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山心中想着王楓抓了馬堅帶來的麻煩,但是也沒想到父親會這麼謹慎。不過去江南也好,聽說江南美女如雲,滿地黃金,還有很多高鼻子藍眼睛的洋鬼子,去玩玩倒也不錯,便說道:“多謝爹!”
王永鑫看着兒子那俊秀的臉龐,想說什麼,還是欲言又止。這個兒子,真的讓王永鑫很失望,他常常用“龍生九子各有所好”來安慰自己。可是世代經商的老王家出了這樣紈絝的嫡長子,實在是比混黑道的兒子當了捕快更讓人鬱悶!
“嗯,你好自爲之!”王永鑫淡淡的說道:“明日,你就去吧。”
王博山不動聲色,按照禮數給王永鑫施禮道:“兒子知道了,這就回去收拾去!”
王博山剛剛轉身把房門拉開,就聽見身後的王永鑫叫道:“等等!”
王博山詫異的回頭望去,只見王永鑫快步繞到書桌後,坐了下來,抓起一支羊毫,蘸了蘸墨水,說道:“以前的山西巡撫,現在南京吏部,我給他寫封信,你帶在身上,萬一有什麼事,別猶豫,馬上找他幫手。不過,要是沒事,可千萬別去找他。”
有南京吏部的靠山?王博山的眼睛亮了。
崇禎十五年馬上就要過去,呼嘯而過的北風席捲着北京城,偌大的紫禁城也顯得有些蕭瑟。內宮裡的太監宮女站在廊臺上等候吩咐,手腳早已凍得麻木,寒風徑直往脖領子裡灌,就算他們穿着厚厚的棉襖,卻起不了多少作用。即便如此,還得筆直站着,不能失了禮儀。
這幾天皇上的心情不太好,皇后的臉色也耷拉下來,內宮裡沒有什麼人敢惹幺蛾子,一個不小心觸怒了皇上皇后,掉腦袋是隨時的事兒。
崇禎或許是憤怒的時候太多,他的目光有些呆滯的看着手中的八百里加急,似笑非笑,神情詭異到了極點。
周皇后進宮這麼多年,非常瞭解崇禎的心情,也只有她纔敢問一句:“皇上,這八百里加急說的什麼,讓皇上如此揪心?”
崇禎無力的將急件丟在地上,笑道:“魯王……”
“哦?魯王如何?”
“韃子兵進犯山東兗州,兗州苦苦抵擋。知府鄧藩錫想起當初周王如何固守開封,便求見魯王,把周王的事說了一番,請魯王拿出家資,鼓勵軍馬士氣,奮勇殺敵。只可惜,魯王是個守財奴。兵臨城下了依然一毛不拔,一點兒也不留情,就把鄧藩錫趕了出去。”
“韃子兵攻城,大明將士浴血奮戰,終究還是不敵。魯王自盡,樂陵郡王、陽信郡王、鄧藩錫和諸多將領悉數殉國。”
“朕只覺得可笑,周王已經是個守財奴,但闖逆打到開封,周王毫不猶豫馬上拿錢出來,這就是說我打不過你,我拿錢砸死你。沒想到,魯王這個守財奴更勝一籌,韃子兵如此殘暴,他寧可自殺也捨不得把錢拿出來鼓舞士氣。魯王死了,朕一點也不心疼。該死!”
周皇后幽幽的嘆息一聲,說起來皇族藩王哪個都是比皇帝要有錢。死到臨頭了,周王的做法還過得去,花些錢,保住開封和自家性命,將來總是能撈回來的。魯王這樣,簡直就是愚不可及,捨不得把錢拿出來給大明將士,韃子兵破了城,這些錢一樣都席捲一空。反而還丟了自家性命。
這些肥腸大肚的王爺們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裝的是稻草都不應該看不清局勢吧?
