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考驗甘奇的危機

皇城的太監來了,倒也奇了怪了,滿場已經超過三千人,卻是這太監輕輕鬆鬆就進了商稅監衙門。

更奇怪的是,甘奇坐車出去的時候,竟然也沒有人上前阻攔。幾千人就這麼一邊振臂高呼,一邊讓出道路讓甘奇走。

這羣體事件,倒是有些意思了,安排得事無鉅細。

顯然這場事件的主戰場,不在商稅監衙門,更不在這幾千人身上。而是在皇帝的御書房,皇帝面前,纔是解決事情的地方所在,所以甘奇自然是要到皇城之內的。

車上的甘奇,唯有苦笑着搖頭。

連來召甘奇的小太監李憲,看得甘奇苦笑的模樣,也說道:“甘主事莫不是覺得事有蹊蹺?”

甘奇看了看李憲,這個小太監他見了許多次了,算是熟人了,但是從來沒有過公事以外的交談。

所以甘奇也不知道這小太監竟然還有這種大智慧,甘奇頗爲意外,便也知道這個小太監是個人物。

只是甘奇回答的話語也只是模棱兩可:“內官覺得呢?”

小太監李憲笑了笑:“咱家是一個小小的奴婢,哪裡懂得這些?”

甘奇也笑了笑,這話說出來,那就是懂了。既然這小太監懂了,卻又故意說出這種假裝自己不懂的話語,這是爲何?

甘奇忽然問了一語:“李內官是哪裡人士?”

“回甘主事話語,咱家就是這開封人士,祥符人。”李憲答道。

“李內官入宮幾年了?”甘奇像是在拉家常。

李憲還掰着手指頭算了算,答道:“六七年了吧。”

“六七年就能深得官家信任,隨着官家身邊行走,李內官非同常人,定是有那過人之處。”甘奇誇了一語。

李憲謙虛這擺手:“奴婢而已,伺候陛下盡心盡力,如此而已。”

甘奇笑了笑,也不多問。卻已記下,祥符人。這麼聰明的小太監,當真是個人物,又與甘奇年齡相仿,甘奇沒有那麼多文人的自負自傲,便是覺得這個小太監,可以交一交。

如何交,這就需要一點技巧了。不在此時,本地人就好說,這小太監初露頭角,還沒有真正進入許多人的視線,年紀還小。大官們看不上他,小官們又接觸不到他。

甘奇不同,他就喜歡這種有潛力的人,身邊交際的也多是年輕人,這是爲未來打基礎。

這個小太監,入了甘奇之眼,便要給他施一番恩情。淨身入宮的人,都是被逼無奈的人,出身大多不高,爲的是掙一分養家餬口的俸祿。此時的李憲,正是最好施恩的時候,若是等得李憲真的在宮中崛起了,掌了宮門,掌了印鑑,也就施不上恩情了。

甘奇對着李憲和善笑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便也想定了主意,這小太監雖然如今俸祿不低,但是家中老父老母,兄弟姐妹的,還有不少,家庭纔剛入小康。那就好說了,甘奇別的不多,就是錢多。

這還是簡單的小事,有些事情是李憲這種小太監求都求不來的,就是侄子進學讀書的問題,這社會,哪個不想讀書?哪個不想讀好書?哪個不想真的去摸一摸東華門的皇榜?

但是這社會,有錢了,不一定就能讀好書。有許多真正好的先生老師,可不是錢請得來的,也不是李憲這種家庭可以請到的。

但是甘奇的道堅書院,那就不一樣了,小孩子能到那裡去進學,東華門就可以夢想一下了。只要夢到了東華門,才能真正改變家庭的命運,泥腿子的太監之家,成了書香門第。再也不用家中男子去閹割謀生路了。

但是這些甘奇都不會在李憲面前說出來,也不必說,說了反而不美。甘奇要做的就是給李憲安排好,若是李憲的侄子們真的聰慧,有那麼一兩個真正讀書的材料,甘奇也可以真正幫他安排一番。

把事情做好就是,甚至都不必在李憲面前去說,這種事情,心照不宣即可。

還得快速辦好,好處自然不用說。

李憲其人,崛起極快,權柄也是極大,甚至能官居太尉,監軍幾處,手握無數人馬。“捧臭腳”這個詞就與李憲有關。來日高居太尉的李憲巡邊,邊疆官員軍將聽聞李憲的腳很臭,便爭相爲其洗腳,洗腳之時還誇讚道:“太尉之足,何其香也!”

