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頭換面

接下來的日子,羅扇和白大少爺每天過得都很緊湊充實。吃罷早飯,羅扇就開始教白大少爺編竹藝——要知道,白大少爺只是神經不正常而已,這並不影響他的機械記憶力和肢體靈活性,羅扇甚至發現這個男人其實相當的聰明,每種竹藝的編法她最多教過兩遍,他是一學就會。

漸漸地羅扇發現自己的編織速度已經趕不上他了,而且因爲他手勁兒大,那些韌性強的竹子很輕易就能被他壓成想要的形狀,所以編出來的成品比羅扇的還要漂亮結實,羅扇開始真心地嫉妒了,故意用連瘋子都能聽懂的酸言酸語在那裡忿忿不平,惹得大少爺得意到不行。

編東西用的竹子和藤條是羅扇讓大少爺“借”了他自己一兩銀子叫小廝從外面買回來的——白手起家嘛,本錢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所以用掉的這一兩銀子權當借來的,日後掙回來還要還回賬上去的。

編好的成品就讓綠院裡家住本城的下人們各自拿回家去讓親戚幫着賣,賣得的錢三七分成,羅扇大少爺七成,對方三成,所以下人們也都樂得跑腿兒。

自從月末收回來第一筆掙得的錢,白大少爺就完全對這個“遊戲”陷入了狂熱,羅扇想這大概就是商人世家的遺傳天性,白大少爺即便瘋着也對商機有着本能的敏感和執着。嗯,這樣也不錯,總比他這麼大個人了還天天在屋裡頭撞牆摔碗要好得多。

羅扇不但教會了大少爺編各種花樣,還告訴他要怎麼利用這些東西,譬如編出的小一點的竹匣子可以用來盛放襪子,稍大一點的可以用來盛放褻褲,再大一點的放中衣,再大大一點的放外衫,還有專門放綬帶的匣子,專門放手帕的匣子,專門放掙得的錢的匣子,規規矩矩地在櫃子裡擺放好,想用什麼就從相應的匣子裡拿。

再後來兩個人合作編了個大大的藤櫃,原來的那隻大木櫃就讓人搬走了,因爲羅扇說了:用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才叫享受,才叫驕傲。再再後來兩人又編了藤製的妝臺,藤製的椅子,藤製的桌子,藤製的高几,藤製的花架子……目前正在開發藤製的牀……

大少爺美得天天在屋子裡轉圈圈:滿眼都是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這感覺果然像小扇兒說的一樣爽,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對,全場我要“吼的”住啊!

小扇兒還說了,人要學會養活自己,這個世界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爹媽,但是你不能靠他們一輩子,將來他們老了還要靠着你,所以你先要學會養活自己才能在將來養活爹媽。在學會養活自己之前可以先學着養活花草和動物,從簡單的養起,慢慢的鍛鍊。

於是羅扇從外面院子裡移了幾盆蘭花和茉莉進屋,就放在大少爺編的藤製花架上,然後問他:“爺你瞧,漂不漂亮?這花兒就像是專爲爺編的花架子開的似的,多合適呢!”

大少爺美得一天都合不攏嘴。

再後來屋裡的花兒就漸漸多了起來,有百合,有玉簪,有鳳仙,有梔子花,有六月雪,還有盆栽的鳳尾竹和羅漢松。大少爺每隔幾天就定時給這些花澆水,但是花兒總是怏怏地沒什麼精神,請教過羅老師之後才明白,原來是這屋子裡沒有陽光,花兒們身體會虛的。

大少爺猶豫了很久,最終聽了羅扇的建議,把花兒們都移到了東間房去,然後把東間房的窗紙換成普通的薄紙,白天的時候如果大少爺不敢見陽光,就由羅扇過去開了窗戶通風澆水,晚上了大少爺可以到東間去探望那些花兒們。

開始的時候大少爺一步也不敢在白天接近東間,但是慢慢的,羅扇讓他一點一點提前進東間的時間,從深夜到夜幕初降,從夜幕初降到傍晚時分,從傍晚時分到夕陽才落,從夕陽才落到青天白日。

大少爺終於不怕陽光了!綠院的人交口稱奇。於是撤去所有的厚窗紙換上了鮮嫩的銀紅窗紗,襯着滿院蒼翠的梧桐芭蕉,端的是紅香綠玉幽靜喜人。

隨後呢,羅扇借大少爺的口令人過來把上房三間、耳室三間裡裡外外的牆全都重新刷了遍白粉漆,窗棱房柱也換成了蘋果綠——淺綠色會使人心情愉悅,以前的房間顏色太深重了,正常人住久了都會得抑鬱症,何況一個瘋子?

