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暫時穩住了顧秉謙不去魏忠賢面前打小報告下爛藥,可張大少爺的心情卻始終高興不起來。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張大少爺在熊瑚面前扔下了大話說的一定要救熊廷弼出獄,可究竟該怎麼救,張大少爺到現在還是一籌莫展,束手無策;第二個原因則更是迫在眉睫,那就是殿試的問題——這個問題如果處理不好,那麼張大少爺可愛的小腦袋能不能保住,都將是一個大問題!
心事重重的回到客棧,張石頭早已經被熊瑚叫了回來,兩人都在房間裡望穿秋水一般等着張大少爺,見張大少爺進房,張石頭馬上迎上來問道:“少爺,你總算回來了,熊小姐去碼頭叫我回來等你——還說如果我不回來,她就要把我扔進運河裡,這是真的嗎?”
“我是讓她叫你回來,可我沒叫她把你扔進運河裡啊?”張大少爺有些糊塗,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坐在桌子旁邊的熊瑚。熊瑚粉臉一紅,轉開臉哼道:“誰叫他不相信我的話?我如果不這麼威脅他,能把他逼回來不?”
“果然還是一點沒變。”張大少爺小聲嘀咕一句,又拍拍張石頭的腦袋,苦笑道:“石頭,算了,你家少奶奶的脾氣不好,你讓着她點。”熊瑚一聽馬上跳起來,揪起枕頭就往張大少爺臉上砸,紅着臉吼道:“誰是你家的少奶奶?你再胡說一句,姑奶奶馬上宰了你!”
“好,好,不胡說。”張大少爺臉上賠笑,又把枕頭扔回牀上去,順便又貪婪的在熊瑚的臉上胸前掃了幾轉,羞得熊瑚又是一陣咬牙切齒。這邊張石頭可沒張大少爺的好心情,愁眉苦臉的問道:“少爺,這麼說真是你讓熊小姐叫我回來的了?那我們還回不回臨清了?”
“對了,那個……張狗少。”熊瑚紅着臉插話問道:“你叫僕人去碼頭僱船回臨清幹什麼?三月十五就要殿試了,你不參加?”
“就是因爲怕這個殿試,我纔打算回臨清啊。”張大少爺也苦笑起來。熊瑚楞了一下,非常奇怪的問道:“你爲什麼會怕殿試?一般來說,只要參加了殿試就不會落榜,最起碼也能混一個進士,放到地方上去做縣令。而且會試的時候你考中的是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基本上不可能變動名次,更不可能落榜了,你爲什麼還要害怕殿試?”
“唉,這個問題,就說來話長了。”張大少爺繼續苦笑,先是看看門外和窗外,預防被人偷聽,然後才把熊瑚叫到面前,在熊瑚耳邊低聲將自己考中探花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了,張大少爺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被劉寶瑞給騙來京城的,而美其名曰爲自己爲了追求熊瑚而遠赴京城,結果不小心撞了魏忠賢的轎子,爲了保命才裝成進京趕考的舉子,又被魏忠賢派人送進了考場,這纔有了後來的事。
好不容易等張大少爺說完,熊瑚的小嘴已經張得可以塞進兩個雞蛋,跌坐在板凳上,半晌才失魂落魄的問道:“這麼說,你真的是一個字都不認識?”
“勉強能認識和能寫幾個吧。”張大少爺苦笑着答道:“但是要我寫八股文,那是殺了我也辦不到。”旁邊張石頭也補充道:“是啊,所以今天我和少爺纔打算逃回京城,否則殿試的時候被皇上萬歲知道真相,我家少爺的腦袋就難保了。”
熊瑚的臉上表情異常古怪,既象是在偷笑,又象是在失望,還有一種深深的失落。良久後,熊瑚才跳起來說道:“那你還楞着幹什麼?快帶着張石頭跑吧,回臨清去帶上你的家人,隱姓埋名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否則皇上一旦追查起這件事情,你的家人也要被你牽連。”
“對,對,少爺,我們快走。”張石頭膽怯,又想拉着張大少爺逃跑。張大少爺卻一把甩開張石頭,凝視着熊瑚平靜的說道:“我跑了,你爹怎麼辦?誰去救他?”
