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厚坤陳教授還是老樣子，提前一天到，好好休息一晚。
其實三院的手術特別簡單，一般是陳厚坤和李慶華上第一臺。然後李慶華做到一半下去，換管牀醫生上，他去和周從文開第二臺。
第二臺以後的手術就變得簡單了無數，每次陳厚坤上來只要開槍就行。咔咔咔，直線切割縫合器兩槍下去，楔形切除結束，手術特別無聊。
但陳厚坤依舊不敢大意，常在河邊走，就沒有不溼鞋的。
哪怕和江海市三院配合日漸默契，陳厚坤依舊要保持體力、精力，每一臺手術都當要急診大搶救一樣去做。
而且手術耗時最長的一個關鍵點並不在手術上，而在楔切下來的肺葉裡尋找小結節的階段。
要是麻也麻了、切也切了，小結節卻還在……這是要砸招牌的，陳厚坤每每不厭其煩的尋找小結節。
週六一早看患者，其實片子陳厚坤都看過兩遍了，完全沒問題。
周從文開車去接陳厚坤，見面後說道，“陳哥，今天的手術略有一點麻煩。”
“嗯？”
“你先做陰間，我去準備陽間。”
史師傅一向沉穩的和石頭一樣，似乎從來沒什麼能打動他的神經。
但聽到周從文說什麼陰間陽間，連史師傅都微微一抖，紅旗很少見的偏了一下，但旋即恢復冷靜。
周從文感覺到紅旗轎車一抖，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黑話”似乎嚇到了史師傅。
“史師傅，別害怕，我說的陰間不是陰曹地府，是檢查陰性的患者的手術間。”
史師傅像是石頭一樣，連頭都沒點一下。
他聽沒聽到自己的話周從文無從得知，但還是繼續解釋，“陽間是檢查陽性的患者的手術間。有些病你也知道，有傳染性，今天有兩個患者乙肝陽性，放在一個手術間了。”
“都放最後不行麼？”陳厚坤問道。
“我本來也準備都放在最後，省得消毒了，但我們醫院感染科不知道犯了什麼病，非說要分兩個術間，中間還要清掃、紫外線消毒1個小時。”
“你得罪誰了吧，這是故意給你們胸外科下絆子呢。”陳厚坤也不是很在意，哈哈一笑問道。
“我得罪的人多了，自己都不知道是誰。”周從文也並不在意，類似的事情早點分出陰間陽間也好，現在是慢診手術少，等以後多了必然要調整。
與其到時候手忙腳亂，還不如趁着現在讓下面的小醫生先熟悉一下。
“小周，得小心一點。”陳厚坤叮囑道，“人心險惡哦。”
“我知道。”周從文道。
“人心比你想象中還要險惡，而且和本事沒什麼關係。”陳厚坤說道，“我在帝都有一個同學，現在已經是保健組成員了。”
“厲害。”
“是吧，我也覺得很厲害。但去年我們同學聚會，他竟然說自己到現在還不是博士生導師，每年評導師他都差一點分。”（注）
周從文皺眉，瞬間想到陳厚坤說的是哪一位。
“三院雖然小，但應了那句話，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是，陳哥，我會多小心的。”
來到醫院，牀頭看患者，第一臺看完後直接送去手術室。
接送患者的順序李慶華都寫出來，交給沈浪和李然他們，而且無數次強調從接患者的時候就要三查七對。
周從文估計是人民醫院出過大事兒，導致李慶華有心理陰影。
類似的事情包括患者送錯病房，醫生拿錯片子等等。
本來應該開左胸，但事實上卻開了右胸。
一旦發生這種事兒，不管誰在手術檯上直接傻眼。
所以越是有經驗的醫生就越是小心謹慎，生怕手術做的快，結果做完後才發現特麼做錯了。
這是很嚴重的醫療事故，周從文還聽說過闌尾炎開錯位置，主刀醫生倒腸子找闌尾的糟爛事兒。
所以術前謹慎點沒有任何問題，都是應該的。
胸腔鏡切肺小結節的手術雖然簡單，連李然這種剛來胸科的人都看會了，但術前術後涉及的事情太多，一個照顧不到就會出事。
上次陳厚坤來做手術就遇到了一件事兒。
術前當着患者家屬的面叮囑第二天一早不能吃飯、不能喝水。說的好好的，患者子女也都在，本來萬無一失。
但陳厚坤一早來看患者，隨便問了一句，患者竟然一早喝了粥。
沒辦法，手術只好取消。
後來李慶華和護士長商量，乾脆把術前宣教改成任何從嘴裡吃進去或是喝進去的東西都不行。
總之在臨牀上遇到的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無論是醫生、護士還是患者、患者家屬都隨時隨地可能犯錯。
第一臺手術做了一半，管牀醫生刷手上臺替換李慶華下來。他和周從文去陽間開另外一個患者，隨後只要陳厚坤下臺再刷手換個術間打槍就行。
類似的手術順序大家已經熟悉，配合默契。
今兒的手術略慢，因爲陽間兩個患者雖然都是乙肝陽性，但還是要消毒。
三院不是層流手術室，收拾乾淨後需要紫外線燈消毒，速度要慢一些。
做到中午十二點十分，陳厚坤開槍打掉最後一個患者的肺小結節。
又是六臺手術，李慶華眼睛裡有了笑意。
“陳老師，一會還去喝羊湯麼？”李慶華問道。
陳厚坤喜歡羊湯，簡單省心，從來不去什麼高檔的館子，李慶華特別喜歡陳厚坤這一點。
“嗯，隨便吃口我就回去了。”陳厚坤把楔形切除的肺葉拿在手裡，摸着肺小結節所在的位置，最後一次確定。
麻醉師樂滋滋的給藥促醒，這時候走廊裡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李主任，隔壁有一個產婦，孩子已經生完了，忽然血氧飽和度下降。正好你們在，麻煩您去看一眼？”一名麻醉醫生走進來很卑微的說道。
“血氧飽和度低？術前有心肺疾病麼？”
“沒有，產婦術前身體健康，只有妊娠期糖尿病，用胰島素控制的挺好。不知道爲什麼上臺還好好的，忽然就拉小旗了。”
周從文微微皺眉，“主任，我去看一眼。”
……
……
注：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