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連串的誤會

一連串的誤會

平心而論,即便到了末期,歷史上的明軍在平叛戰場上打得還是不錯的,追着幾倍甚至十倍的起義軍狂打的戰例屢見不鮮,也不只一次的把李自成、張獻忠和高迎祥之類的大賊頭逼到絕境和死地,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軟輕信,接受這些大賊頭的詐降,這才讓這些賊頭得以逃出生天。而張大少爺率領一千屠奴軍和五千河南兵在葫蘆灘大破亂賊軍隊後,六千明軍攆着十倍以己的亂賊尾巴窮追暴打的奇蹟也再度發生。

葫蘆灘大戰的結束第二天,張大少爺兵臨華陰城下,兵力佔優的亂賊不敢出戰,只是據城而守,張大少爺也沒急着攻城,只是下令全軍紮營休息,到了第二天清晨,張大炮率領的屠奴軍新兵輜重隊抵達,張大少爺這才慢條斯理的讓張大炮架起佛朗機小炮對着牆頭猛轟,又讓狙擊手四面出擊打冷槍,幾番轟擊下來,城牆上的亂賊守軍死傷慘重,在城牆上指揮作戰的亂賊頭目將領也掛了相當不少,再加上亂賊軍隊極度缺乏糧草,根本就沒有半點長期堅守的希望。無奈之下,亂賊軍隊只能放棄華陰,連夜出城突圍,張大少爺只打不堵,慢慢削弱亂賊力量,等亂賊全部跑了,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始追殺,繼續攆着亂賊大軍的屁股窮追猛打——沒辦法,張大少爺目前手裡的兵力實在太少了一些。

華陰城是張應昌在糧草不足的情況下主動放棄的城池,西面的華州城則還在明軍地方守備隊的手裡,發現亂賊殺來,華州城再度緊閉城門堅守不出,後面張大少爺追得又緊,亂賊不敢攻城,只得繞過華州繼續向西流竄。不曾想張大少爺也沒有進華州,也是自己繞過華州繼續追殺亂賊,並且每天都例行派屠奴軍騎兵衝殺一番,砍死幾十上百人撒腿就跑,亂賊那點可憐的騎兵如果敢追,馬上就是膛線火槍招待,遍打邊跑邊殺人。而亂賊的軍隊如果敢停下來,張大少爺指揮的河南步兵馬上就衝上來砍人,已經被打成驚弓之鳥的亂賊士兵被逼無奈,只得捧着剛剛用破鍋爛盔煮得半熟的樹皮草根撒腿就跑,象趕鴨子一樣被張大少爺驅趕着屠殺,就這麼打打停停,才四天時間,亂賊的軍隊就被張大少爺追到了渭水河的高陵渡口附近。

“前面就是高陵渡了,怎麼辦?過不過渭水?”乘着張大少爺的騎兵剛剛衝殺了一陣又溜回去,張獻忠、羅汝才和老回回等幾個大賊頭又湊在了一起,開始商議下一步的逃跑路線。其中老奸巨滑的羅汝才發表意見道:“如果現在渡河,張好古小狗官肯定乘機半渡而擊之,我們必然損失慘重。我們如果不渡河,就只有南下藍田或者往西去西安和高迎祥、李自成他們會師兩條路走,但是在我們西面,還有孫承宗和洪承疇兩個狗官率領的陝西官軍主力等着,我們如果去藍田,陝西官軍回師藍田,我們就有可能被前後包圍;如果去西安,就得衝破孫承宗和洪承疇兩個狗官的阻擊,高迎祥如果出兵接應我們還好,如果他不出兵,我們就危險了。”

“保險點,我們還是渡河吧。”老回回膽戰心驚的說道:“我們如果向西向南,一旦被官軍包圍,那我們就麻煩了。倒不如現在渡河,就算張小狗官乘機動手總攻,只要我們的主力戰兵過去了,那些拿着木棒木叉的百姓隨他殺多少都沒關係。”

“話倒是有道理。”張獻忠沉吟道:“可問題是,我們來的時候就是走這條路,路上能搶的糧食,我們基本上都搶完了,現在糧食又已經全部用完了,我們上那裡去找糧食補給去?我們總不能又回延安去吧?那裡都被我們搶了三年了,還能榨出什麼油水來?”