周皇后扶着怒火中燒的崇禎,夫妻二人靠着軟榻坐下。
“皇上,臣妾回想,王楓說的還真對。像魯王這樣嗜錢如命,寧死都要抱着錢一起死。皇上,他們終究是皇親國戚,您若是動他們,免不得要招惹朝廷非議。總有大臣會說您違背太祖祖制。如今可好,他們死就死了,萬貫身家都給了韃子兵,讓韃子如虎添翼。還不如讓王楓出頭,先把他們的身家弄出來。至少也能練軍強兵啊。”
“朕真的太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崇禎長嘆一聲,緩緩躺在軟塌上,苦笑道:“大明百多萬軍馬,奈何不了十萬韃子。百多萬軍馬,丟了河南丟襄陽丟西安……絕大多數都是不能打的,朕,還能怎麼辦?”
“臣妾以爲,不如派一人前去太原,一來輔佐王楓,二來也可以監督他,免得他有異心,中飽私囊。”
崇禎淡淡的說道:“王楓已經是欽差大臣,再派一名欽差去?這不是讓他們窩裡反嗎?要說派皇親國戚去吧,王楓本來就是要對他們動刀子,去了只是添亂。朕的皇子出宮乃是大事,大臣們一看皇子出宮去太原,就能猜到是爲什麼。皇后你想的很好,可是卻無力做到啊。”
“父皇……”忽然間,捲簾後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
一身淺紫色小棉襖的女子,先是從捲簾後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的看着崇禎似乎沒有太生氣,隨後快步走了出來,給崇禎和周皇后行禮,這才怯生生的說道:“父皇,皇兄出宮不方便,那女兒可以去啊。”
“胡鬧!”崇禎厲聲叱道:“你可知此事事關重大,你一個弱質女流,且不說出宮有多少風險,到了太原,你能做些什麼,又知道該做什麼?”
周皇后微笑看着女兒,這是坤興公主,當年生育她的時候,周皇后竟然難產,可是把崇禎給嚇了一跳,太醫們也差點沒了半條命。正因爲如此,坤興公主出生後,周皇后特別寵着她,予取予求,在宮裡簡直就是皇子皇女中的小霸王。
最有趣的是,坤興公主成天內宮外宮的跑,因爲有皇后撐腰,平素公主不得出內宮的戒律對她也沒用。她小小年紀成天和大內侍衛們在一起,也學了不少功夫,有次和皇兄皇弟起了爭執,竟然把兩個男孩子打得滿內宮求救。只是最後被周皇后罰的不輕。可依然改不了她的性子。
坤興公主一看母后在笑,就知道自己不會倒黴,她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父皇恕罪,女兒本是來見母后,門口太監就像睡着了一樣,也不知道通報一聲。進了屋,見父皇在和母后說話,女兒怕打擾國家大事,就躲在簾子後邊。”
崇禎哪能不知道她?她要進來,只需兩眼一瞪,哪個太監都不敢做聲。這丫頭最喜歡的就是給她母后一個‘驚喜’,其實倒是把周皇后嚇得驚悚了幾次。
“起身吧,你這般模樣,刁蠻任性。將來不知道得招什麼樣的駙馬才能製得住你。”崇禎沒好氣的說道。
“女兒纔不要嫁人,女兒要一輩子陪着父皇母后。”坤興公主本來就跪的有些膝蓋疼,急忙爬起來,笑嘻嘻的要湊到周皇后身邊。
“瞎說什麼呢,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周皇后將她攬了過來。
坤興公主本來就有些無法無天,又仗着寵愛,當下依偎在周皇后懷裡,伸手拉了拉崇禎的袖子:“父皇,讓女兒去太原吧,皇兄不能去,女兒去沒事。”
“你懂什麼。”崇禎斥道。
坤興公主雖然年紀不大,可聰明伶俐,不滿的反駁道:“女兒知道啊,闖逆圍攻開封,周王就打散家產,終究保住了開封。而魯王是守財奴,最終人財兩空。藩王們個個都有錢,卻不肯爲國家出力出錢。眼下王楓在太原就是要對山西動刀。至於去了做什麼,方纔母后已經說了,女兒也記得清清楚楚。”
崇禎愣了一下,說來自己有兒有女,論聰明論機靈還是坤興公主最是出色。既然皇子出宮不太方便,那讓她去未嘗不是個辦法。
看到崇禎在沉吟,坤興公主就知道有戲。
