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心裡憋屈,一年來幾萬騎兵成了擺設,無用武之地,全是步兵在折騰,這下可好了,終於走出山區放馬狂奔,幾萬騎兵完全亂了套,在曠野裡無盡的撒歡、跳躍,好像傾訴這些日子的不公。李浩然讓他派出部隊佔領各鄉鎮,掃清殘餘,正合他心意,派出騎兵四處掃蕩,不意間發現了劉體仁一大家族,從小到老上百口,四世同堂。
王虎急忙報告李浩然,問要不要押到隊伍中,到時迫使劉體仁投降。李浩然微微一笑:這個王虎我們還用這一套嗎?反倒命令他保護好劉體仁一家,莫要傷害。
劉體仁一路撤退,擔心家人,後面追兵追的緊也顧不得許多,只想退到官渡口鎮,據長江天險以圖再戰,實在不行退至武昌與洪承疇合兵一處。不過素來與洪總督不合,派別不同,自己在變東地區說一不二跑到武昌受他節制,心有不甘。
手下前哨報告:“總兵大人、官渡口已被中國軍隊佔領,聽說是前大西軍李定國率領兵馬從建始過來的。”
劉體仁沒想到李浩然早已算出他必敗,派奇兵攔截後路,也怪自己大意,畢竟不是兵家出身,戰場之事出於本能,從書本中得來的兵家之道,缺乏實戰經驗,顧頭不顧尾被人家夾在中間,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他們必定兵力不多,快些組織部隊進攻,拿下官渡口。”
兔子死了還登兩下腿,何況是人。明軍爲了逃命不顧生死拼命攻。官渡口鎮本來也不大,都是一人高的土牆所砌,李定國人馬路途中攻佔建始損失了一些,又佔領官渡口損失一部分兵力,身邊只有2萬餘人,人困馬乏剛沒休息兩日,遭到劉體仁部的攻擊,雖然人數不多,卻像惡狼一樣幾次陣地失守,一下搞的李定國詫異,明軍什麼時候這麼勇敢了?
多虧李浩然給他備的開花彈起了作用,士兵們點燃火繩後往牆下丟,“轟轟轟”的爆炸嚇退了明軍,往前也是送死,乾脆就不跑了,剩下五千多士兵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劉體仁自知憑這點兵力已經無法突破官渡口的防守。
李浩然的追兵從遠處黑壓壓的一片,慢慢接近在1000米處停下,幾個人騎着馬飛奔而來,正是李浩然又派出的使者:“劉大人乃讀書之人,自知困獸之鬥,王爺憐惜同是大漢族人,避免生靈塗炭,自相殘殺,你的家人我們王爺已經派人保護起來,不管你是否投降,王爺保證不傷及無辜,請劉大人三思。”
劉體仁一聽心裡涼了半截,誰知道李浩然會不會殺了他全家?一百多口上至父母下至孫兒,連着自己的妻妾。一邊是忠君、忠臣的三綱五常,一邊是自己的親身骨肉,血脈相連。求大義失小義,一家老小全完蛋,如果是自己一人倒也無所謂,父母受到牽連也是違犯道義。
看到劉大人猶猶豫豫,士兵們哭喊着:“大人那,名節算個屁呀,你死了皇上連哭都不會哭一下,還是命重要,自古改朝換代又有幾個忠臣,不能因爲你的名節使我們喪生吧。”
“好吧、我同意投降但有幾個條件:一不能殺害我的士兵。二不能傷及無辜,放過所有的家人。三不能逼我做不願做的事。”
使者說:“王爺本來也沒想殺他們,就是你不投降最多殺反抗之人,至於第三點王爺也交代過,說你是文人,不是打仗的料,從此不再掌兵,其他隨你想幹什麼,就是在家相夫教子也不管。”
劉體仁聽了這話有些尷尬,兵事確實不是他所長,倒也算了,讓我相夫教子那不是女人乾的事嗎?本來還想辯駁幾句,想這時候都投降了還計較有什麼用。
變東戰局終於落下帷幕,劉體仁也回到家中,得知李浩然並沒有把他們怎麼樣,稍有寬慰。父親勸他說:“體仁、爲父看當今攝政王爲人算是寬厚,並不是濫殺無辜,軍隊軍紀嚴明,治兵有方,連大西王爺李定國都爲他賣命,南方明軍不是他的對手,全國統一已成定局,攝政王挺看重你,也要想想出路纔是。”
“孩兒知道,先看看再說,自古打天下易,治天下難。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治理天下的。”
變東戰役結束,軍隊的彈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李浩然一面催促後面運輸隊,一面派出探馬、細作深入湖廣偵查。又寫了封密信讓碩鼠司送與在河南襄陽的李如梅。
幾天後劉體仁接到管家稟報:“老爺、攝政王駕到。”慌的他急忙整理衣帽出門迎接。
“拜見攝政王,有失遠迎,百忙之中還來看望在下,不勝感激。”
劉體仁在當地是望族,所有家族在內近上千人,爲劉體仁馬首是瞻,對當地影響甚廣,本人又工詩文、善山水(作畫)喜收藏,是明朝著名的收藏家、詩人、畫家。有作品《七頌堂小錄》、《七頌堂詩集》、《七頌堂文集》等。
李浩然見他自稱在下,心已明白,兩人寒暄幾句後李浩然說道:“久聞劉大人詩文、作畫皆通,不知可否觀摩一二。”
“不敢、不敢攝政王一首《沁園春》?山海關大氣磅礴,讓天下人無顏作詩,自愧不如不敢在王爺面前班門弄斧。”雙手抱拳作揖連連討饒。
在李浩然多次說服,看李浩然實在誠懇下,才勉強拿出詩文、圖畫,李浩然也裝模作樣誇獎一番,兩人通過詩文慢慢走近,李浩然話鋒一轉,說:“對於四川的治理,不知大人有何見教?”
