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大的藍竹蒸籠,足足開了五十多層,一籠就是一桌子的熱菜,分了三口大鍋來蒸,還有熬湯的大鍋,炒菜的鍋,光是竈臺一片就佔了一大塊田地,冒着一片熱煙,香味就算沒飄出十里也差不多了。
蒸菜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相當考究廚藝,鹽味一但不合適這幾十個蒸籠也算是廢了,不過看李大師傅自信滿滿的神情,顯然不太有可能有失手的時候。
旁邊擺滿了籮筐,裡面的有粗碗,白碗,麻碗,大小不一,形形色色,都些都是各家各戶湊出來的。
蒸籠上氣後還要蒸好長一段時間,幫廚的親戚已經在吃早飯了,很簡單的飯菜,溜白菜,還有盤子青椒大肉片……
“文娃來了,快一起吃飯。”
方文聽見長輩們招呼,也不客氣,添飯蓋上菜,呼哧呼哧吃了兩大碗,這時候天才徹底亮了起來……
看了看臨時廚房,拿起一個粗碗舀了些麪粉出來,川人的主食雖然不是以麪食爲主,但是爲了方便很多時候也吃麪,把麪粉倒在一個大盆子裡,又選了塊精瘦肉,村裡不興喂瘦肉精那些,養豬就連飼料也少喂,有些村民家裡根本就不買飼料,相對的肥肉也比較多,瘦肉也更好吃。
村民有時會一頭豬餵養上一年,甚至兩年,村裡最高記錄是一頭五百多斤的大肥豬,肥壯的身軀堪比半大的水牛,聽說宰出來後光肥肉層就超過巴掌厚!
思念着,手上的肉就垛成了碎肉,在合上花椒粉等調料,把肉裝在碗裡,方文打了個招呼往自己家裡走去,家裡還有三個女孩沒吃早飯呢。
到家後在門外叫醒三女起牀,這才點上柴火燒起開水來……
方文此時打算做一道豬肉麪疙瘩,不同於蘭州拉麪需要先醒上幾個小時的麪粉,而且拉扯也很考究技術,也不同與麪皮,刀削等加工比較麻煩,更不用談刀切面,手稈面了。
這麪疙瘩,只要用麪粉加上水,在放些鹽,隨意攪拌幾下,連肉也不用剁碎,直接把肉一裹下鍋裡煮就行,雖然勁道不足,但味道卻非常老道,小麥味十足,想吃的時候花個幾分鐘就弄好了。臘肉麪疙瘩村裡人尤其喜歡吃,家家戶戶都有臘肉,做起來非常方便。
有些村民自己也種植小麥,這個季節正是麥苗正綠的季節,打下小麥後,在用小機器直接打成麪粉,用這種粗麪粉蒸出來的饅頭叫:麥耙兒,麻黑色,歸與粗糧一類,味道雖然還算不錯,但只適合偶爾吃一頓。
還有紅薯蒸熟後搗爛後炸出來的紅薯耙;玉米粉做的包穀耙,窩窩頭;酒米(糯米)做出來的黃糖耙,葉兒耙,餈耙;蕎麥做的蕎麪耙,大米做的米粉耙;小麥粉烙的湯鍋耙和蒸麥耙兒;南瓜餅等等。
這些小吃餅、耙兒類,可謂種類繁多,雖然村民不經常吃,但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而這裡面,以紅薯耙和葉子耙、窩窩頭在外面傳播最廣,也最受歡迎。
“哥,你做什麼好吃的呢。”妹妹睡眼朦朧的走進廚房,頭髮亂糟糟,如果不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簡直就是標準的宅女形象。
“煮了些麪疙瘩,水壺裡有熱水,快去洗臉刷牙!”方邊一邊囑咐,一邊往竈孔裡放着柴火。
“好哦,我去叫桃子和鈴鈴。”妹妹一聽,笑着跑開了。
水很快就燒開了,方文見三女也都洗蔌得差不多了,這才用手在麪粉裡瘋狂揉踏了幾下,他力氣大,就這幾下,就頂別人大力揉上幾分鐘,拿吃碎肉,不多時,一個個肉麪疙瘩就從手裡流向了鍋中,撲騰撲騰翻滾的熱水不斷洗刷,在等上一會兒,等麪疙瘩浮出水面就差不多了。
村裡人雖然是燒柴火炒菜,不過一個人燒火炒菜也忙得過來,只需要在竈孔裡放一根幾根大竹節或是一根大木棒子就成,能燃燒很長一段時間,偶爾加把其餘柴火,足夠炒出幾個菜來了。
“好了,開吃了。”往鍋裡扔了些窩筍葉子,方文笑了叫了一聲,不用嘗,這味道肯定差不了。
家裡的碗都是早些年買的,稍大些的只有粗碗,在加上一雙竹筷子,嘩啦呼啦吃起來特有感覺。
