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禮都覺出來鬆尾義夫的話難聽了,裘海星當然就更聽出來了。陳祖禮每天還在訓練船員,指揮他那二十幾條船的艦隊,裘海星可沒什麼正經工作幹,沒事兒他就在打聽宣慰司艦隊的人員組成,以及各級軍官的底細。今後既然要在這裡混了,當然要了解清楚這些,最起碼,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是招惹不起的,一定要記住,不僅是爲他,也是爲了陳祖禮,畢竟他和陳祖禮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嘛。鬆尾義夫的這個外籍兵團,在宣慰司艦隊裡面是個獨特的存在,人員衆多,初一看好似實力強大,可是他們的團長,鬆尾義夫的待遇卻是不高。
在艦隊裡面,一般有地位,手裡有實力的人,最起碼都是一艦之長,手下都有自己的坐艦,別人見了他們都稱將軍或艦長。像陳祖禮,雖然投過來不久,見到他的人,最起碼也會喊一聲陳艦長,船上的船員們更是一直喊他將軍的。而鬆尾義夫卻是沒這個榮譽,既沒有專門的坐艦,也沒人稱呼他將軍。不僅是宣慰司的那些將軍們,就算是外籍兵團他的那些手下,也沒一個喊他將軍的,頂多是稱呼一聲大人,一般都是直接稱呼職務名稱團長的。從這點,裘海星就判斷出來,這個鬆尾義夫在艦隊裡面恐怕是混的不太好。深層的東西他就打聽不出來了,不過這個奸猾的傢伙腦子管用的很,隨便再打聽一些小事兒,結合他的判斷,就猜出,這個鬆尾義夫恐怕是不討宣慰使大人的歡喜。
一個混得不怎麼樣,在宣慰使面前得不到欣賞的撲街貨,竟然也敢對自己兩人這樣呼來喝去?陳祖禮不在意這些事,只是聽着話不順耳,看了對方兩眼,就想要去登記名單。裘海星一把拉住了他,“將軍大人,請先不要去。”
“八嘎!你的,是什麼東西?也敢自稱將軍?”鬆尾的耳朵還挺好使,聽見了這句話,眼看着裘海星拉住陳祖禮,不讓他去幹活,立刻不幹了。他在宣慰司混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可以說加入的時間比安吉利兒都早,可是到現在爲止,連一艘小船的船長都沒混上,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他也知道董宇不待見他,可就是搞不清楚原因,按說各方面他也都夠努力了,有作戰任務的時候,外籍兵團只要上陣,從來都是勇敢地和敵廝殺的,可不管他怎麼努力,就是得不到大帥的歡心,這點從大帥很少來外籍兵團視察就能看出來。安吉利兒,他是不比了,人家是大人的女人,可這兩個才加入不久的海盜,竟然也敢拿話刺他,以他不是將軍的名義,說他的笑話,卻是他不能忍受的!
“這位團長大人,”裘海星笑嘻嘻的衝鬆尾義夫一抱拳,“我稱呼他將軍怎麼不合規矩了?我家將軍坐擁大小戰船一十六艘,麾下將士一千餘人,您倒是說說,怎麼就稱不得將軍了?現在即便是大帥在此,裘某仍然要稱呼陳祖禮爲陳將軍!”
鬆尾義夫氣得胸膛劇烈起伏,這小子說話太噎人了。“你們的,馬上去幹活!馬上!”既然說不過,鬆尾決定還是不跟這兩個傢伙一般見識了,讓他們去幹活得了,廢那麼多話幹什麼?
