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一帶最冷的時候,也就是年前和年後的十多天。
三年來第一次獨自一人從南城到臨市,中途轉了三趟車,又走了幾百米的路,夏曉北纔看見河對岸獨戶院落的宋宅。
雖然並未下雪,但橋下的河水乍看之下也似馬上就要凍住一般,流動得極爲遲緩。河岸邊樹木的蕭條,也給這樣乾冷的冬天增添了一份沉悶。
夏曉北拉着行李箱,深深呼出的氣體在空中繞出一團淡淡的煙。按下門鈴後,沒一會兒,菲傭便來應了門。
“爸和媽呢?”進門後沒看見二老的身影,夏曉北問菲傭道。
菲傭用音調奇怪的中文回答她:“太太出去了,老爺在後院。”
聞言,夏曉北讓菲傭把行李箱送回房間,她自己則往後院走去。
宋鉦退休前就喜歡養些花花草草,退休後還迷上了研究瓜果蔬菜,漸漸地,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這上頭。如今,整個後院一半是花園,一半是菜地,乍見之下,好似進了農戶之家。
幸好這裡不比北方,就算是冬天,無論是溫度還是溼度,都足以養活大多數植物。不過,宋鉦還是爲幾株比較嬌貴的花草專門建了個小型玻璃暖房。夏曉北張望了幾下,沒在高低錯落的瓜果架間尋到他,就直接進了暖房,果然在一排花盆前看到他半蹲着的身影。
夏曉北並沒有立即作聲,而是悄悄地站在後頭,看着他一會兒摸摸葉子,一會兒給盆裡鬆土,忙乎得好不起勁。
饒有趣味地欣賞半晌,她才張口甜甜喊了句:“爸!”
驟然傳來聲響,宋鉦驚得站起身來。回頭見夏曉北笑得眉眼彎彎,他佯裝生氣道:“一回來就嚇我?”
夏曉北吐吐舌頭,笑而不語。
“剛回來?”宋鉦本就沒有責備她的意思,一下便轉開話題,邊問着,邊走到洗手池前。
夏曉北一路跟在他身旁,幫他打開水龍頭,“嗯。這不,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就先來後院跟您報到了。”
“那個混小子呢?”
那個混小子,指的自然是宋以朗。夏曉北的眸底不易察覺地閃了閃,下一瞬立即展開笑容,“他還在出差呢。因爲往年差不多都是這個時候回來的,所以我先一步,給你們定定心。”
這個理由宋鉦顯然不太滿意:“出差?他究竟是不是公司的老闆?怎麼出差的次數比員工還頻繁?”
夏曉北幫他擠出點洗手液,解釋道:“正因爲他是老闆,所以很多重要的商談和會議才需要他親自出席嘛。”
說罷,她眨眨眼,故意調侃道:“怎麼?您想他了?”
宋鉦正沖洗着手上的泡沫,聞言,臉色微窘,嘴上肯定是不承認的:“他晚幾天回來纔好,省得晃來晃去礙我的眼!”
“是是是,他礙眼!他很礙眼!”夏曉北順着他的話,煞有其事地重複着。
宋鉦毫無殺傷力地瞪了她一眼,鼻子裡哼哼兩聲,轉而問起她工作上的事。兩人邊聊着走出暖房時,夏曉北才注意到,角落裡不知何時竟種上了一小片桔梗,綠色菜葉的包圍中,紫色的花開得燦爛醒目。
“這是……”夏曉北定定地愣怔住。
宋鉦負手而立,神色很是滿意:“耐寒好養活,又能藥用,可比那些嬌生慣養的蘭花可愛多了。我暫且先種在這外頭,只是怕過些天溫度再低下去,它是不是會受不住。你覺得呢?”
“沒關係。”頓了兩三秒,夏曉北搖搖頭道,神色間帶着幾分沉湎,“就這樣,很好。”
隨即,她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猶豫着問:“媽……她沒意見嗎?”
“她能有什麼意見?”宋鉦口吻理所當然地安撫她道:“你放心,我在後院裡種了什麼東西,她哪裡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既然她沒多說什麼,那就是默認的意思了。”
似是覺得他分析得有道理,夏曉北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聽着宋鉦繼續道:“這樣一來,以後就不必特意去買花了。明天早上出門前,你就直接來這裡採一束新鮮的。”
“欸?”夏曉北怔了怔,“您不一起去嗎?”
宋鉦和藹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我哪天見不是見?明天的時間,本就該留給你們一家三口獨處。”
兩人走到廳裡時,蔣燕已然回到家,換了身便服從樓上下來,看見宋鉦,開口就問:“你前些天不是一直躲在書房裡寫字嗎?怎麼我剛剛去拿,一幅都沒見着?”
