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貝勒爺,我叔父楊軍門他冤啊。”楊麒的侄子楊麼跪爬在代善和皇太極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道:“自從熊大臭嘴第三次當上遼東經略使開始,就一直尋思着想把我叔父趕出遼東,換上他的心腹曹文詔擔任山海關總兵,我叔父怕他無事生非,壞了朝廷大事,一直以來都是忍氣吞聲,委屈求全,給熊大臭嘴出生入死,赴湯蹈火,始終沒給他找到毛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誰也沒有想到,熊大臭嘴今天忽然把我們楊軍門叫去,當衆污衊我們楊軍門,硬說我叔父投降賣國,打算把山海關獻給大金軍隊。天地良心啊,兩位貝勒爺你們應該最清楚了,我叔父什麼時候和你們打過交道?和有過聯繫了?”
“這是當然。”代善微笑,讓通譯翻譯說道:“這點我們都可以做證,你叔父楊軍門絕對沒有和我們勾結,更重來沒和我們有過什麼聯繫。”
“是啊,我叔父矢口否認,熊大臭嘴也拿不出什麼證據。”楊麒侄子楊麼繼續哭訴道:“可我叔父也沒想到,熊大臭嘴是成心要找他麻煩,藉口我叔父麾下的一個士兵強暴了從遼西撤回山海關的民女,硬是給我叔父栽贓了一個治下不嚴的罪名,當着全軍將士的面,重重打了我叔父三十軍棍,把我叔父打得是遍體鱗傷,死去活來,活活疼暈了過去!還當衆罷了我叔父的總兵職位,換上他的親信曹文詔,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那你叔父楊軍門到底有沒有縱容下屬強暴民女呢?”代善通過通譯追問道。楊麼的哭聲嘎然而止,半晌纔有些扭捏的答道:“貝勒爺,我不是強暴,是通姦,那個小娘們是自願和我好的。”代善和皇太極啞然失笑,這才知道始作俑者竟然就是楊麒的親侄子。楊麼又哭訴道:“兩位貝勒爺,經過這件事後,我叔父也想通了,既然熊大臭嘴想污衊他通敵,那他就索性真的把山海關獻給你們,只求兩位貝勒爺千萬要答應,我叔父是真心實意想要歸順你們大金的啊。”
代善沒有急着回答,只是看了看正在翻看楊麒投誠書的皇太極,又揮手讓通譯停止翻譯,這才用楊麼聽不懂的建奴語向皇太極問道:“老八,怎麼樣?楊麒蠻子是不是真的投降?這招可是和《三國演義》上的詐降計一模一樣,咱們可別被他給耍了。”
“詐降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真的投降可能性更大。”皇太極沉吟着用建奴語答道:“熊廷弼老蠻子與楊麒蠻子不和,一直想用曹文詔換掉楊麒,這點是已經確認的,他們聯手用計的可能性並大。而且楊麒這個蠻子爲人貪財怕死,好色自私,能當上山海關總兵,完全是因爲高第蠻子怕自己被架空,不敢任用孫承宗蠻子和袁崇煥蠻子的心腹,矮子羣裡選將軍才把比較聽話的他推上去的——象這樣的蠻子,就算熊廷弼老蠻子願意放下成見,和他聯手用計,楊麒這個蠻子也未必肯吃這個苦頭,所以我認爲,詐降可能性並不大。”
“這麼說來,我們可以相信這個蠻子了?”代善追問道。皇太極微微搖頭,答道:“先別慌,讓我再試一試。”說罷,皇太極直接用漢語衝楊麼喝道:“大膽蠻子,竟然敢用苦肉計來詐降!來人啊,給我把這個蠻子推出去,砍了!”
“冤枉啊!”楊麼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掙扎着拼命磕頭哭喊道:“貝勒爺,冤枉啊!我們真的是來投降啊,沒詐降啊,你不要冤枉好人啊,我叔父真的是被熊大臭嘴打了啊,我們真的是來投降啊,準備把山海關獻給你啊!”
