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天山上下又馬不停蹄地經過鳳來郡直取洛州城的白竹山人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他停在洛州城的城門口,很是不解地揉了揉鼻子,“誰的怨念這麼大?年輕人,這樣真不好!”
在他身邊的守門人一臉莫名地看着這個很是仙風道骨的老者姿態風流地進城,擡手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胡茬、皺紋,在風吹日曬中粗糙的皮膚,怎麼看,他都不是年輕人了吧?
“唉……”守門人很是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用手指了指腦子——難得長了一張世外高人的臉,沒想到竟然是個傻子!
蘇溯越自然是不知道這段小插曲的,他只覺得衙役的氣息變得很奇怪,卻也沒有時間停下來細細詢問。
出來之前,他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想要自己去洛州城,要不是看見了那塊令牌,他一定會把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貫徹到底的!
何況他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離開自家那不靠譜的主子,他實在不放心。
那塊令牌……那塊被自家主子當成獎勵丟出去的腰牌,還以爲不是在古蠻國就是被泥石流掩埋的屬於蘇溯越的腰牌,竟然在嬴馥幽手中。完好如初。
眼見得洛州城的城門漸漸近了,蘇溯越慢下腳步,面上有了些許沉重。說實話,他有點後悔。這次答應前來已經是他這二十年來做的最衝動的一件事,還要不要爲此繼續冒險……
如有所感,嬴馥幽慌忙舉起他的腰牌,那雙風流的桃花眼中滿是認真,“蘇統領一諾千金,想不不會出爾反爾吧?”
一諾千金?蘇溯越有點想笑。是啊,展現在陽光下的他確實是一諾千金的典範呢,但是在私底下……他也確實沒有不一諾千金的時候。
畢竟,死人是不能出來指證什麼的,不是嗎?這種天真的話,也只有主子會相信了。
嬴馥幽敢用她未來二十年的佣金擔保!她在蘇溯越眼中看見了某種寵溺的光!神啊……她舉得有些頭暈,今天一定是她生命中最好最好的日子!
她想起了情報中關於冷慕和蘇溯越的相處,便也大着膽子伸手去拉他的手,面上帶着近乎耍賴的笑,“溯越,我們走吧。”
蘇溯越眯起眼睛。即使卸去了僞裝,這個女人還是有一雙很想自家主子的眼睛,並且此時她的舉動,像極了自家主子犯錯誤之後請求原諒的樣子,讓他有些恍惚。
他不討厭眼前這個女子。他忽然這麼覺得。
嬴馥幽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見他沒有反對,頓時喜笑顏開,動作迅速地挽着他的手,大步踏進洛州城,“我們一定會有一個很妙的見面的!”
躲在亭子裡的衆人因爲冷慕這一反常的變化,不少人生生冒出一身冷汗:這麼一個笑眯眯的小丫頭忽然來這一下子,今晚肯定要做惡夢的!
姚天雖然被林綠言困得動彈不得,但架不住人家擔心啊,“慕慕你今天出門沒吃藥吧?”
那混雜着同情和擔憂的小眼神,看的冷慕極度暴躁,那拉風邪惡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下去,跳腳道,“姚天你就拆臺吧!老孃詛咒你被你們家女王壓一輩子!”
林綠言嘴角一挑,深邃的容顏在清冽溼潤的空氣中也有着儒生般的溫潤如玉,“承您吉言。”
“我凸!”身邊沒有一個給力的人型戰鬥機,就靠着冷慕一個人被他們羣毆,她果斷表示傷不起,於是腳丫子一跺,傲嬌了,“哼,本姑娘纔不理你們。”
轉身就要用行動表示自己的不屑,卻在走了幾步之後,轉身認真囑咐道,“你們剛纔什麼都沒看見。嗯……”
她歪着頭想了想,好像也知道這樣睜着眼睛說瞎話很是沒有技術含量,就補充道,“你們只是看見了本姑娘大展神威用暗器一次性解決掉這些飛蟲,絕對沒有用到這條鞭子喲!明白了嗎?回答我!”
“明白!”秦焰被她陡然嚴肅起來的面容唬得一激靈,掌嘴就應道,“冷慕你就放心吧。我們之間沒有多嘴多舌的人。”
就算有,你讓他們這羣大男人跟誰嚼舌根啊?鄭崖還在牀上躺着呢,至於蘇溯越,那貨根本就眼裡心裡只有她,跟他說冷慕怎麼樣怎麼樣的,真的沒問題嗎?
所以說,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啊,拜託他們,他們也是不會做的!冷慕這完全是瞎擔心麼。
冷慕很欣慰地點頭,幾步上前想要擁抱一下秦焰,卻看見雲薰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着她,那種戒備的樣子冷慕眼珠子一轉,壞笑着衝上去一把抱住他,“吧唧”一口就在完全沒來得及反應的秦焰臉上,留下了自己的口水。
“那些昏迷的美人就拜託你們照顧了姚天這是個表現的好機會,不要浪費了!”飛快轉身,甚至用上了輕功逃離,冷慕囂張地笑道,“秦焰你的味道真不錯”
林綠言看着自家欲哭無淚的小弟,又看看雲薰滿是怒意的臉,摸着下巴一臉玩味:這個冷慕,也不是單純佔便宜啊起碼,這下子,自家小弟的情路有變化了吧?
