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中,朱棣身着冕服正襟危坐,在大臣行禮之後,才擡頭道:“諸位愛卿,平身。”
朱棣話音落下,站在其旁邊的劉生便出口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劉生拉長的聲音還未在大殿之中響徹完畢,在文臣行列中,一身着緋色官服的大臣手裡持着玉圭,躬身道:“臣有本要奏。”
朱棣扯起一道笑容,開口道:“陳愛卿請講話。”
沒錯,此人便就是大理寺祭酒陳昌文,也是陳明的老爹。
秦光遠只是一小小伯爵,在武將行列中,比他爵位高的人比比皆是,因而秦光遠位班中堅之處,與朱高煦相差甚遠。
朱高煦站在首位之處,衝着相距甚遠的秦光遠擠眉弄眼的。
秦光遠就當做是沒瞧見一般,根本就不做任何搭理。
他正愁沒辦法把朱元璋親筆寫下的那張書名展現出來呢,現在既然有人給他送來了這麼一個枕頭,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現在的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只聽得,陳明緩緩開口道:“臣要彈劾新城伯。”
朱棣朝着秦光遠投來一道意味深長的笑容,笑着道:“新城伯可在?請出列!”
朱棣這意思就明顯了,不論陳明彈劾之事是什麼,皆都交於他自己去解決了。
秦光遠回了朱棣一道大大的笑容,笑嘻嘻的道:“臣遵旨。”
走了幾步站在大殿中央朝着陳昌文一笑,問道:“秦某昨日纔回了京師,不知陳祭酒要彈劾秦某什麼?”
陳昌文冷哼一聲,道:“新城伯是不在京師,可京師的士子卻時刻受着新城伯的荼毒。”
荼毒?這麼大一個鍋秦光遠他可不揹着。
收斂起了笑容,沉聲道:“陳祭酒這話可就嚴重了些,秦某一向恪禮守法,潔身自好,上下那些世子中有何人能與秦某相比,就京師那些整日流連在秦淮河之中的紈絝之地更是不能與秦某相比了,不言秦某對那些士子坐了表率,也斷不能說他們受了秦某的荼毒吧,朝堂之上,陳祭酒還需謹言慎行纔是。”
本來,陳昌文是要彈劾秦光遠的,卻被秦光遠巧言令色的教訓了一番,發抖的手指指着秦光遠,道:“老朽所言並非此事…”
陳昌文話還沒說完,朱高煦便在一旁起鬨道:“秦淮河你可不止一次去了,本王子就能做這個見證,若是不行的話,本王子還能爲你找來十個八個證人的。”
朱高煦絕對是豬隊友,他本意是想幫秦光遠混淆局面的,可秦光遠雖說不怎麼愛惜自己名聲,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及此事,他還未娶妻呢,如此一來,還有哪家良家女子敢嫁與他。
秦光遠咳嗽了一聲,道:“二王子,此言就莫要此時提起了吧。”
陳昌文是讀聖賢書之人,聽朱高煦和秦光遠如此公然提及此事,臉色紅中透着黑。 wWW• тт kΛn• c○
除了一些與秦光遠和朱高煦相交頗好的武將鬨堂大笑隨聲附和之外,朝堂之中的其餘那些人臉色皆都難看的很。
一些以清流自詡的文臣,對朱高煦和秦光遠的這般粗鄙的對答更是嫌棄的很。
臉上嫌棄的表情顯而易見,明顯是不願與之爲伍。
可偏偏秦光遠和朱高煦兩個當事人不爲所動,絲毫就沒感覺到那些人的心思。
朱棣坐在上面龍椅之上臉色黑如鍋底,本來他武人的出身就被那些文人瞧不上眼。
現在在朝堂之上,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寵信之人,卻是對答起了如此難登大雅之堂的事情,偏偏兩人還不知羞恥,樂得高興。
劉生瞥見朱棣黝黑的臉色,咳嗽了幾聲示意卻被那些武將的鬨堂大笑之聲給蓋了過去。
朱棣本是要在大臣面前保持良好形象的,最後也是終於忍無可忍,直接拍案而起,厲聲呵斥道:“閉嘴,這是朕的奉天殿,是商討軍國大事之處,可不是歌舞樂坊,爾等若流連此處,皆都可滾出去了!”