“不錯,我們是不能渡河了。”范文程也說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向西,能進西安城和闖王高迎祥會師當然更好,不能進城我們也可以繞過西安進鳳翔府。對蠻子官軍來說,西安比什麼都重要,肯定不會繼續追殺我們,只會留下來攻城,奪回西安城。”

“有道理,我贊成。”張獻忠點頭,又說道:“闖王的爲人大家都知道,很講義氣的一個人,我們如果在西安城下被官軍前後包圍,他肯定也不會坐視不管。”那邊羅汝才也深知高迎祥早就盼望當上義軍總首領的心願,爲了達成這個目的和樹立威信,肯定也會拉上自己們一把,便附和道:“既然八大王同意去西安,那我也沒意見,老回回,你還有意見不?”

“一根筷子板得斷,一把筷子板不斷,這道理我當然懂。”老回回非常爽快的說道:“就這麼着吧,馬上走,去西安。”

亂賊軍隊竟然放棄了在高陵渡口渡河北逃的機會,選擇了繼續向西逃往西安,此舉倒有些出乎張大少爺的預料,冷笑這些亂賊不知死活之餘,張大少爺趕緊讓史可法代筆爲自己頒佈了一道憲令,讓快馬送至西安城下,命令孫承宗和洪承疇暫時放棄攻打西安,回師向東與自己前後夾擊亂賊,力爭殲滅這支窮途末路的亂賊軍隊。可是命令剛剛寫好,先前派去與孫承宗主力聯繫的使者忽然帶來了一個讓張大少爺目瞪口呆的消息——先前放着潼關不管,執意強攻西安的陝西軍隊主力,竟然已經在昨天夜裡放棄了攻城,撤回了咸陽!這也就是說,張獻忠和羅汝才這幫亂賊的前方,已經沒有了明軍隊伍能夠阻擋他們逃亡的腳步了。

“孫老頭和洪承疇到底是搞什麼名堂?”張大少爺一掌拍在臨時用來當做書桌的青石上,咆哮道:“先前顧頭不顧尾強攻西安就算了,這次殲敵戰機好不容易出現,他們竟然又帶着軍隊撤了!他們就算不服我當這個五省總督,也用不着拿軍國大事來賭氣吧?”

“東家,學生認爲以孫閣老的爲人,應該不至於如此,這很可能是一個巧合。”宋獻策比較冷靜,分析道:“先前張應昌將軍已經介紹過了陝西軍隊的情況,西安糧倉丟了以後,陝西軍隊軍糧奇缺,以至於張應昌將軍出發救援潼關時,軍中就只帶了三天的乾糧。孫閣老又在西安城下久攻不克,糧草告罄,撤兵回咸陽就糧也很正常,只是這撤軍的時間實在太不巧了,恰好錯過了這個夾擊亂賊的機會。”

“學生也這麼認爲,孫閣老德高望重,肯定不會象袁崇煥一樣,故意錯過戰機坐視建奴逃脫。”本性善良的史可法也不相信孫承宗會故意錯過戰機,小心翼翼的說道:“十有八九就象宋先生說的那樣,孫閣老是糧草告罄才被迫撤軍,只是我們認爲孫閣老肯定會在西安城下,沒有提前派人和孫閣老聯繫,與孫閣老缺乏聯絡,這才導致了這個巧合。”

