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和李然把患者交給巡迴護士，開始換衣服。
李然依舊錶情嚴肅中帶着幾分怪異，很明顯在琢磨剛剛的實操與周從文講述的內容之間的聯繫。
周從文也沒打擾他，換了隔離服、戴上帽子口罩就往裡走。
陳厚坤和李慶華已經快到了，先把患者麻好，等他們來了之後直接開臺。
這都是既定程序，三院胸外科走的已經相當熟練。
走到手術室的走廊，周從文就聽見急診術間裡傳來說話的聲音。
現在三院的手術室條件一般，不是層流不說，連密閉性都很差。
這屬於歷史侷限性，周從文早就習慣了，只要有電燒就行，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暴露，跟你說多少遍了，暴露！”
“我要看到裡面。”
“屁股擡高一點，別動，就這樣。”
周從文聽是高醫生的聲音，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沒見有李慶華和陳厚坤的身影，便徑直走進急診術間。
“屁股再擡一擡，我看不見了。”
“都說了你不要動，怎麼跟沒聽見似的呢。”
高醫生一邊做手術，一邊嘴裡絮叨着，更多像是自言自語。
這是做了一夜手術的節奏？周從文知道人在極度疲倦的時候願意說話來讓自己精神一點。
要不然在手術檯上打瞌睡，後果有多嚴重可想而知。
站在高醫生對面的助手已經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用力拉着大拉鉤，拉鉤的尾端向上翹着，暴露術野。
“怎麼連拉鉤都拉不好。”高醫生乾脆放下手裡的止血鉗子，“你別動，我給你擺個位置。對，都說屁股高一點，這纔是高，你那樣的話我怎麼看到裡面。”
“老高，你看你把小吳罵的都不會了。”麻醉醫生剛換了班，是今天的急診醫生，精力充沛，“要是你一個眼神上去，小吳就知道怎麼做……哈哈哈。”
麻醉醫生比較年輕，沒那麼厚的臉皮開更污的玩笑。
“是老高上歲數了，眼神好但是身體不行，真厲害的管什麼姿勢，人家殺個七進七出。”巡迴護士道。
“別扯淡，抓緊時間做，我都快睡着了。”高醫生有氣無力的斥道。
“高哥，還做急診呢？”周從文打了個招呼。
“小周啊，你們今天慢診開臺了？”高醫生聽到周從文的聲音後強打起精神看了他一眼。
“嗯，在等主任來呢。”周從文笑道，“話說你這是第幾臺啊。”
“昨天來了6個刀刺傷……”高醫生嘆氣，“又不是什麼聖誕節、狂歡夜這些鬼子的洋節，昨天怪了。”
周從文頓時幸福感滿滿。
看樣子昨天打架的沒有那些冒失的傢伙，捅肚子只要不一刀紮在腹主動脈上，但凡送到醫院來基本沒事。
胸部就不一樣，一個張力性氣胸都會死人。
幸福麼，還是要比較的。
昨天沒有外傷，不用大半夜跑來搶救，周從文覺得很正常；但看見高醫生一臉憔悴，第二天一早還在剖腹探查，周從文心中幸福滿溢。
湊近看了一眼，探查的一個位置比較深，高醫生對面的助手後手已經要翹到天上去，就是高醫生剛纔說的屁股擡高。
腸道破裂，腹腔裡還能看見少量的食物殘渣以及糞便。
感染應該很重，周從文卻也不在意，下去用兩組抗生素就行，無所謂的。
聽老闆說早些年只有青黴素的時候，手術室的條件也不過關，切闌尾的術後患者切口感染的機率很高。
不像是現在，條件一點點上來，併發症都少了很多。
一臺簡單的剖腹探查周從文沒什麼興致，看了一眼也沒打擾高醫生做手術，轉身離開，去自家術間。
今天都是陰間，比較省心。
進了手術間，周從文和劉偉打了個招呼。
“從文，陳教授呢？你們主任呢？也該上來了啊。”劉偉看了一眼門楣上的表。
“不知道啊。”周從文把患者的片子插到閱片器上，最後一次覈對患者信息。
“打個電話問問。”
“好。”
周從文從屁股口袋裡摸出手機，撥打給李慶華。
電話許久沒人接聽，周從文心裡忽然浮現出來一個不好的念頭——該不會是出車禍了吧。
劉偉也詫異的看着周從文。
周從文一個電話打給急診科，“你好，我胸科周從文，咱們120接患者了麼？”
“沒有就好，打擾了。”
周從文掛斷電話，皺眉凝神想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從文，你們主任怎麼了？”劉偉壓低了聲音問道，彷彿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只是他沒多說話，種種不好的猜想都放到肚子裡。
周從文看了一眼已經麻醉的患者，無奈的說道，“不知道。”
“要不你先開？”巡迴護士不管那面除了什麼事兒，她和周從文商量道。
周從文不是不能做這臺手術，對於周從文來講這臺手術簡單的一逼。但患者家屬不知道自己水平高，人家花錢請的是醫大教授。
他搖了搖頭，手裡拿着手機凝神琢磨。
能出什麼事兒呢？要是嚴重的車禍，肯定就近送到三院來了；要是沒事，李慶華爲什麼不接電話？
想了半天周從文還是沒頭緒，他猜測李慶華已經換衣服了，但拿着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到更衣室門口。
裡面沒有傳來手機鈴聲。
到底怎麼了？周從文又給陳厚坤打了一個電話，依舊沒人接聽。
不過掛斷電話後不久，李慶華就回撥過來。
周從文接起電話，那面有點亂。
“從文，我和陳教授在公安局。”李慶華無可奈何的說道。
“……”
周從文一怔，怎麼還去了公安局呢。
“剛剛在出租車上我讓沈浪去找直線切割縫合器，我說帶四把槍去手術室，結果熱心的司機師傅就把我們拉到公安局來了。”李慶華欲哭無淚的說道。
“……”
周從文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這特麼都什麼事兒！
一早好好的上手術，結果就被送去分局。
李主任的車壞的可真是時候……周從文無奈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