朱棣發脾氣了,那些武將才都乖乖停止了大笑,朱高煦則是縮縮脖子,朝秦光遠攤攤手。
那意思是告知秦光遠,自己無能爲力了,剩下全都靠他的了。
秦光遠本身也是不需朱高煦幫忙的,忙幫的不怎樣,倒是把他的名聲給敗壞了個徹底,丟人都丟到朝堂之上去了。
在朝堂之上安靜下來之後,朱棣才收起了慍怒,朝陳昌文一笑道:“陳愛卿,你繼續說下去!”
陳昌文好似並未對剛纔之事受到影響,從衣袖之中拿出一本小冊子,才又接着道:“國子監監生皆受回宋小說荼毒,每日不思皇恩浩蕩,不讀聖賢之書,熬夜用功讀書竟只爲此書,除此之外,這些監生三三兩兩聚集一起,竟也是爲此小說,國子監創辦初心是要爲朝廷選拔後備棟樑之才,如此下去,朝廷需要用人之時又哪裡去找人。”
陳昌文言之鑿鑿,說的着實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他那話音才落,便有不少人隨之附和。
領頭之人便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馮信。
“陛下,京師之中傳說甚多的皆都是回宋小說,普通百姓沉浸於此,不思本職之事,士子監生沉浸於此,不思聖賢之書,武人兵丁沉浸於此,將不思保家衛國啊。”
馮信一番話說的是聲淚俱下,好像秦光遠的那小說真的就是毒藥,會讓整個大明亡國一般。
秦光遠沉默不言,等待所有彈劾他之人皆都站出來之後,他才笑嘻嘻的問道:“秦某那小說起步於北平,北平百姓如今還在安居樂業,沒有哪一人放棄本職工作,只醉心於小說的,在靖難之中,秦某也經常爲燕軍百姓說講,也沒見有一兵丁丟掉武器醉心於小說的。
幾位大人指責,秦某着實不能應,秦某倒是覺着,秦某那小說如同良藥一般,如同千里孤海中的燈塔一般,枯燥生活之中有了一指路明燈,乃是多不易一事。
秦某那小說在各位大人眼中是粗俗不堪,甚至是下賤之物,以此書寫出來好像是在玷污橫平豎直的文字一般。
但,各位大人要知曉,唐時專門爲普通百姓發聲阿通俗易懂的詩詞也不少,秦某爲普通百姓找個精神慰藉的讀物怎就大錯特錯了。
更何況,秦某書寫的這小說也是教人爲民爲國的,何錯之有,秦某以此小說安定民心不受表揚了,怎還受到批評了。”
秦光遠在自證清白的話說了一大通之後,才終於拿出了一紙,輕輕展開之後,上面書寫着回宋二字,除此之外在下角之外還存有印章。
秦光遠拿着此物在奉天殿之上走了一圈,道:“各位可認出了?這乃是太祖高皇帝親筆所寫,親筆賜名。”
秦光遠與朱棣說過,朱元璋曾爲他的小說賜名,除朱棣之外,奉天殿之中的其餘衆人驚得都快要把下巴掉出來了。
秦光遠笑呵呵的在奉天殿轉了一圈之後,才又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道:“太祖字跡你們應當熟悉,秦某小說有幸被太祖瞧上,太祖曾在病重之際特意打起精神把秦某喊至宮中,爲秦某親筆寫下了這個書名,太祖還說,秦某這小說讓他覺着精神煥發的很,若是再年輕幾歲,便將如葉俊峰那般做個保家衛國的俠士了。”
隨着秦光遠的話音,整個朝堂之上嘰嘰喳喳響作一片,朝臣們私下之時都在竊竊私語者。
誰都想不到,秦光遠再關鍵之時竟會拿出太祖親筆題寫的書名。
朱棣若是此事給秦光遠御賜一個書名,肯定會有他說他在偏袒秦光遠,可朱元璋寫的那個書名,繞是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若是這個時候再指責秦光遠小說的話,那可就是對太祖的大不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