“我也希望是巧合,希望是我以小人之心去度孫閣老的君子之腹,否則這次的陝西剿賊戰就難打了。”張大少爺悶悶不樂的說道:“但不管是不是巧合,擺出這麼大的烏龍,今後我和孫閣老,肯定也更難相處了。”宋獻策苦笑一聲,默默認同張大少爺的看法。老實人史可法則天真的說道:“張部堂不要太擔心了,孫閣老是正人君子,品德高古,心胸寬廣,你和他只要把誤會說清楚,他就肯定不會和你生出什麼間隙的。”

“憲之兄啊,你就是太老實了。”張大少爺苦笑着拍拍史可法的肩膀,又無可奈何的命令道:“沒辦法了,就這麼着吧,按原來的法子追殺亂賊,儘量的削弱亂賊的力量。還有,憲之你另外替我起草一道憲令,告訴孫閣老我的軍隊來了,糧草和軍餉也來了,讓他馬上又回西安和我會師,聯手奪回西安。”

“學生遵命。”史可法老實答應,趕緊拿起毛筆重新埋頭疾書起來。那邊宋獻策則微笑說道:“東家,你也別太鬱悶了,運氣這東西說不清楚,這次是運氣沒站在我們這邊,所以孫閣老纔不早不晚恰好錯失了戰機。不過沒關係,張獻忠和羅汝才這幫反賊順利逃進了西安城,對東家來說也不全是壞事——東家你忘了自己常說的一句話了?大明官員百姓什麼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一個人是一條龍,一羣人是一條蟲!”

“我有常說這句話嗎?”張大少爺故作驚訝的問了一句,又忍不住笑道:“宋師爺說得對,我是有些氣糊塗了,完全忘記了我最拿手的事情。石頭,去傳我的命令,接下來的戰鬥中,儘可能給我抓點活口,最好是能抓幾個亂賊的小頭目,我要向他們瞭解一些亂賊內部的情況。”

宋獻策的分析一點沒錯,孫承宗和洪承疇忽然撤軍錯失戰機,確實是因爲糧草告罄和通訊條件限制才產生的巧合。所以當張大少爺的信使繞道追上孫承宗的軍隊後,孫承宗立即懊悔得連連跺腳,失聲叫道:“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老夫那怕晚一天撤軍,也不會錯過這麼好的重創亂賊機會了!老夫這次,可真是沒臉去見張好古那個小鬼頭了。”

“閣老,這分明是張好古在故意整你。”深恨張大少爺和屠奴軍的左良玉不服氣的說道:“如果張好古早一天派出信使和我們聯繫,我們又怎麼會錯過這樣的戰機?”

“沒錯,張好古從潼關追殺亂賊到高陵渡,足足走了四天時間。”同樣對張大少爺不感冒的鹿善繼也氣呼呼說道:“這四天裡,他有無數次機會派人和我們聯繫,卻偏偏沒有這麼做,擺明了就是要讓你好看,挑你的毛病給你一個下馬威。”

“別胡說,張好古不是那樣的人。”孫承宗喝道:“再說了,張好古那個小鬼頭又怎麼料到我們會在昨天晚上連夜撤軍?恰好錯過了這個戰機?”左良玉和鹿善繼啞口無言,但鹿善繼很快又小聲嘀咕一句,“就算是巧合,那他爲什麼不提前和我們聯繫?”孫承宗雖然裝着沒聽到,心裡卻着實有些鬱悶——如果張大少爺提前派人知會一聲,他又怎麼會錯過這麼好的戰機?

