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小家碧玉的女子,眉目清秀,鼻樑筆挺,沒有凝脂玉一樣的膚色,帶着健康的微黑,很是耐看。全身有一種讓人很舒服的感覺,平靜、淡然,不具備任何侵略性。
鄭崖微微一愣——這難道就是那個巫醫?跟想象中的出入很大呀!
他點頭,“就是我。讓你的婚事泡湯我很抱歉,但這樣的男子不適合成爲你的夫婿,並且,你值得更好的。”
冷慕趴在蘇溯越耳邊悄聲道,“我怎麼覺得崖大哥有問題喲!”
蘇溯越默:主子,原來您除了亂點鴛鴦譜之外,對於感情還是有那麼點準確的直覺麼?
但,冷慕下一句話就把他打擊得風中凌亂,她說,“難不成崖大哥還有做媒的愛好?”
蘇溯越果斷扭頭,他真心爲自己的感情哀悼,你說你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這樣一個高難度的,那簡直就是找虐麼……
那女子輕輕勾起嘴角,聲音帶着微微的笑意,“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恐怕你的想法不會成功。”
“嘎?”鄭崖驚道,“你知道我什麼想法?”
她轉身在他們這一桌尋了個位置坐下,目光平靜,“我是林雨明,落霞縣巫醫。”
“呃……”鄭崖很是尷尬,他又不是傻子,能沒聽出來這個女子在強調自己的身份嗎,但是有什麼辦法,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還能說自己習慣性食言而肥麼?
林雨明笑了笑,並沒有在意鄭崖的尷尬,轉頭向冷慕,“我的占卜裡,你是一個能改變一切的人。”
“你不要看我!”
林雨明第一次森森地想要戳瞎自己的眼睛。
那廂冷慕正和窩在蘇溯越懷中的楚尊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面部表情是各種猙獰,沒想到,卻被一個讓她很有好感的人看了去,這讓她可怎麼是好喲林雨明整理了下心情,面上不動聲色,“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幫幫我。”
“嘎?我幫你?呃……”冷慕小心翼翼地問,“關乎感情的事兒?”
林雨明再次默:究竟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還是自己的占卜出了很大的問題,這樣不靠譜的一個人真的可以嗎?她真心憂傷啊!
也許是明白自己即將要面臨一項任重而道遠的事,冷慕難得正經,端坐整理衣裳,這纔開口,“林姑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林雨明看了看四周,從她第一腳踏進茶館開始,各式各樣的目光就若有若無地往他們這一桌瞟,隱隱地,有成爲焦點的趨勢。
蘇溯越按住作怪的楚尊,道,“林姑娘是否方便,我們去府上叨擾一番?”
從她的言談舉止以及衣服配飾來看,林雨明雖然算不得高門大族,也一定是家境殷實的小康之家。
林雨明點點頭,從進門起第一次露出的讚賞的目光,“這位公子提議甚好。還請諸位隨我來。”
她率先起身,微微一躬身,轉身走在了他們的前面。
先前就已經說過了,鳳來郡以美人著稱,不管是產自本土的還是慕名而來想要分享福廕的,但很顯然,他們並沒有爲此付出性命的打算。
可是,那些美人,失蹤了。
情況不明,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美人,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了,就像是他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如果不是選美大賽即將到來而他們的名字出現在賽場的報表上,而他們卻沒有出現在他們視若生命的賽場上,那麼很有可能,他們的消失,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爲他們,是一羣追逐美麗而存在的人,親情、愛情或者友情,實在很難成爲牽絆他們的理由,也因爲此,他們的親友對於他們的消失,反而沒有大賽的組委會來的敏感。
“還有這樣的人啊……”冷慕很是感慨,“看來美人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這簡直就像是拋棄妻子的存在嘛!”
蘇溯越端坐一旁,四平八穩,其實內心在默默吐槽:主子,您關注的重點錯了吧。
他們此刻正在林雨明的府宅。這是一間三進三出的宅院,院子很整潔,除了一些常見但明顯經過精心養護的花草就沒有多餘的裝飾,他們一路走進來,看見的最多的也不過是一些小有名氣的文人留下的墨寶。
很簡單,但給人一種平淡溫馨的感覺,冷慕果斷表示,自己的直覺果然是開掛的存在啊!
林雨明一路無言領着他們進入自家中庭,那裡有寥寥幾株花草,中間是一棵幾人環抱的高大柳樹,現在是秋天,柳枝有些枯萎,整體還不落生機勃勃。
柳樹下錯落有致地擺放着一張石桌,上面有把粗陶茶壺和幾個杯子,周圍是幾把楠木凳子,隨性中又透着書香世家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心嚮往之。
林雨明隨意地坐下,姿態優雅地沏好茶,看着他們笑道,“請坐。”
冷慕當即就被迷得暈頭轉向,屁顛屁顛地就跑過去一屁股坐在林雨明身邊的位置上,“我能叫你雨明麼?”