接下來就是撤去那深棕色的牀帳子和屋中幔帳,換上又輕又薄的陽光色的紗帳,深藍色的綢被、牀單和枕頭一律改成杏粉色的面兒,牆上只掛畫不掛字,畫也都是各類花草魚鳥,色彩輕快鮮亮。

如今再一進上房,滿目是時鮮花草,淺杏色的各種藤架藤箱錯落有致地擺放在各個角落,與藤椅藤桌相得益彰,乍一看還道是進了田園人家,全是清新淡雅的風貌。

白大少爺如今也不穿紅配綠的衣衫了,因爲羅扇說那樣的話他往花草間一站就看不見他了,萬一不小心被蜂兒當成一朵大花兒給叮了怎麼辦?夏天嘛就該穿得清透一些,所以櫃子裡的衣服一律換成了淺色的,穿在身上還真覺得輕飄飄涼爽爽呢。

白大少爺的一天三頓飯也吃得安穩多了,有羅扇每天做的養生餐給他,那面色當真是越來越光彩照人精神抖擻——羅扇雖然不懂怎麼對症下藥治白大少爺受損的腦子,但是養好身體總沒錯處,以前他瘋得很的時候三餐不按時,忽飽忽飢的,導致身體外實內虛,羅扇花了幾個月的功夫才終於給他調理了過來,直接產生的效果就是這個傢伙連睡覺都一併踏實了,再也不尿牀,再也不夢遊了。

然而,瘋子就是瘋子,白大少爺並沒有因爲羅扇的精心調養而慢慢地恢復神智,他只是性子變得溫和了而已,並不代表他就此恢復了正常,每天該傻樂還是傻樂,該耍脾氣還是耍脾氣——不再亂摔東西已經是相當大的進步了。

這天晚上白大少爺又發脾氣了,惹得綠蕉門也不敲就闖進了羅扇她們的房間,羅扇纔剛洗完澡,正光着屁股從澡盆裡出來,被綠蕉一把抓住就要往外拽,直嚇得羅扇吱哇亂叫:“綠蕉姐!綠蕉姐!別急!別急!讓我穿上衣服先!”

綠蕉也確實是急了眼了,這才反應過來,鬆開羅扇由她先穿衣服,頓着腳道:“大少爺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死活不肯讓我們伺候,還是你趕緊過去看看罷!真是要了命了!”

羅扇被綠蕉拽着三步並作兩步地進了上房,見西間臥房的門關着,裡面聽得大少爺正在那兒吼:“笨手笨腳的!爺不讓你們伺候了!都滾!都滾!”便見門開處綠柳綠桐渾身是水地狼狽逃出來,一見羅扇就彷彿逮找了救命稻草,一人一根胳膊地扯住,一個用力就把羅扇搡了進去。

這是鬧什麼呢?羅扇好容易穩住腳步定睛一看——噯喲媽呀!鼻血狂飆啊!見白大少爺正一絲.不掛地坐在木頭浴桶的桶沿上,大馬金刀地叉着兩根腿怒火沖天。

上帝陀佛啊……這,這NC-18級的咱承受不來啊!羅扇捂着鼻子轉身就要逃之夭夭,卻不料去路早被綠蕉三人在外頭堵得死死,正計劃着跳窗出去,就聽見大少爺那廂一聲沉喝:“小扇兒!你來得正好!過來伺候爺沐浴!”