“雲薰……雲薰我的清白啊!”秦焰淚眼汪汪地撲到雲薰身上尋求安慰,“本王保持了一十六年的清白啊!本王從萬花叢中艱難求生的清白啊……”
自家小主人的臉上一向是隨心所欲無憂無慮的表情被悽切哀怨代替,雲薰很是自責,心中有某種酸澀的感情在漸漸發酵,她用力握住劍柄,“小主人,我……”
“雲薰你不會嫌棄我吧?”秦焰雙眼含淚地看着雲薰。
被眼角微紅的眼睛這麼一看,雲薰自覺有些暈眩——一定是天氣的原因!
見雲薰沒有像往常一樣躲開他,秦焰很是充分地貫徹了“得寸進尺”的精神,舔着臉蹭了蹭雲薰的臉——嗷,好舒服喲——他幸福地眯起眼睛,就像一隻曬太陽的貓一樣,“雲薰你要不安慰我一下吧?”
林綠言悄悄地拉着目瞪口呆的姚天走了,不忘帶走那一隊侍衛,讓他們在亭子外邊努力扮演人形柱子,儘量不影響到他們。
打擾別人戀愛是會被雷劈的,你不知道嗎?
雲薰看着那雙淡金色的眼睛,又是一僵,半晌都沒有想到要推開他。暈乎乎的,她似乎側頭碰了碰他的臉頰,很軟,帶着淡淡的青草的味道,很舒服。
秦焰捂着被碰到的地方,淡淡的紅色從臉上蔓延開來,不一會兒,連耳朵尖都紅的像是要滴血了。他目光晶亮地看着雲薰,明明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薰眨眨眼,很是淡定地退後一步,“小主人,屬下這就安排這些美人到屋內休息。”
秦焰看着她波瀾不驚的臉,憋了半晌,終於說到,“雲薰你這是要始亂終棄啊!”
亭子外的侍衛眼觀鼻鼻觀心——二公主是要他們來保護小主人的,不是來看小主人口不擇言的笑話的,他們什麼都沒聽見!
冷慕這一路的好心情只維持到踏進扶風客棧之前。任誰看着走的時候還好好的臨時住所現在卻幾乎成了廢墟不會驚怒的。
她皺着眉頭,很是挑剔地踩過一路上翻到的桌椅碗筷的殘骸,擡腳就踹開鄭崖所在的房間,“崖大哥,還活着嗎?”
這當然是廢話。出門在外,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會備一些信號彈,爲的就是碰上什麼棘手的情況一個人無法解決,就可以通過它來召喚附近的同伴過來幫忙了。
而冷慕,並沒有在空中看見任何信號彈的影子。她不信世界上有誰能夠秒殺鄭崖,讓他狼狽地施放信號彈的時間都沒有。更何況,此時鄭崖的身邊,還有蘇溯越呢!
“咦?小越子呢?”進門就看見鄭崖一臉愁容地坐在窗前,地上是斑駁的血跡,空中還有沒有消散是血腥味。
整個房間明顯被整理過了,顯出混亂過後的空蕩蕩,卻不見最應該向她報備發生什麼事情的蘇溯越。冷慕本來就皺起的眉頭更加鎖緊了。
鄭崖沒有看她,視線依舊流連在窗外的世界,那裡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是一個充滿了生命力的世界。
“喂。”冷慕一腳踏上窗臺,掃了一眼街道上的喧囂,很是不以爲意,“你們怎麼了?”
鄭崖深吸一口氣,轉頭認真地看着她,“你家的小越子,跟人私奔了。”
喂,開玩笑也不是這樣子的吧?冷慕嘴角抽搐,卻還是很配合地張大嘴表示自己的驚訝,準便拉過鄭崖的袖子做擦眼淚狀,“哎喲喲,小越子竟然打算拋棄人家了麼?嚶嚶,崖大哥,人家好可憐!”
鄭崖滿頭黑線地拽回自己的袖子,“蘇溯越跟一個女人離開了。”
“哦,那一定是有什麼事吧?沒事兒,我們又不是沒了小越子就不能活。”冷慕毫不在意地揮揮手,忽然抓住鄭崖的手,認真問道,“崖大哥,你身上還有銀子麼?”
沒辦法,因爲她迷糊好色的個性,蘇溯越從來不在她身上放銀子,說出去簡直令人掬一把辛酸淚,堂堂摩國最受寵的三公主,竟然身無分文!
鄭崖聞言也是面色一變,“沒有!”
兩人默默對視,齊齊轉過頭捂臉:哎喲,蘇溯越你快回來,我們承受不來……尼瑪,沒有銀子傍身的孩紙你們傷不起!
“不對!”鄭崖率先反應過來,差點就被這丫頭忽悠過去了,他抓着冷慕的肩膀就開始晃,很是恨鐵不成鋼,“蘇溯越跟一個女人離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究竟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沒啊?”
“明白了啊。”冷慕很是無辜,顧慮到鄭崖大病初癒,又不敢認真反抗,“小越子總會回來的嘛,崖大哥你擔心什麼啊?”
“那個女人很像你。”其實也不是非常像,三分像是有的。鄭崖在心中默唸,我就不信這樣你都沒反應!
此言一出,冷慕果然愣了半晌,“他沒有出手抓住那個女人?那地板上的血是怎麼來的?”
“一羣黑衣人想要他跟他們走。溯越不理他們,然後那個女人就從窗戶跳進來。喏,就是這裡。”他指了指身後壞掉的窗戶,木雕的、可憐兮兮地掛在窗柩上的窗戶。
“呃,然後那些黑衣人做了什麼蠢事吧?”一般情況下,那個女人都出現了小越子還出手傷人,肯定是對方做了什麼讓小越子不爽了,而且還是跟他們有關的!
鄭崖笑容淺淡,別有一股隨性舒適的味道,“是啊,他們拿着刀對着我,你說是不是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