“我自己會想辦法。”熊瑚急得差點想揍張大少爺,頭一次主動去拉張大少爺的胳膊,連聲催促道:“你別羅嗦了,趕快帶着張石頭,你現在自身都難保,還想着什麼救我爹?快走,別因爲我的事害了你的性命。”
“瑚兒。”張大少爺心下感動,忽然又張臂抱住熊瑚,嚇得張石頭趕緊扭過頭去,連聲聲明,“少爺,我什麼都沒看到。熊小姐,我什麼也沒聽到。”熊瑚更是又羞又氣,掙扎着又拍又打,嗔道:“你又想幹什麼?快放開我,有人在旁邊看着。”
“當我不存在,或者我出去也行。”張石頭甚是麻利,一推門就竄了出去,留出空間讓張大少爺和熊瑚單獨相處。可越是這樣,熊瑚就越是害羞,反抗得也越厲害,“放開,你這個臭無賴,你要是再不放開,我就要打你了。”
“瑚兒,你聽我說。”張大少爺努力按住熊瑚,凝視着熊瑚的美目,輕聲說道:“我很感激你,你爲了救你的父親,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罪,可是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首先想到的還是我的安全,寧可放棄救你父親的機會都要勸我逃走——我沒看錯,你嘴上是兇點,拳頭是狠點,可心還是很軟很好的。”
“盡是廢話。”熊瑚心裡甜滋滋的,羞澀的低下了頭,嘴上卻仍然強硬無比,“別以爲我是爲了你才這麼做,我只是覺得你既然是個假探花,也就沒辦法救我爹,所以才勸你趕快跑——免得你留在京城丟了腦袋,到時候變成了厲鬼找我麻煩。”
“呵,小丫頭,真是鴨子死了嘴不爛。”張大少爺用一隻手擡起熊瑚尖尖的下巴,凝視着熊瑚通紅的俏麗臉龐,微笑道:“不過我已經下定決心了,絕不逃走!也一定要把你爹從天牢裡救出來!”說到這,張大少爺又在熊瑚的櫻脣上深情一吻,在熊瑚耳邊低聲補充道:“而且我還更下定決心,一定要讓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
又一次被張大少爺強吻,又被張大少爺的灼人目光深情注視,熊瑚羞得已經連怎麼揍人都給忘記了,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張大少爺的話。過了良久後,熊瑚才低下頭,輕輕說道:“就算你說的是真心話,又有什麼用?別的不說,光是殿試這一關,你就沒辦法過。”
“沒關係,我可以想辦法。”張大少爺又擡起熊瑚的俏臉,微笑說道:“難道你忘了,連魏忠賢和顧秉謙這樣的老狐狸都被我耍得團團轉,還會過不了殿試這一關?”
“真的?”熊瑚將信將疑。張大少爺微笑點頭,“當然是真的。”話猶未了,張大少爺又原形畢露的淫笑道:“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今天晚上留在這裡陪我,到了明天早上,我一定能想出……。”
“臭流氓,放開我!”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熊瑚就已經暴跳如雷,差不多是連踢帶打的掙脫張大少爺的懷抱,一邊整理着衣服和狠力擦着嘴脣,一邊漲紅着臉說道:“你這個臭流氓,三句話不佔我便宜你就不舒服,我警告你,下次再在我面前說那些下流話,我就打掉你的牙齒。我走了,懶得聽你的下流話。”說罷,熊瑚拉開房門就往外走,腳踏出門時,熊瑚頓了一頓,低聲說了一句,“我明天再來找你,看你有沒有辦法過關。”
熊瑚前腳出了門,張石頭後腳就象做賊一樣躥了進來,一進門就向張大少爺拱手作揖的奸笑道:“少爺,厲害噢,又抱又親的,那隻母老虎竟然沒當場殺了你,厲害厲害。”張大少爺又好氣又好笑,提起扇子就往張石頭頭上狠敲兩嚇,罵道:“好小子,居然敢偷看少爺和少奶奶親熱,找打!好了,別廢話了,既然你已經聽到少爺的話,那就趕快幫少爺我想辦法,怎麼都得讓少爺我先過了殿試這一關再說。”
…………
不得不承認,張大少爺和張石頭這對活寶主僕在搞坑蒙拐騙的本事上,確實是旗杆上掛剪刀——高裁(才)!本來任何人都無計可施的事情,這對活寶主僕不眠不休的琢磨了一夜,卻楞是給琢磨出了一個主意,而且還絕對的無懈可擊,讓任何人都無可指責!以至於到了第二天早上,熊瑚領着秀兒來打聽風聲的時候都不免目瞪口呆…………
“什麼?裝病?!”熊瑚極力壓低聲音,驚叫問道:“怎麼裝病?裝什麼病?”