宋鉦不甚在意地回道:“噢,那些都是老李他們之前跟我討要的。早上給他們送過去了。”
蔣燕有些生氣了:“怎麼又是這樣?人家討,你就給,你什麼時候變成大街上給人寫春聯的了?”
這個比喻讓宋鉦的面子掛不住了,“又不值幾個錢,何況他們都是交情多年的老朋友了,送幾幅字罷了,有什麼關係?”
他的態度激得蔣燕益發惱怒,“這是錢的問題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手關節出了毛病,再這麼下去,如果犯疼,別再來找我!”
狠話一放出,許是也察覺到蔣燕其實在爲他着想,宋鉦一時訕訕地沒有說話。但礙於威嚴,他還是梗着脖子嚷嚷道:“行了行了,提來提去都是這麼幾句,你不煩我都煩了……”
一旁觀戰的夏曉北完全沒有要插話的意思,反而看得津津有味——每對夫妻都有自己獨特的相處方式,也是他們的生活樂趣,有時候,連拌個嘴都能羨煞旁人。何況,眼前的兩人,根本沒上升到拌嘴的程度嘛。
這不,蔣燕已是懶得再接宋鉦的話,當先選擇休戰,隨即卻是忽然轉頭對夏曉北道:“進來幫我折菜。”
因着對宋鉦的氣尚未完全消去,她的語氣難免帶着幾分不滿。夏曉北知道這並非針對她,但心下仍是一個咯噔——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向來看她不太順眼的婆婆,竟然主動喊她幫忙?
驚訝之餘,夏曉北已是忙不迭跟在蔣燕後頭進了廚房。
婆媳倆面對面,一起擇着小筐裡的長豆角,半晌沉默。和往常不同的是,夏曉北隱隱察覺到,蔣燕應該是有話要單獨對她說,所以才故意支開宋鉦,可這會兒又不開口,不禁讓她心裡直犯嘀咕。
眼瞧着小筐即將見底,蔣燕才終於問道:“你和阿朗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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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要不要這樣,一如既往地單刀直入不兜圈子,還是一針見血地直搗黃龍,不如繼續保持沉默吧……
心思流轉間,夏曉北面露困惑:“媽怎麼這麼問?”
蔣燕瞥了她一眼後,重新低下頭盯着手裡的豆角,“我不是沒看新聞。這段時間阿朗和那女模特的緋聞不是又傳得沸沸揚揚嗎?你是他老婆,心裡怎麼會沒點想法?”
“媽,這是……”夏曉北蹙了蹙眉頭,神色當即肅然了起來。
“如果沒有問題,爲何你是一個人回來的?”蔣燕手上的動作不停,緊接着道:“同爲女人,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還記得,上一次出事時,是你自己親口說,阿朗是你的丈夫,你相信他。可是現在,你因爲這件事情賭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媽,”夏曉北的手掌輕握,儘量心平氣和:“事情不是你想得這樣。”
豆角恰恰擇完,蔣燕兀自端着裝滿豆角的小筐,放到水龍頭下衝洗,“但願不是我想得那樣。但,這件事,我不希望再捅到你爸那裡去。最近,我故意把電視機弄壞。你爸不懂上網,所以暫時還不知道。”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夏曉北這才明白,爲何方纔宋鉦並未提及這件事。原本回來的路上,她還在爲如何搪塞這件事而大傷腦筋,沒想到,原來蔣燕早已妥善安排好了。
省了她親自花心思幫宋以朗善後,夏曉北該是要感謝蔣燕的。但一番話下來,她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並非是怪她話語中毫不掩飾對宋以朗的偏袒。畢竟人之常情,而且,她也習以爲常。
她只是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三年多來爲人妻爲人媳所作的努力,蔣燕並沒有放在眼裡。哪怕是一丁點也好,可是沒有,完全沒有。所以她纔會不問對錯地指責她不該賭氣不該使性子不該告狀。
別說眼下她什麼都沒做,若是以後她當真沒忍住脾氣,到時候,蔣燕又會如何“教育”她呢?