“閣老,這些事以後再說吧,反正這次,我們是又丟了一次臉了。”洪承疇無可奈何的攤攤手,又說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馬上回西安,張部堂的信使也說了,現在張部堂手裡只有一千屠奴軍、五千河南軍隊和兩千多新兵,又要追殺亂賊又要顧及糧草輜重,兵力肯定是捉襟見肘,我們最好是把騎兵先派過去,接應他一下。”

“也好,彥演你帶五千騎兵先去接應張好古,老夫率領主力步兵隨後而行。”孫承宗悶悶不樂的吩咐道:“動作快一點,爭取在仗打完以前趕到西安,打漂亮一點,別丟了我們陝西軍隊的威風。”洪承疇答應,趕緊帶上副手杜文煥,率領五千騎兵掉頭東進。

咸陽距離西安僅有四十餘里,距離並不算太過遙遠,但是一來一去和信使傳遞消息耽擱下來,洪承疇的五千騎兵趕到西安城下時,時間還是晚了一步,做夢也沒想到陝西主力提前撤走的亂賊張獻忠、羅汝才和老回回等部已經欣喜若狂的進到了西安城裡,與城中的亂賊高迎祥、李自成等部會師,西安城中的亂賊軍隊也達到了驚人的近十五萬!而張大少爺的軍隊在霸丹河畔又狠揍了一通亂賊後,軍隊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兵力過少而不敢輕進,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窮途末路的亂賊隊伍逃進西安城中。洪承疇暗叫可惜之餘,趕緊又率領騎兵向西挺進,去與張大少爺會師。

洪承疇軍行至長水河,張大少爺的軍隊正在渡過這條僅能淹及膝蓋的淺河,洪承疇遠遠眺見張大少爺的帥旗所在,忙與杜文煥等將下馬,步行上去給張大少爺見禮。而通過明軍先鋒的身份檢查後,洪承疇和杜文煥等人也步行來到了張大少爺帥旗旗下,讓洪承疇和杜文煥等陝西將領莫名其妙的是,騎着一匹白馬又裹着一件白色披風的張大少爺竟然是滿臉的淚水,正騎在戰馬背上抽抽噎噎的哭泣。從沒見過張大少爺的洪承疇等將心中雖然奇怪卻不敢怠慢,趕緊一起單膝跪下,抱拳齊聲說道:“末將等,拜見五省總督張部堂。”

“各位將軍,快快請起。”回答的是給張大少爺牽馬的馬伕,那年輕的馬伕微笑說道:“各位將軍,第一次見面,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他孃的,太狂了吧?竟然讓一個牽馬的給我們回話?”洪承疇和杜文煥等將心中有氣,洪承疇又向馬上的張大少爺抱拳說道:“下官陝西巡撫洪承疇,見過張部堂。”

“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洪撫臺啊,快快請起,快快請起。”那馬伕驚叫一聲,趕緊送開馬繮去扶洪承疇,張大少爺卻仍然端坐在馬上不動。洪承疇心中更是怒火中傷,推開那攙扶自己的馬伕,又向騎在馬上的張大少爺抱拳說道:“張部堂,下官無能,丟失西安,錯失殲敵戰機,甘願領罪。部堂請吩咐吧,該如何處置下官,下官絕不推脫半分該領之罪。”

馬上的張大少爺目瞪口呆,給他牽馬的馬伕也有糊塗,倒是旁邊的宋獻策醒悟過來,忙叫道:“洪撫臺,你誤會了,騎在馬上的這位,不是張部堂。”洪承疇一楞,趕緊又推開那小白臉馬伕東張西望,尋找張大少爺的下落。那一看就象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馬伕哭笑不得,忙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洪撫臺,我就是張好古,我就是張好古啊。”

“你是張部堂?”洪承疇瞪大了眼睛,趕緊指着馬上那人說道:“那你是誰?”

“大人,小的是河南洛陽府的兵。”馬上那士兵抹着眼淚哽咽說道:“剛纔打仗殺賊的時候,我腿上中了刀,走不了路,又沒有多餘的馬可以騎,張大人就把他的馬和披風都讓給了我,還親自給小的牽馬……嗚,小的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張大人的大恩大德了。”

“啊——!”洪承疇和杜文煥等陝西將官全都傻眼驚叫起來。大明影帝張大少爺則苦笑着說道:“洪大人,各位將軍,你們都快起來吧。誤會,這全是誤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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