過了片刻,崇禎默默的看着她:“出宮要帶人,朕給你手諭——見字如君臨。另選兩名武功高強的人陪着。不過長路漫漫,帶什麼人去……”
坤興公主頓時高興起來:“大內侍衛就算了,男女有別,一路上起居飲食的,父皇母后也不放心。女兒知道有幾名太監功夫不錯,就帶着一起上路。從京師到山西還算太平,只要走官道住城鎮,到了太原就即刻給父皇稟告。”
崇禎和周皇后倒是知道,後宮裡有些太監的確武功過人,如此提議,也可行。
“要出宮就不能女兒身了,穿男裝出去。就叫……”崇禎犯了難,躊躇半天也沒想到什麼好名字,索性道:“人家問你叫什麼,就說叫阿九。”
“多謝父皇。”坤興公主一溜煙的跑出宮去。
崇禎笑道:“這哪像什麼公主,皇后,一兩天她也走不了。但是過了年再去,就有些太遲了。這兩日,你仔細叮囑她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然後就放她出去。”
剛剛進入太原境內,一片荒山之上。一個衣衫襤褸的憔悴少女被幾個穿着破爛服飾的男子推推搡搡的趕到山頂。
兩邊的木頭上各有一個繩套,那幾個男子把少女的手腕穿進繩套裡,用力一拉。那個女孩便騰空而起,被高高吊在兩根巨木的中間。
她的腦袋昏昏沉沉,手上傳來的鑽心疼痛已經無法讓她呻吟出聲,她無力的舔了舔嘴脣,直到現在她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她只不過是個尋常女孩而已!已經兩天兩天沒喝水了,她的嘴脣早已乾裂,臉色蠟黃,原本嬌嫩的皮膚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但是眉眼之間還能看出,她,也是一個極爲美麗的少女!
眼下天下大亂,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一路顛沛流離,從戰亂之地逃到太原,卻遇到這麼一股亂民,自己會以這樣殘酷的方式死在這裡。
山頂上早已聚集了百十人,這裡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就在距離那兩根巨木百餘丈的地方坐着。但是他們看着那個被吊在半空中的女孩,眼神裡都帶着奇怪的感情,說不出那是灼熱還是恐懼。
“實在找不到吃的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生火吧!”人羣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寒冬臘月,他們這一羣人當初是響應闖王,準備投奔義軍,沒想到被官軍打散,只能東躲西藏,原本好幾百人的小隊伍,現在只有百把人而
已。
而且他們已經沒有東西能吃的,如果說早些時候還能易子相食,現在是什麼都沒了。若不是下山看到這個又冷又餓馬上就快要死去的女子,他們只怕都要互相殘殺來吃屍體了。
只不過,既然能吃別人,就還不至於先自相殘殺。那個小姑娘,就算是她倒黴吧,這兵荒馬亂,天災不斷的世道,活着早晚不也是個死?或者這麼死還不錯,要是被韃子擄了去,天知道要怎麼死。
“小心!”爲首老人剛喊出口,異變陡生。幾條人影從山後一躍而出,動作極爲矯健。
一條黑色人影箭一般從後方竄出,一把攬住了少女的纖腰,隨即翻滾而退。
整個山頂頓時亂了。幾乎是剎那間,原本端坐的人們全都站了起來。
他們的目光盯死了那個抱着少女的人。而那少女在他的懷裡垂着頭,眼見是昏迷過去了。
爲首老人目光如炬,一眼就看見那個人穿着一身黑色緊身短裝,身形瘦削,也不高,容貌清秀。
“你是什麼人啊?”老者冷冷的問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這些人太殘忍,我在山下看到你們把這個快凍死的小姑娘扶上山,還以爲你們是想救人。呵呵,沒想到是要吃人。簡直無恥!”那人聲音清脆,把懷中的少女交給身後一名黑衣人,冷笑道:“在下阿九,江湖人送匪號……匪號……”
身後那人急忙附耳道:“百花劍!”