光想想,那畫面真是太美她不敢看……
頃刻,夏曉北悶着聲音,淡淡應道:“好,我知道了。”
聞言,蔣燕並沒有回頭,只是用背影對夏曉北道:“知道就好。行了,這裡沒你的事,可以出去了。”
晚飯間,三人一桌,組合略詭異。宋鉦對她始終熱情關切,可少了宋以朗在場,對夏曉北來說,總是有種局外人般的格格不入之感。
好不容易撐到結束,她早早地上樓準備休息。
結婚前,她和宋以朗兩人都有屬於各自的房間;結婚搬去南城後,偶爾回來的短住,他們是一起睡在另一個臥室裡。現在宋以朗不在,她也不想一個人睡那間臥室,乾脆回了自己原本的小房間。
即便沒人住,房間也顯然每天都有人打掃,乾淨整齊,基本保持着原來的模樣。好久沒進來,一時略有恍惚。
雖然從父親去世後就住進了宋家,但其實後來更多的時間,她都是在學校的宿舍裡度過。儘管如此,這裡還是或多或少承載着她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對它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尤其,這裡算是她和宋以朗交集的開始,對於現在的她來講,更是多了一層意義。
思緒不覺間翩飛,枕着一夜斷斷續續的回憶入了眠。她和宋以朗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那一年寡淡而尷尬的生活,於夢境裡虛虛實實地清晰了細節。
第二天早上,夏曉北已是儘量逼自己早起了,可她下樓時,宋鉦和蔣燕兩人顯然已經起了很久,一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一個和菲傭進進出出廚房,應該是在爲臨近的年關而忙活。
“爸,媽,早上好。”頗爲不好意思地問候後,宋鉦的目光應聲從報紙轉到了夏曉北的臉上,盯了片刻,冷不防冒出一句:“昨晚沒睡好嗎?”
有那麼明顯嗎……確實是想了些事情而已……
摸了摸自己總是無意透露情緒的臉,夏曉北咧開嘴,“沒有,只是翻了些以前的東西,看着看着入了迷,所以睡得有些遲。”
邊說着,她邊打了個呵欠,以證明自己的話的確屬實。
見狀,宋鉦也沒再多加追問,只是在夏曉北吃過早飯後,他纔將一束包好的桔梗放到了她手裡——正是從後院摘的,鮮嫩的花瓣上尚沾着晶瑩的露珠。
有意無意地往廚房的方向瞄了一眼,沒見到蔣燕的身影,宋鉦才輕聲輕氣道:“順便代我向他們問好。還要記得告訴他們,這花是我親手種的,今天這一束,是第一批成品。”
本還滿心感動的夏曉北瞬間被他逗得啼笑皆非,學着他的模樣,更加輕聲輕氣地應道:“好,我一定把您的話原封不動地帶到。”
……
坐了幾站的公交下了車,從山腳沿着一路蜿蜒而去的水泥階梯往上爬,時不時會碰上晨跑下山的人。約莫二十分鐘後,夏曉北順利抵達半山腰上的陵園門口,然後順着心中熟記着的路線筆直朝前走,左拐,最後在第五塊墓碑前停下腳步。
映入眼簾的是一左一右的兩張照片,一男一女均溫和地笑着,眉眼間與夏曉北有着五分的相似。
定定地站了一會兒,夏曉北傾身向前,伸手用袖子將照片上覆着的灰塵擦了擦,隨即露出清恬的笑對他們喚道:“爸,媽,曉北又來看你們了。”
每年這一天的忌日,不管怎樣,她都是要來的。
說來也巧,父母雖不是同一年去世,可日子卻恰好在同一天,更是遵照遺願將兩人葬在一起。在同一個日子棄世而去,也不知道是生前就偷偷約定好了,還是想讓活着的人能夠少掉一天的哀傷。
默默嘆了口氣,彎下腰,正準備把桔梗放下,卻發現墓碑前已然放了一束,看起來亦是鮮豔如妍。
有人來過?
夏曉北霎時怔忡住,狐疑地朝四周張望。當然,並沒有看到任何人。
真是奇怪了,除了她和宋家的人,應該是沒有其他人會特意在今天前來,更不會送母親最喜歡的桔梗。
想了一會兒,依舊想不明白,她便作罷了。反正,多一個人惦念自己的父母,也不是什麼壞事。
將兩束花並排着放好,再把墓碑縫隙間冒出來的幾顆小草頭悉數拔光後,她才舒心地坐了下來,嘴角噙着笑意,靜靜地凝視着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兩人。
母親文沁在她滿月前就去世了,所以關於母親的記憶,她一點都沒有,全部都是憑藉着照片和父親以及宋鉦的描述,才漸漸堆積出一個既清晰又模糊的形象。父親夏耿新含辛茹苦地將她帶到十八歲,終也在意外的車禍中棄她而去,卻似有先見之明般地將她託付給了宋家。
而這一託付,竟是這樣託付了她的一生。爲此,夏曉北一直覺得,自己的命運軌跡,是被別人推着走的。區別只在於,夏耿新推着她走過前十八年,宋以朗或許將推着她走過接下來的大半輩子。過去對所謂家庭的概念是女兒和父親,現在對所謂家庭的概念,是妻子和丈夫。
“爸,你親自給找的女婿,今天沒來。如果你在底下看見他了,就幫我問聲好。因爲我也大半個月沒他的音訊了。”
“不得不說,你給自己挑老婆的眼光真是很好。可是,怎麼給自己女兒挑老公,就沒仔細點呢?我還是你親生的嗎?”