這纔有了“捧臭腳”這俗語。

李憲帶着甘奇入得皇城,到得御書房。

書房之內,只有韓琦與皇帝兩人,皇帝正黑着臉。

甘奇低頭走了進去,拜見之語還未說,皇帝已然開口:“朕之前是如何與你交代的?千叮萬囑,莫要生亂,莫要生亂,緣何今日就生得如此大亂?”

韓琦站在一旁,面上皆是擔憂之色,憂國憂民之臣。

甘奇自然得上前解釋:“回稟陛下,臣從未有過逾越之舉,皆是依法行事,案件審理之上,還念得衆人初犯,從不曾嚴苛定奪,未有一樁徒刑,皆是小小懲戒。陛下明鑑!”

“小小懲戒?那爲何今日生此大亂?有人告你,拿人入衙,但有不快,便是嚴刑拷打,遍體鱗傷,可有此事?”趙禎問道。

甘奇點着頭:“回陛下,嚴刑拷打是有,此爲殺雞儆猴之舉,若是連這點懲戒都無,如何震懾他人?如何推行法度?如何辦成差事?敢問陛下,辦此差,行新法,收賦稅,若是開始之時不能嚴刑峻法,何人還會把此事放在眼裡?若是偷稅漏稅成風,如何收得到商稅?”

“放肆,甘道堅,怎麼與陛下說話呢?”韓琦呵斥一語。

甘奇是硬着頭皮了,他知道趙禎宅心仁厚,也更知道趙禎當了幾十年皇帝了,不是個傻子。爲今之計,與其請罪,讓趙禎原諒了輕發落,不如剛一把,把事情的輕重關係都說得明明白邊。

關鍵還有一點,仁宗皇帝,似乎就喜歡剛的人。包拯剛,歐陽修剛,韓琦也是選擇性的剛,比如逼着皇帝立儲,韓琦是最剛的一個。

仁宗似乎有受虐傾向一般,所以此時甘奇一定不能唯唯諾諾,一定要剛起來。

甘奇一剛,可把仁宗氣個半死,怒道:“甘道堅,辦差是辦差,朕一直與你說,不可生亂,你可曾把朕的話放在眼裡?”

“回陛下,這世間之事,有難易之分,不可能事事順利,稍有挫折,再正常不過。如今雖有挫折,卻並未生亂。商稅監衙門之外,聚了千多人,卻並未起過沖突,無一人受傷,更無一人喪命。臣要收人賦稅,別人豈會願意?一人不敢違抗,自然就會拉着許多人一起違抗。臣爲朝廷,盡心盡力,肝腦塗地,毫無二話。些許挫折,更是不在話下,臣與陛下有過承諾,定要辦好商稅差事,此時亦然,臣依舊還是如此承諾,定會把商稅之事辦得妥妥帖帖。”甘奇話語,說得是抑揚頓挫,其實甘奇就是要在皇帝這裡爭取一些解決事情的時間。此事是必須要解決的,不可能不解決,不然這商稅之事那就半途而廢了。

仁宗拍着桌子怒道:“甘道堅,難不成還是朕讓你去激起民憤的?”

韓琦有些意外,意外的是甘奇竟然在事情最初的時候,沒有下令彈壓,這是韓琦沒有想到的。因爲韓琦把這件事情安排得很有節奏,就是請君入甕的。

那衙門之前,起初只去了百十人,還多是小廝下人去討要衙門裡關押的主人,這些人到得衙門口鬧事,放得任何一個主官,出門而來,豈能不怒?豈能不動手彈壓?彈壓自然就會起衝突。衝突之後,纔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趕到現場,讓甘奇不上不下,亂了方寸。

但是韓琦沒有想到甘奇最初面對百十人竟然沒有下令動手。這完全不符合這個時代官員的行事手段。這個時代的官,那是絕對的權威,豈能被百十個小廝下人嚇住?甘奇又豈是這麼膽小之輩?

只奈何甘奇當時就是沒有下令動手,究其原因,一是甘奇知道事情不對。二是甘奇並非沒有見過世面,這種事情他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見過不少。

失策了的韓琦,語重心長接了一語:“甘道堅,不可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亂言,陛下何等宅心仁厚。此事雖然怪你,但也不全怪你,年輕人,多是心急。操之過急不可取。”

甘奇轉頭看了一眼韓琦,懶得理會,直接又答:“陛下,臣沒有激起民憤,此事不過小事,不曾有大亂,定不教這小小挫折,讓商稅之事半途而廢。臣保證,三五日之內,平息關於商稅監的所有違抗之事。”