“哭聲絕對不是假的,汗水也出來了,不象是裝的。”皇太極察言觀色,暗暗點頭,又揮手喝住如狼似虎撲向楊麼的建奴侍衛,故作威嚴的問道:“楊蠻子,你說你是被冤枉的,那我問你,熊廷弼老蠻子何等奸猾,怎麼可能在大戰將至的時刻臨陣換帥,用曹文詔蠻子換掉你的叔父,他就不怕真的把你叔父逼反了麼?熊老蠻子久經沙場,怎麼可能犯下這樣嚴重的錯誤?分明是你叔父和熊廷弼老蠻子串通好了,故意用苦肉計來詐降,難道不是嗎?”
“貝勒爺,冤枉啊,真的冤枉啊!”楊麼委屈得嚎啕大哭,哭泣道:“我叔父說了,就是因爲山海關軍隊裡有傳言說,說我叔父把山海關獻給大金軍隊,熊大臭嘴擔心我叔父臨陣倒戈,所以才找了一個藉口免了我叔父的總兵官職務。而且熊大臭嘴還藉口讓我叔父有時間養傷,把我叔父的兵權也給收了,現在我叔父的嫡系軍隊都已經劃給熊大臭嘴的嫡系掌管了,完全是一個光桿副總兵啊。我叔父還懷疑,熊大臭嘴是故意把我叔父打傷的,好讓我叔父沒辦法在這個關鍵時刻控制軍隊啊。”
“光桿副總兵?”皇太極一楞,心說這就對了,我讓人散播謠言離間熊老蠻子和楊蠻子的關係,讓熊老蠻子對楊蠻子起疑,熊老蠻子爲了穩妥起見,臨時剝奪楊蠻子的兵權確實是一着妙棋。想到這裡,皇太極也故意冷哼道:“哼,既然你叔父已經是一個光桿副總兵了,那他還有什麼資格向我們大金投降,對我們大金還能有什麼用?”
“我叔父手裡還有兩百親兵,都是我叔父從甘肅帶來的老兵,只聽我叔父一個人的指揮。”楊麼趕緊聲明道:“還有我,我是山海關西門的城門官,手裡也有百把個可靠的兄弟,只要貝勒爺你們一聲令下,我們就可以在關鍵時刻打開關門,迎接你們大金的軍隊入關。”
“哦,這麼說來,你們叔侄對我們大金說不定還真有點用處。”皇太極語氣放緩,心中也暗暗歡喜。那邊楊麼爲了表功,又搶着說道:“貝勒爺,我們對你們有用,絕對有用,我叔父說了,他打開關門迎接你們入關之後,只求你們讓他親手把熊大臭嘴凌遲處死,以泄心頭之恨。至於賞賜和官職什麼的,貝勒爺你們看着給就行了,我叔父早就聽說了,凡是歸降了你們大金的漢人將軍,基本上都過得不錯。”
“那是當然,只要歸降了我們大金,金子銀子和美女,要什麼就有什麼。”皇太極露出笑容,點頭以作鼓勵。看到皇太極的笑容,楊麼長了一些膽氣,忙又補充道:“對了,貝勒爺,我叔父說了,你們要動手就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動手,已經從明天開始,熊大臭嘴就要用磚頭和石頭堵死山海關的東門了,憑我們的手裡的兵力,一旦堵死就沒辦法打開東門,只能打開西門了。”
“今天晚上就動手?”皇太極一楞,忙問道:“現在幾更了?”
“回貝勒爺,剛敲響了三更的梆子。”帳內侍衛恭敬答道。話音未落,楊麼已經驚叫起來,“什麼?已經三更了?這還來得及麼?糟了,爲了躲熊大臭嘴的斥候和巡邏隊,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了!”
“是來不及了,可也不用着急。”皇太極搖頭,又轉向在一旁聆聽的代善,用建奴語說道:“二哥,我有一個想法,用寧遠的船載着我們的一支軍隊,從海路繞過山海關,在山海關後方登陸,然後再讓楊麒蠻子打開山海關西門,從西門殺進關去,內外夾擊,一舉拿下山海關!”