“傻丫頭,當然是裝臥牀不起的重病了。”因爲張石頭和秀兒都已經被打發出去看門,張大少爺也沒了顧忌,直接抓着熊瑚的小手揉捏着奸笑道:“你想想,如果我在參加殿試前的頭一天忽然病倒,昏迷不醒或者臥牀不起,皇上和九千歲還能逼我去參加殿試嗎?”
“不會,進士在殿試前忽然病倒無法參加殿試,本朝是有個一次先例,結果那個考生雖然被剝奪了進士頭銜,但本人一點事都沒有。”熊瑚傻眼點頭,萬分佩服張大少爺能琢磨出這麼一個餿主意來——不過熊瑚還是飛快掙脫了張大少爺動手動腳的魔掌。咱們的張大少爺則繼續奸笑道:“這就對了,我裝病不去參加殿試,雖然當不了進士也當不了探花,可我還是九千歲魏公公的乾兒子啊,想要撈一個官還不容易?而且我還可以繼續利用我和九千歲的這個關係在京城爲你爹活動,想辦法你爹從天牢救出來,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熊瑚呆坐,半天才蹦出一句,“難怪在臨清碼頭我會上你的當!”張大少爺得意大笑,又伸手想要去拉熊瑚,淫笑問道:“瑚兒,怎麼樣?知道你未來相公的厲害了吧?”
“滾!你是誰的未來相公?”熊瑚一巴掌把張大少爺的髒手打開,紅着臉問道:“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到時候你可得想辦法裝得象一點,小心你的乾爹魏公公叫太醫給你治病,到時候太醫要是發現你是裝病,那你就死定了!”
“放心,本少爺做事向來就是滴水不漏。”張大少爺也不怕熊瑚譏笑自己大言不慚,笑嘻嘻的說道:“我也擔心九千歲乾爹會派太醫來檢查,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到時候我就真病。”
“真病?怎麼病?”熊瑚更是糊塗,心說這得病是說病就能病得嗎?張大少爺本來還想賣幾個關子,可是被熊瑚的杏眼一瞪,張大少爺還是乖乖的老實交代道:“其實這個辦法,我是從一個建奴韃子那裡學來的,殿試不是三月十五麼?到了三月十四那天,我就領着張石頭出去東遊西逛,故意累出一身的汗,到了晚上回到客棧,我就叫張石頭準備好一大桶涼水,跳進涼水裡去洗澡——熱身子碰着冰井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不發高燒打擺子那就叫怪了。到那時候,別說宮裡的太醫了,就是華佗扁鵲來了,也查不出我是假病啊!”
熊瑚再度張大了小嘴,欽佩的盯着張大少爺半晌,熊瑚才幽幽了說了一句,“可這麼一來,你少不得要受一場罪了。”
“爲了你,那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何況區區一場小病?”張大少爺抓住機會,趕緊又想去拉熊瑚的手,不曾想這一拉又拉一個空。熊瑚及時從座位上跳起來躲開,嫵媚嬌笑道:“又想動手動腳?姑奶奶吃你的虧可不少,還會給你機會佔便宜?”
欲知張大少爺的餿主意能否奏效,請看下章《法網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