甘奇就是這麼剛,仁宗面前,請罪不可取,慫更不可取,唯有一剛到底。解決問題的手段,甘奇心中已然在醞釀。

“你保證?你能保證?”趙禎問道。

甘奇忽然往前兩步,從懷中掏出一疊東西雙手呈上,小太監李憲連忙過來接去,放在御案之上。

甘奇方纔再次開口:“陛下請看,商稅發票推行至今已滿一個月,這是幾處最爲配合的商戶送來的發票對應賬目,便是潘家酒樓一家,上個月就交了四千一百貫的商稅,任店也交了三千八百貫。可見這些商戶利潤之高,難以想象,如此高的利潤,豈能不繳賦稅?尋常農戶在土地裡辛苦一年,所賦之稅,不及一家商戶之萬一,商戶豈能不爲國出力?”

這話,其實真正的意思是告訴皇帝,商稅真的很多很多,數額遠遠超出想象,告訴皇帝,這事情一定不能半途而廢,否則損失巨大。

皇帝看了看賬目,眉頭又皺起。

韓琦倒是有些慌了,連忙開口:“甘道堅,收稅是收稅,並非強取豪奪,之間總有個你情我願,更不能嚴刑拷打去逼人就範,當仁義在心,宅心仁厚,以德服人。如此纔是爲官之道。”

甘奇立馬回擊:“敢問韓相公,州府之中,可有逃稅的農戶?農戶逃稅,官府拿住,如何處置之?”

農戶逃稅,那也是重罪,坐牢發配的都有。怎麼沒人覺得不仁義?

“誒……老夫這是在陛下面前幫你說話,你如何不知好歹?甘道堅,陛下只是覺得你行事操之過急,應該徐徐圖之,如此也就不會民怨沸騰了。”韓琦如此答道。

甘奇又看了一眼韓琦,笑了笑,搖頭說道:“陛下,臣此舉,乃大仁大義之舉,嚴刑峻法,只爲後來人安紀守法。今日不嚴,來日必然違者衆多,到時候牢獄之中,只怕真是個人滿爲患。爲防以後徒刑無數,不如今日剎住風氣。此纔是臣爲官之道。臣保證,五日之內,平息所有事情。”

甘奇再一次作保。

趙禎看着賬目,久久不言,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是想甘奇以前說他以小仁而大義?還是想着這商稅實在是多得有些出乎意料,這錢多得他實在捨不得?還是想着該不該信任甘奇能平息此事?

韓琦又開口:“甘道堅,商稅監衙門裡,當真沒有傷人之事?民怨四起,豈能控制得住?”

甘奇豈能不懂此事韓琦說話的意思?口中堅定一語:“盾牌列之,長槍拒之,不動手,不彈壓,不拿人,槍盾之前,也無人敢真正上前衝擊,自然相安無事。”

韓琦皺着眉頭,事情真出乎他的預料了。他卻又有些不信,又問:“若是欺君,你可知罪?”

甘奇頭一擺:“皇城之下,豈敢欺君?”

此時趙禎終於開口:“五日之內,平息此事,否則革職查辦!”

甘奇看着韓琦,一個微笑,似在挑釁一般,似乎在與韓琦說,還有什麼手段,只管來就是。

微笑之後,甘奇答了一語:“謝陛下,臣這就出宮平息此事!”

趙禎還有一句語重心長:“定不可生亂!更不可死傷!”

“遵旨!”甘奇拜下。

“速去辦好,勿要讓朕擔憂。”趙禎的宅心仁厚,到了極致了。

甘奇轉身而去。

韓琦在趙禎面前,也有語重心長:“年輕之人,怕就怕辦事急切啊。包拯之徒,也怕他不知變通。陛下,要不老臣去幫襯一下他?”

趙禎稍稍一想,點了點頭:“韓卿速去,幫襯着,定要讓甘奇不可衝動,不得生亂。”

韓琦點着頭,急忙出門而去。

先出宮的甘奇,咬了咬牙,一臉的堅定,還有憤怒,口中一語:“就讓這大宋看看什麼叫作階級鬥爭!”

甘奇顯然也想定了主意,既然這利益集團如此厲害,一個人幹不過,那就讓他們感受一下階級鬥爭的威力。

改革,其實就是階級鬥爭。不論大改革小改革,總有人得利,也有人損失利益。那就得團結得利的大部人,去打擊失利的少部分人。唯有這樣,改革纔會成功。

甘奇想明白這些,更是打定主意,往後,都得按照這種思路來與傳統利益集團鬥爭。不能再一個人靠着自己單打獨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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