚,喝道:“金和尚,你給老孃死出來,今天我不揍死你,老孃就不姓綠。”
撲哧...
陳靖元看着聽着,心道,真是個虎娘們啊!這世上哪裡還有姓綠的。
金和尚見狀跑不了,只能躲在陳靖元的身後,求饒道:“王爺,您救救我吧,這娘們下手太狠了。”
陳靖元暗道慫蛋,然後回頭說道:“你不打過她嗎?一個大老爺們還怕一個女人怕成這屌樣,活該你捱打。”
陳靖元這時反應過來了,感情金和尚這小子時運不濟,和綠荷在京都城偷嚐禁果,如今幾個月過去中了標。
不過綠荷這丫鬟也太強勢了,金和尚哪怕做得再不對,如今也是堂堂的魏國侯,燕王千歲的侍衛統領。
你這動不動就又是擀麪杖又是撓臉的,成何體統?
隨即喝道:“燕王府內打打鬧鬧,成何體統?這都天黑了,要吵明天再吵。”
金和尚在後頭點頭如小雞啄米般,連稱就是就是。
綠荷一聽,將手中擀麪杖往地上一扔,哇啦哇啦嚎啕大哭了起來:“金和尚你個沒良心的,你這個狗東西。還有燕王千歲,你庇護屬下,你公私不分,嗚嗚...”
我靠,這真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連本王都牽扯進去了。
陳靖元肚子正餓得咕咕叫,聽得綠荷這麼一撒潑,也是來了火氣,怒罵道:“放肆,再吵再鬧,信不信本王即刻就將你逐出燕王府?”
嘎...
這話一出,綠荷立馬止住了哭泣,可憐巴巴地看着怒氣正盛的陳靖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聽到下人彙報從主苑中趕來的李沅芷走了過來,高聲道:“綠荷是我的貼身丫鬟,不準逐。要逐也要逐你手下那個不知廉恥的金和尚。”
草,怎麼連李沅芷這小辣椒都聞訊而來了,這小辣椒話裡有話啊。
隨即陳靖元轉頭問身後的金和尚,道:“和尚,你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天怒人怨之事?怎麼連燕王妃都給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