“主意是不錯。”代善點頭,又沉吟道:“可就是太冒險了,一旦出現意外,這支軍隊可是連逃出來的機會都沒有了。我們現在就快把紅夷大炮架到太平頂上了,用不着拿一支精銳去冒這麼大的險吧?”
“冒險是冒險了一點,可是把握更大。”皇太極分析道:“我們只有十門紅夷大炮可以打進山海關,根本不可能把蠻子軍隊全部轟死在山海關裡,唯一的效果就是給蠻子軍隊製造混亂,還有製造心理威懾,動搖他們的軍心士氣,最後還是要靠士兵攻城,纔有可能拿下這座天下第一雄關。這麼一來,如果有一支軍隊從背後發起奇襲,從西門殺進山海關中,那效果就好得多了,不僅可以快速拿下山海關,還可以最大限度減少我們軍隊的損失。”
“有道理。”代善緩緩點頭,盤算許久後,代善一拍桌子吼道:“打仗本來就是冒險,這個險值得去冒,就這麼定了!紅夷大炮炮擊山海關,給蠻子製造混亂和威懾;主力正面強攻,牽制蠻子主力;偏師奇襲蠻子背後,三面夾擊,一定能拿下這座天下第一關!”
計議一定,代善和皇太極立即調整了作戰時間,把原定在十月二十六的總攻時間改爲二十八——至少爲什麼要調整作戰時間,大家可以自己猜。經過五天時間的緊張準備後,十月二十八這天清晨,天色陰晦,萬事齊備,建奴正白旗旗主湯古代爲了證明自己比第八個兄弟強,自告奮勇率領三千正白旗絕對精銳舍騎乘舟,登上了皇太極借來的海船,揚帆遠航迂迴殺向山海關後方。代善和皇太極則親自率領主力從八里鋪出發,殺向山海關東面正門。而建奴炮兵隊長曹振彥也早已帶着漢奸炮隊在太平頂上侯命,十門紅夷大炮彈藥充足,嚴陣以待,只等代善一聲令下,便可轟擊山海關城內!
上午巳時正,建奴大軍抵達山海關城外五里處,扎住陣腳,按事前的協商,皇太極領着少量騎兵打着白旗出陣,快馬跑到山海關下,衝着城牆弓箭火槍射程之外,用漢語大喊道:“大金貝勒皇太極,請明國遼東經略使熊廷弼督師出來答話。”
“建奴小雜種,老子早就在這裡了!”關牆上傳來一個狗熊般的吼叫聲,體壯如熊的熊廷弼站出牆頭,衝着皇太極熊吼道:“老子的老相好努兒哈赤老建奴呢?被老子的不孝女婿氣死沒有?沒死的話,叫他滾出來答話,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建奴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熊督師,實在抱歉,我父汗仍然活在人世,只是他龍體欠恙,這次沒能來到山海關,與督師重敘舊情。”皇太極也不生氣,面帶微笑大喊道:“熊督師,你是我們大金的老朋友了,也應該知道我們大金軍隊要麼不動,一動就是震如雷霆,天地變色,這次我們大金軍隊兵臨山海關,兵鋒所指,錦右前屯具爲齏粉!熊督師你是聰明人,何不早早開關投降,投入我大金軍隊,開創不世基業,同享榮華富貴?何苦要垂死掙扎,螳臂當車,自尋死路?”
“哈哈哈哈哈哈,建奴小雜種,你好大的口氣!”熊廷弼哈哈大笑,輕蔑的用手指向皇太極勾一勾,大笑道:“你要是有本事的話,就直接來打一打這山海關試一試,浪費那點口水乾什麼?就憑你也想勸老子投降,轉世投胎下輩子再做夢吧!”
“熊督師,我知道仗着山海關牆高壕深,兵強馬壯,不用害怕我們大金的軍隊強攻。”皇太極大笑道:“但你熊督師又可曾知道,我們大金軍隊早已掐住了你這山海關的要害,只要我一聲令下,山海關的千軍萬馬將盡成炮下冤魂,死得悽慘無比?”
“是嗎?”熊廷弼大笑說道:“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樣?”