“嗚~~好吃呢。”小美女張鈴一口咬進一個麪疙瘩,小嘴包得渾圓,含糊不清的說着話,顯得俏皮靈動。
妹妹驕傲的說道:“那是,我哥可厲害了,七歲能劈柴,八歲能挑水……”
方文無奈的笑了笑,這段子怎麼聽着是形容春哥的呢,就差肩膀上能跑馬了……
“方哥,今天干什麼呢,還是去抓魚嗎。”謝桃顯得要成熟一些,小口的吃着,輕聲詢問道。
方文艱難的讓目光不去看對方碩大的胸部,笑着說道:“今天恐怕不行,中午和晚上都要開席面,你們也一起去吃飯,明天吧,明天在出去玩,對了,你們放幾天假。”
“九天呢。”謝桃應道。
九天?這也忒長了吧,方文沒上過大學,不過從小學開始就聽老師吹噓大學如何如何好,其實老師自己也沒讀過大學,等長大了,更是聽到了一句經典語錄:如果你愛一個人,請送他/她去讀大學吧,如果你恨一個人,也請你送他/她去讀大學吧。
搞得方文對大學是個什麼模樣心理連個準確的判斷都沒有,不過他輩子估計是沒機會去讀大學了,或許晚年能去讀個老年大學吧……
今兒天公作美,四人整理好,索性就往壩壩席那邊走去,天色雖然還早,不過這時候已經聚集了上百個親戚,能趕回來的基本上回來了大半,還有一些今天也會趕回來,畢竟立族譜和修祠堂這是大事,年輕人或許還好些,但是老人們尤其看重,都講究一個落葉歸根。
三女尋了張桌子,就開始玩鬥地住,方文當然不可能閒下來,走到旁邊和幾個爺爺打着招呼,十來個老爺子穿着相當正式,嶄新的中山服,胸口彆着鋼筆,猶如幾十年前迎娶新娘時的行頭,此時正忙着登記回來的後代們的名字,每一個人回來的後代都要去登記一下,好統計中午吃飯的人數,還有後面寫上是那一房的後代,立族譜的時候用。
登記用的是毛筆,老人們都寫得一手不錯的小楷,談不上什麼書法,可看起些來卻是古風凜然。
打了招呼後,就忙着往桌子上擺放菸酒,一桌一包煙,一瓶白酒,啤酒管夠,還有幾個桌子放着瓜果花生糖類,來的親戚們想吃就隨便抓,李大嘴看來的確不是混飯吃,正賣力的給老媽子們幫忙。
放假的小孩們穿梭在人羣中,哼哼的追逐着;半大的孩子們吹噓着正在玩的遊戲或者學校裡有幾多美女;青年們相互詢問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各自所在城市的情況,交換着聯繫方式,相約着下次喝酒聊天打屁的日子;三十多歲的漢子,聊着家裡的幾畝地,單位裡的待遇,膝下剛剛會打醬油的孩子,還有各自在婆娘面前的地位;中年人相互見面,卻是聊起了小時候的事,聊着聊着就到了各自的後輩,或有出息覺得大有面子,或混得差的又打趣着相互幫下忙;老人們卻顯得有些安靜,看着滿堂的後代,臉上掛着笑容,那種笑容大家都知道,那叫:幸福!
“文文哥……”
“文文哥哥……”
方文聽見有人叫喊,回頭望去,愣了片刻,依稀認出這是五老爺家裡的兩個小女兒,五老爺也就是爺爺最小的弟弟,爺爺有五兄弟,三個妹妹,總共八子妹,其餘兄弟姐妹都時常走動,關係也都處得很好,惟獨最小的弟弟關係一直有些僵硬。
方文小時候聽父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長大了考上大學,氣氣你五老爺。”
大人的事他小時候不懂,長大去了外面打工就更不懂了……
而眼前的兩個女孩,瘦一些叫方小娟,豐腴一些叫方小紅,正是五老爺的兩個小女兒,而且這輩分讓他相當尷尬,兩個剛二十出頭的女孩都是他父親的堂妹,而他也就是兩個女孩的[堂侄兒]。
好吧,本來兩家關係就僵硬,兩女又比他高一個輩分,以前見了也都只是點點頭就錯身而過,話都沒說幾句,現在兩女熱情的跑來喊他[哥哥],這世界是咋地了,怎麼亂套了呢?
方文此時也只好硬着頭皮叫道:“小娘娘(一聲)好,你們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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