“這個、見教不敢,王爺文韜武略自有主張,在下才疏學淺,不便騷擾王爺的安排。”
中國古代文人有個特點,喜歡拿一把,擺擺臭架子,非要別人上杆子求他,端足了才鬆口,顯示自己多有才學;多有面子。
李浩然說:“治理最重要的無非是土地,前朝大部分土地掌握在少數皇親國戚和大戶手裡,耕者無地,即影響了稅收,也使糧食減產,如今北方大部分土地分給無地的農戶。朝廷有規定,每戶不得超過30畝地,你們家族在此地佔土地最多,現在讓他們退出來該如何處理?”
劉體仁一驚不知李浩然來是何意,是請我出山呢?還是要分他們家族的土地,便說:“前朝所遺之事,後朝改之無可非議,我個人可以退田,但其他人我無能爲力,一是數額相差太大,有的佔地上萬畝,朝廷卻給30畝。二是人都有惡習拿到手裡的東西,都捨不得放棄。”
“劉大人說的是,難度很大,我準備從兩方面入手,如果她們有自知之明,主動退田,便無話可說,否則就調查田地的來源,強取豪奪者不僅沒收田產,還要治罪,有人命者殺頭;合理合法擁有的土地政府按公價收購。當然我們不反對人情,像大人你有些事也不會深究,其他人就看執政者未來知府的態度。”
撂下話李浩然便告辭,劉體仁卻滿腹心事,誰家是靠正常合理合法的程序獲得土地的?要是治罪家族大部分人都會吃牢飯,未來知府不知是誰?家族將受到滅頂之災。他請出父親商議此事,當劉體仁把李浩然的話說給他父親後,被罵的狗血噴頭。
你怎麼讀書讀傻了,這點事都不明白,攝政王分明是給你臺階下,對你說人情,又說不追究你,還說未來知府,就是讓你出任知府,這樣一來該怎麼處理自然是你說的算,家族就保住了,不會有牢獄之災,你是身在其中當事者迷啊。
幾天後軍營大帳裡劉體仁拜見李浩然:“攝政王、臣下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昧請恕罪,臣細細想來自古改朝換代經常之事,不會因我等頑固不化而停頓,深知王爺所做是爲了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爲了我中華復興的大業。臣願意爲朝廷做事,也保證家族人員支持王爺的創舉。”
“看來你真的想通了,變東地區本來都是你在打理,輕車熟路,但新朝有新朝的章法和措施,希望你能理解和執行,這個知府就是你了,不過幹不好我可要換人。”
土地改革是歷代頭等大事,也是各朝廷頭痛的事,歷史遺留問題都無法完全解決,又不斷出現新問題,中國社會的基礎中產階級士大夫們,所依賴的也是土地,搞不好就會出現反彈。李浩然的土地政策是平衡,不允許一家獨大,照顧低下層的廣大農民,卻降低了一部分富裕的中產階級生活標準。雖然受益的是廣大農戶,但他們沒有發言權,真正對社會有影響力的還是士大夫們。
這天一夥人在軍營外大吵大鬧,非要見攝政王被士兵阻擋,李浩然正同王虎、紅娘子、高夫人商議進攻湖廣事宜,士兵報告:有夥人要見王爺,其中一人,看樣子挺有錢。
“讓他一人進來,其餘攔在外面。”
穿的綾羅綢緞,體胖腰圓的中年人被士兵帶進來。見到李浩然單退着地:“小人曠亦先拜見攝政王。”
“曠先生請起,有何事找本王?”
“我要控告當任知府劉大人包庇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