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的幾句話大概是戳中了蔡兆先心中最柔弱處,他的聲音抖得越發的詭異起來,“冉冉……”他嗚咽着喊她的名字,卻並沒有喚她蔡昔微。
“爸爸……”冉冉的淚水開始急急的往下掉,小下巴不停的哆嗦着,“爸爸,你說過要帶我去找媽媽的,爸爸……”
“我,對不起你,媽媽。”蔡兆先喉嚨裡發出咕嚕的怪聲,“對不起她。”這幾個字說完後他可能氣沒接上來,突然之間就急劇的抽搐起來。
兩個醫生快步衝到牀邊,那個我沒見過的醫生拿着針筒扒開了蔡兆先屁股上的褲子,在觸目驚心的青紫上打了一針。
我本以爲這是救命的一針,再不濟蔡兆先也能起死回生,迴光返照一番。可沒想到這一針下去後,蔡兆先抽搐得更加厲害了。
“不好。”拿針筒的醫生扭頭看着牀頭的儀器,上面的線條開始變直了。
“兆先,兆先。”嬌喘的聲音伴隨着凌亂的腳步,一個披頭散髮滿臉淚痕的姑娘衝進了房間,撲到了牀邊抱住了牀上的人,“兆先,我還沒告訴你,我懷孕了,我真的懷孕了,我去查過了,說會是個男孩。”
果然是小漾,看來蘇曉敏並沒有胡說八道,那天在病房裡,說謊的人是施明清?我困惑起來,如果蘇曉敏說的是真話,施明清爲什麼要說她胡說八道?他要掩蓋一些什麼?
我忍不住側頭去看施明清,此刻的他站在那裡,嚴肅得像一尊雕像。
小漾撲上去的時候,蔡兆先的心跳就停止了,儀器發出長長的嘀聲。老太爺顫顫巍巍的走到了牀頭,除了小漾和冉冉在哭泣,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
好一會後,老太爺伸出了手,慢慢的把蔡兆先睜得老大的眼睛給抹合上了。
“明清,把他們都叫來吧。”老太爺牽起了冉冉的手,“去議事大廳。”
“老太爺。”徐醫生急急的開口。
“按樑醫生說的辦吧。”老太爺牽着冉冉一步一步的往外走,施明清快步的跟在了他們的身後,我愣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原本撲在蔡兆先身上哭得肝腸寸斷的小漾緊接着就追來了,陸陸續續的,後面又跟來了人。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又只剩下了兩個醫生留在蔡兆先的房間裡。
我感覺老太爺要說什麼重要的話,肯定會涉及利益,小漾纔會棄下蔡兆先追來。死了的人不能幫她爭利益,她就只好自己上了。
這是我第一次踏進蔡家四合院的議事大廳,整個大廳顯得很冷色調。一些比較嚴謹的宮廷劇裡就是這樣的擺設,我又想起來,沈以良說過蔡家祖上是慈禧身邊的大太監,果然家風遺傳得很好,從居住到日常,全都往宮廷作風上靠。
冉冉被老太爺牽着走到了主位座椅那,我沒有了冉冉作擋箭牌,很擔心他們會將我管出這議事廳。畢竟這是蔡家的事情,我一個外姓人純粹就是想湊湊熱鬧,還好各懷心思的蔡家人壓根沒空理我。
大約在半個小時內,議事廳的座椅上就坐滿了蔡家人。我暗暗數了一下,有二十多個人,男男女女。我只見過五六個男人,其他人全都沒見過,從他們趕來的速度來看,肯定就住在這四合院裡面,詭異的是平常他們就跟死了一樣都見不到蹤跡。
滿廳的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連小漾站在阿儒身邊都止住了哭聲,只是不時的慣性抽噎一下。大夥兒坐下後,只有阿儒敢盯着老太爺看,其他人都垂着頭看地板,就象地上有錢撿一樣。
“兆先回去了。”老太爺清咳了一聲就開了口,聲音平穩,彷彿蔡兆先就真的只是回哪兒了一樣。
大家都聽懂了老太爺的意思,臉上都表現出了適當的悲傷之色。在高爾夫球場見過的兩個男人更是眼中泛出了淚花。
老太爺把冉冉牽到了他的前面,“按照兆先的遺願,他的繼承權將移交到蔡昔微身上。以後,你們記住了,蔡昔微是這個四合院的主子,蔡家的產業暫時還由你們分管着,等到蔡昔微年滿十八週歲再移交到她手裡……”
“不,不,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兆先的,醫生說了,是個男孩,是個男孩。父親,你不能這樣對兆先的遺腹子。”小漾跟瘋了一樣站到了大廳中央,當着所有蔡家人的面大喊起來,“我小心翼翼的養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胎,父親,你肯定是知道的,你不能這樣對兆先……”
“明清。”老太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施明清。
施明清心領神會,立刻出了大廳。很快的,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傭人進了大廳,無聲無息的走到小漾身邊。小漾神色大駭,兩個男傭人鉗制她,她要尖叫,其中一個伸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她就這樣象一隻破布娃娃一樣被拖出了議事大廳。
“還有誰有意見嗎?”老太爺扶着椅子起了身。
我先前就被蔡家的爛規矩嚇過,這會見了小漾被拖走,只是驚懼了一下。看來,這膽量還是需要多鍛鍊。說不定等我習慣了這座宅子的風雲暗涌,我也能學會一套宮心計呢。
阿儒往前跨了一步,他的父親在他背後拽了一把,生生的就把他給拽回了原地。這個暴虐的中年男人,還是很懂得審時度勢的嘛。
其他人估計也是一肚子的意見,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回去吧。”老太爺又衝着大家揮了一下手,坐着的蔡家人就全都起了身,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又全都消失在了大廳門口,安靜得就象他們沒來過似的。
最後大廳裡又只剩了下老太爺,冉冉,魏姨,施明清還有我。老太爺坐回了他的太師椅上,他本來就垂垂老矣,這會顯得就更回蒼老了,畢竟死的是親兒子,不是阿貓阿狗,再冷血的人也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