羅扇猥瑣地捂着鼻子縮着肩膀眯着眼睛挑着眉毛摳着內八字腳慢慢轉過身去,賠笑着道:“爺,小婢沒伺候過人沐浴,怕不能盡心盡力,爺還是讓綠蕉姐她們幾個有經驗的來罷……”

“嘟!爺讓你來伺候你就來!哪兒那麼多廢話!她們若是能伺候爺還叫你來幹什麼!”大少爺一屁股坐回桶中,濺起一片水花,“快來!”

見關鍵部位被水馬賽克住了,羅扇這才壯着膽子一點一點蹭過去:“爺,綠蕉姐她們以前不是一直伺候您沐浴的麼?怎麼突然就不讓她們來了?”

大少爺冷哼一聲:“爺讓她們給爺唱個小曲兒助興,不是不會唱就是唱得難聽得要死!你來,爺要聽你唱!”

羅扇立時黑線滿額:唱曲兒……唱什麼?“大象……大象……”嗎?

“那,小婢唱曲兒,爺讓綠蕉姐她們進來伺候沐浴罷?”羅扇妥協了一步。

“不要她們!你過來給爺搓背,邊搓邊唱。”大少爺把搓澡的粗巾子丟給羅扇,“快點!”

“好……好罷……”羅扇沒轍,只好蹭過去,一邊搓背一邊祭出五音嚴重脫軌的貓兒嗓唱道:“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談戀愛,談戀愛,一隻它是公的,一隻還是公的,真奇怪,真奇怪……”

“爲什麼?”大少爺忍不住問,“爲什麼兩隻都是公的?”

“想知道答案?”羅扇反問。

“想!”大少爺點頭。

“好,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指揮,我說好才能好,否則你就甭想知道答案。”羅扇道。

“好罷,你說,要我幹什麼?”大少爺問。

“拿着巾子,自己搓胳膊。”羅扇把巾子遞給他,轉身走到對面藤椅上坐下來。

大少爺果然依言去搓胳膊:“搓完了!告訴我答案!”

“不行,你搓的那叫什麼?平時綠蕉她們怎麼給你搓的?不過關!重新搓!”羅扇伸手指點着道,“左臂搓完了搓右臂,每寸皮膚都得搓到,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將來還怎麼幹大事?!……脖子,脖子前面,好好搓,對,不用搓後面,後面我已經給你搓過了。”

大少爺依着羅扇的指揮認真搓起來,其實他天天都要沐浴的,身上也沒什麼“槽”,倒是把皮都搓紅了。羅扇看着十分滿意,指揮起來也有了精神:“前胸,肚子,小腹,屁屁,兩條腿,腳丫子,都要搓到哦!”當然,進行到“屁屁”這一步驟時大少爺就從桶裡站了起來,羅扇也就自覺地把頭偏開了:嘖,咱就知道旁邊桌上這個白瓷花瓶可以反到光……

“搓完了!”大少爺很有成就感地報告道。

“不錯!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一次自己搓澡會不會覺得很難?”羅扇笑問。

“不難!一點兒都不難!”大少爺很輕鬆地答。

“很好,現在進行下一個‘第一次’——自己試着打香胰子,若是做不了就叫我,我再幫你做。”羅扇指揮道。

“不用你幫,我自己能行!”大少爺生怕羅扇走過來幫忙以顯得他無能,連忙貓腰從桶邊地上去拿盒子裡的香胰子,結果因太着急,香胰子又滑,一下子脫了手,直接掉在了地上,只好又貓着腰去夠,這回卻夠不着了,便邁出桶來彎身去撿,結果再次脫手,越急越抓不住,這香胰子就一掉一滑地直衝羅扇坐的位置而來。

羅扇早就捂着鼻子轉過了頭去,這香豔場面實在是考驗她的意志啊……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大少爺亦步亦趨地追逐着香胰子向着她俯衝過來,纔剛有所察覺,大少爺人已經到了面前,彎着腰一頭撞在羅扇身上,羅扇晃了一下直接向後仰倒,整個人乾淨利落地摔在了地板上,滿地的洗澡水立刻讓羅扇同志不幸溼身,掙扎着爬起來時卻正是薄衫貼膚場面異常火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