“這活我們不能幹。”裘海星頂他還頂上癮了。
“你們兩個想抗命?”鬆尾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來,他旁邊的森田太郎也往這邊靠了靠,手按到了刀把上,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小子要是真敢做出抗命這樣的事,就要立刻將之拿下。
“抗命?我們違抗誰的命令了?李玉和將軍給我們的命令,是讓我家將軍前來配合招兵工作。是因爲你這裡管不過來了,讓我們來幫你的!你不但不感激,反而還想欺辱我家將軍,我們豈能聽你的命令?再者說來,你下的這個命令也不對,陳將軍是武將,武將怎能去幹記賬這類的活兒?我這個秀才如果幹個記賬的活計倒還說得過去,可是你卻讓我去指揮這些人排隊!這就是你這個團長指揮的方式?不能知人善任,還在這裡瞎胡亂指揮!你是寫字寫得好呢,還是武藝出衆,足以服衆?我看你連大明官話都說不好,還敢堂而皇之的竊據團長之職,真真的不知羞恥!”若論起鬥嘴來,裘海星可不怕任何人,想要動武?量這個倭國人也沒這個膽子!
“你,你。”鬆尾義夫徹底被氣住了,腦袋一發熱,他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大步走過去,伸手在登記名單的桌子上抓起一支毛筆,鋪開一張紙,刷刷點點的寫了幾個大字。這傢伙本來就是文官出身,雖然掛了個倭寇的名號,卻是不怎麼會劍道,自認爲手裡的幾筆字還拿得出手,立馬就要求比比書法。
裘海星年輕的時候可是考取過秀才的,是真正經過十年寒窗苦讀的人,那年代的讀書人,不管書讀得怎麼樣,文章做得好不好,一手漂亮的毛筆字肯定是少不了的。文章做得再好,字寫得歪歪扭扭的,首先就過不了考官那一關。就見裘海星笑眯眯踱着四方步走過去,接過鬆尾義夫的那支筆,也取了一張紙,蘸飽墨汁,刷刷點點一氣呵成,寫完之後,將筆一擲,笑呵呵的站在邊上看着鬆尾義夫。鬆尾義夫湊過去一看,眼睛當時就瞪圓了。就見那張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了滿滿一張,正是諸葛亮的《出師表》。一直以文官自居的鬆尾義夫對漢學書法一向是很佩服的,本人也沒事的時候喜歡練練毛筆字,臨摹個名人字帖什麼的,現在一看人家的這副字,已經完全可以用書法家來形容了,這個字如果拿到倭國去,是完全可以裱好掛在牆壁上供人欣賞的,拿出去也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再看看自己寫的那幾個字,本來自我感覺還不錯,和人家的一比,就像小學生學寫的字一樣,歪歪扭扭不像個樣子。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人見到比自己強的人,總是懷着幾分敬佩之情的,練武的人見到高手,想的總是比試出個高低。鬆尾義夫如今見到了真正的文學高手,立即拋下那份狂傲,對着裘海星又是作揖又是賠禮,首先聲稱自己剛纔絕對沒有惡意,然後放低姿態,向裘海星請教今天的招兵工作該當怎樣進行。裘海星心裡還真有點子,眼見得鬆尾服了軟,立刻讓鬆尾義夫指揮外籍兵團的人全部下去維護秩序,把報名的人分成三隊。同時發下話去,排不好隊,就不開始報名,哪一個故意搗亂,立即驅逐出報名人羣,不聽指揮者,也將不給於報名的資格。從報名的人羣中找到幾個會說幾句漢語的,就用這些人當翻譯,去向人羣喊話。
混亂的人羣,慢慢地恢復了秩序,排成三條長龍的隊伍逐漸形成。來這裡的基本都是真心想報名的,搗亂鬧事的也不會到這兒來,這裡可是有明軍士兵在守衛的,痞子們沒事兒幹,纔不會來招惹這些當兵的。
徵兵處小小的糾紛解決之後,徵兵工作開始得以順利地進行,僅在第一天,就招到了兩百人。以後幾天雖然人數逐漸減少,最終招收個六七百人,總還是不成問題的。這件事當然也傳到了董宇的耳朵裡,這個裘海星還真是個人才。陳祖禮能拉攏住這樣一個人,可見此人也有其獨到之處,最起碼,能識人,會用人的優點總是有的,再加上多年海盜生涯,讓他養成的處事果斷,心狠手辣的習慣,這人用的好了,倒夠還真是一員能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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