“啊,對,江湖人送匪號——百花劍。縱橫大江南北,從未遇過敵手。各位父老鄉親,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行走江湖就是要依賴朋友,我們……”
身後那人趕緊說道:“公主,再說就是天橋底下胸口碎大石的段子了,別說了!”
阿九硬生生停住話頭,傲然道:“你們跪下磕頭認錯,可饒你們不殺,不然的話,我要誅你們九……”
族字還沒說出口。
“唰!”銀光一閃,一支長槍不知何時出現在爲首老人的手上,轉眼間暴漲數尺,閃爍着寒芒的槍尖直指阿九的左翼。
這一槍尚未近身,凌厲的氣勢就已經壓得阿九幾乎無法呼吸,就像瞬間抽空了所有的空氣,阿九隻覺得身上一輕,身不由己的向地面摔去。
他勉力側過身體,不想爲首老人變刺爲拍,十尺長的長槍在他手中比筷子更靈活,重重的拍擊在他的左臂上。
阿九再也無力支持,痛呼一聲:“臭不要臉的,趁我沒拿兵器偷襲我。”
爲首老人卻已經收起長槍,臉上還帶着惋惜的神情。他自然不是惋惜阿九,而是惋惜自己的長槍,要去對付這樣一個不入流的角色。
“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叫縱橫大江南北沒有敵手?也敢叫什麼百花劍?膽子可真不小!”爲首老人冷哼一聲。
阿九早已拔出一柄銀白色的短劍,他的腰挺得筆直,就像一杆標槍插在地上。面對爲首老人的問題,阿九一昂首,給他來了個默認。
“公主,讓屬下來!”身後那人低聲道:“有功夫的亂民,十有八九是逆賊餘孽,免得驚擾了公主千金之軀。屬下不才,斬了匪首,保護公主離去。”
阿九搖搖頭:“不要,我得先好好跟那老頭打過一場,姚總管,你給我掠陣,打不過再說。”
阿九一咬牙,徑直朝爲首老人奔去, 銀白短劍遊蛇一般刺出,直撲爲首老人的胸口。
劍只有一柄,凌厲的劍氣籠罩了爲首老人全身。
阿九這一劍,不僅姿勢瀟灑大方,劍氣凌厲到極點,更是帶着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氣勢。
這劍,可擋,可封,可斷,卻無論如何不能阻擋那勢要拼死一擊的勇氣。
老人不敢怠慢,長槍再次出手,卻忽然心中一緊,阿九居然朝他咧嘴一笑,笑容說不出的詭異和嘲弄!
阿九在爲首老人即將刺到的時候,忽然將勁力回收,這一下險到極點,也準到極點。
老人這一擊,不但沒能傷着阿九,反而被他用之前的勁力層層阻擋,保護着自己不受傷害,藉着爲首老人的力量,直飛出去。
要是阿九回的早點,就會被自己的力量和老人的力量一起活活打死,要是回的遲了,就沒法藉助爲首老人的力量逃走。
好小子!
爲首老人死死的看着阿九:“找死!”
阿九身後那幾人卻已經齊聲讚賞:“公……公子真是好身手,日後屬下們得尊稱您爲百花劍王。”
“公子如今劍術驚人,以屬下看,只怕是要天下無敵了。”
“天下無敵?你們這是在侮辱公子,往前五百年,往後五百年,這世上還有能和公子相比的高手?”
“百花劍仙,劍術無邊,千秋萬載,一統武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