“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會想到訂娃娃親的餿主意呢?瞧吧瞧吧,硬生生湊了對怨偶,難道看着我受苦,是你們倆的樂趣?”
“……當初依據的標準究竟是什麼咧?不會是有先見之明,知道他長大後會很帥?外貌協會,會不會太膚淺了些?也沒見我從你們身上繼承多好的基因咯。”
“哎呀,你們別生氣,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
絮絮叨叨地對着墓碑毫無節操沒底線地自言自語老半天,夏曉北擡起頭,太陽已從早上出門時的東面,升到了當空。光芒略爲刺眼,她下意識地眯起眸子,然後將視線重新凝回到照片上。
“爸,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所託非人,我以後該怎麼辦?”她驀地笑了笑,笑得有些無可奈何,最後低聲喃喃:“可是,我好像真的很喜歡他,又該怎麼辦……”
……
從陵園裡出來,已是過了十二點。中午時段的公交車,是比早上過來時要難等的。
所以,等夏曉北再次看見宋宅時,興奮的程度跟昨天相比完全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本以爲過了飯點,回來也只能熱一熱剩菜剩飯。誰知一進廳就是滿面撲鼻的香氣,攪得她的飢腸轆轆霎時蠢蠢欲動,一時忘記在二老面前顧及形象,如蒼蠅撲屎一般往餐桌飛奔而去。
然,快速飛奔的步伐卻在發現餐桌前多出來的一道背影時,猛然間緊急剎車。
身條欣長,挺背端坐,熟悉得閉着眼睛都能準確無誤描畫出輪廓。
夏曉北的呼吸瞬間屏住,清晰地聽見體內“砰”地一聲響——心口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怒放出一個春天,將其他零碎的小情緒悉數掩蓋無蹤。
“曉北,回來得剛好,等着你吃飯,別站着,快過來!”宋鉦最先看到夏曉北,當即喚了喚她。
晃過神的夏曉北似有若無地點了點頭,端着略顯呆滯的面部表情,揣着暗自砰砰亂跳的春天,邁着時快時慢的錯亂步子,欲拒還休間,終是走到了他的對座。
他正低垂着眼皮子,先給宋鉦夾了一筷子的青菜,然後又撿了塊精瘦的排骨送到蔣燕的碗裡,最後纔給自己盛了湯,細口慢慢地喝着,完美地體現出他融到骨子裡的好教養。
夏曉北忽然“噗通”一聲重重坐在了椅子上,他不受干擾地繼續喝完了湯,纔不緩不急地擡起頭,將目光落到她身上。
這輕飄飄地一落,好似驀地給又驚又喜的她上了發條一般,令她剎那間心跳如雷氣血上涌,眼睛不自覺滋着一股子電流,隔空朝他傳遞過去。
四目相對兩秒鐘,宋以朗突然問道:“想喝湯?”
三個字傳進她的耳朵裡時赫然變成了口吻關切的四字相詢:“想喝湯嗎?”
所以他要給她盛嗎?
夏曉北忙不迭搗蒜般點頭。
隨即便見宋以朗神色不變,卻是把手上的湯碗翻轉過來,示意給她看:“噢,沒了。下次趁早。”
一句話,一下子令她親身體驗到什麼叫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也將她從春天重新打回到冬天。
暗暗在桌下搓了搓發僵的手,夏曉北聽見乾澀無比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裡溢了出來:“什麼時候回來的?”
“早上。”
雖然回答她了,卻答得異常簡潔,而且,並不是她真正想要知道的答案。她想知道的是……
“這回怎麼會在美國呆這麼久?”
蔣燕的問話立即讓夏曉北的兩隻耳朵像靈敏的貓耳一樣豎了起來。
美國,是美國!他去了美國,不是宣婷所說的深山老林!
啊呸!這種時候幹嘛想起宣婷那貨的胡謅!
夏曉北緊張地在桌下握緊微微冒汗的手心,一眼不眨地盯着宋以朗,全身的細胞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其實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目光過於灼然,可宋以朗貌似一點都沒察覺,面上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閒閒地嚼完嘴裡的豆角,他才隨口說道:“幾個朋友恰好都在那,所以多留了些日子。”
好吧,給的理由略微含糊,但無論怎樣,聽起來沒有漏洞。
嗯,他就是去見朋友,就這樣。
夏曉北覺得自己的心跳隨着他的話恢復了正常的速度,暗暗鬆了口氣,再擡眼時,恰好瞥見他抿着的脣角很淡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