“那熊督師你可看好了。”皇太極故意大叫,動搖明軍士氣,“還有山海關的明國將士們,你們也看好了,頑抗到底,是什麼下場?”說着,皇太極從袖中抽出一面小旗,向後方晃了一晃,後方的建奴傳令兵依次揮動令旗,片刻之後,山海關北面的角山太平頂上忽然炮聲齊發,十顆開花炮彈呼嘯着向山海關飛來,其中三枚擊中城牆,其餘七枚全部擊中城內房屋,砸得房舍粉碎,城牆石屑橫飛,頓時在城中引發一片驚呼大叫。熊廷弼則不動聲色,只是心中暗喜——建奴果然把所有紅夷大炮都搬上太平頂了。
“熊督師,明國的將士們,看到沒有?”皇太極得意洋洋的叫道:“這還只是警告,如果你們還不開關投降,只要我再揮一揮令旗,那麼我們的紅夷大炮將無時無刻不轟擊山海關,直到把山海關轟成齏粉!”
“建奴小雜種,原來你也和老子那個不肖女婿一樣,只會玩些下三濫的攻心戰術——區區十門紅夷大炮,能耐我何?”熊廷弼大聲狂笑,“好吧,老子今天就讓你看看,姜到底是不是老的辣?兒郎們,給老子點狼煙!”
“點狼煙!”呼喊聲中,一支又粗又黑的狼煙立即筆直衝向天空。看到這狼煙,皇太極臉色頓時大變,暗叫不妙。果不其然,六裡外的角山太平頂上,僅能容納數百人的山頂平原處忽然爆炸聲四起,一個接一個的建奴炮兵被炸上半空,遠遠拋入山谷之中,同時建奴露天存放在的火藥桶也被震裂炸散,桶中火藥燃燒,頓時將太平頂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某個無聊學派創始人的先祖曹振彥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大聲慘叫,“上當了,蠻子埋伏在山下樹林裡點火,這裡全部埋滿了地雷!全是地雷!快搬,快把火藥桶搬走!”
“轟隆!”話音未落,又一枚地雷在曹振彥腳下炸響,殺豬般的慘叫聲中,曾經爲了銀子出賣國家、民族和骯髒靈魂,爲建奴殲滅戚家軍和白桿兵立下汗馬功勞,還有曾經在歷史上製造過大同大屠殺的鐵桿漢奸曹振彥雙腿粉碎,上半身象斷線風箏一樣飛起,遠遠摔入山谷之中,摔得粉身碎骨,筋骨寸斷,絕望的慘叫聲也在山谷中久久迴盪起來……
“轟隆!轟隆!轟隆!”爆炸聲連綿不絕,建奴炮兵也慘叫不絕,熊廷弼那個叫狠啊,爲了一舉殲滅建奴炮隊,在太平頂上足足埋了三層地雷,第一層地雷炸完,第二層地雷炸完,又炸第三層,數以千計的地雷連續爆炸,不要說又輕又小的炮彈和本來就是爆炸物的火藥桶了,就連三千多斤重的紅夷大炮都承受不了這劇烈的爆炸,被衝擊波吹得到處亂滾,大都滾下山谷,剩下的幾門滾落山道,又砸死砸傷了好幾個建奴士兵。好不容易待到爆炸結束之後,整個太平頂上已經寸草無存,完全籠罩在濃煙火海之中,彷彿修羅煉獄。
“建奴小雜種,知道老子的厲害了吧?”熊廷弼更得得意的狂笑,“你以爲,老子真不知道山海關的要害弱點?老子玩火藥火炮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老子那個不肖女婿,還在他娘肚子裡沒出生!老子這些天故意不動聲色,就是要等你把火藥大炮全部搬上山頂,再慢慢收拾你!怎麼樣,現在老子看你這個建奴小雜種還能玩什麼花樣?”
“我還是太小看這頭老狗熊了。”皇太極臉色陰沉,做夢也沒想到熊廷弼會狠毒到這地步,早就在太平頂上埋滿地雷等自己的炮隊去送死!稍作盤算後,皇太極扭頭就走,咬牙命令道:“發信號,讓湯古代的軍隊登陸,從背後奇襲山海關!我們的主力,正面強攻,牽制老狗熊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