林雨明清淺一笑,“冷姑娘隨意就好。”
耶美人好隨和冷慕在心中默默比了個大大的“勝利”手勢,笑眯眯地看着她,“雨明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林雨明點了點頭,說出了上面那番話,然後就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們,或者說,觀察着他們比較合適。
以此同時,鄭崖也在打量着她,和林雨明顯得隨意又不具備侵略性的目光不同,鄭崖的打量那是相當的明目張膽,終於惹得林雨明皺起眉頭迎向他的目光,“怎麼?”
“你是怎麼知道的?”鄭崖也沒有客氣,張口就問,“你總不可能是組委會的,也不會是那些美人的親友,那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林雨明微微翹起嘴角,面上是一派自豪,“如果我說,是通過占卜得知的呢?”
鄭崖聳肩,“子不語怪力亂神。如果你可以通過占卜得知他們失蹤,爲什麼不能通過占卜解決這件事呢?”
冷慕和蘇溯越有些詫異地看着鄭崖,要知道,即使這傢伙骨子裡是個暴躁又毒舌的傢伙,但明面上還是個翩翩君子。而且,不管他是那種狀態,對於女性的態度都不會這麼……刻薄。
是的,只能用刻薄這個詞,哪怕對於冷慕這個他已經熟悉到模糊了性別的人,他也沒有這樣針鋒相對過。
林雨明卻沒有惱,這很正常,難道不是嗎?對於一個初次接觸巫醫的人,還是個自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最正統不過的醫學的人,對於她這種明顯的旁門左道,都會有那麼點牴觸情緒的。
即使,巫醫纔是醫學的祖宗。
林雨明看着他,笑容溫和而包容,就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占卜是和神靈的溝通,我資質駑鈍,能看到、能感知到的,也僅僅是這樣的一部分。如果我有能力,又怎麼會請你們過來。要知道,這樣的一件事,即使只是開端,也足以讓人預見其危險了。”
你這樣指桑罵槐真的沒有關係嗎……鄭崖看着眼前這個溫婉的女子,森森地感覺到了——尼瑪還真是天道好循環,報應不爽啊!勞資裝逼這麼久,終於遇到對手了麼……
看着這個最大的對手啞口無言地默默敗退三千里,林雨明也只是很淡定地笑了一下,轉向一旁長大了嘴巴一副傻樣子的冷慕,“冷姑娘,小女子還有一事不明。”
“還請林姑娘直言。”蘇溯越剛剛從“鄭崖被打敗了”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看着自家很可能還在回味那歷史性的一刻的主子,很是體貼地代爲回答。
林雨明快速看了他一眼,眼中的驚訝稍縱即逝,依舊維持着嘴角得體的微笑,緩緩道,“還請問,三位身邊,可是有高人相助,並得到了特赦條令?”
“你怎麼知道?”剛剛回過神來的冷慕剛好聽見最後那“特赦條令”四個字,驚詫道。
那是她和林綠言做的交易,她相信,天知地知、除了當時在場的林綠言、她自己以及蘇溯越之外,不會有人把這件事說出去的,畢竟損人不利己的事兒,除了瘋子和傻子,誰也不會幹是不是?
但現在,跟他們沒有任何交集的林雨明竟然能夠說出這番話,即使並沒有觸及他們那次談話的核心,也足夠冷慕警惕了的。
林雨明微微垂下眼,掩飾住自己眼裡的失望,輕聲道,“今日師傅來訪,我趁機請師父爲我卜了一卦,結果晦暗難明。我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師傅心疼我,爲我再次卜卦,得到的提示卻是關於你們。”
她擡眼看着散落地坐在自己周圍的三人,目光堅定,“這次是鳳來郡的危機,也是我的危機。但你們來了。那就是最大的變數,還請諸位,救助鳳來郡。”
她起身,朝他們深深一福,神情莊重肅穆,瞬間令冷慕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自家的母妃……
遠在皇宮中邊泡溫泉邊舒舒服服地享受來自天底下最尊貴的男子的服務的皇后娘娘,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驚得皇帝陛下擔憂萬分。
“明若,咱們不泡了,快請御醫!”皇帝陛下跳起來就要往外衝。
皇后娘娘聽到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卻沒有多餘的表示,拉住他,笑言,“估計是慕兒想我了吧,她啊,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呢……”
皇帝陛下這才安心,輕輕抱着她,就像是抱着天底下最珍貴、最脆弱的珍寶,輕聲道,“她不省心,難道你就省心了。明若,我是多麼想你,我好想你……”
皇后娘娘按住自己的丈夫,就沒了其他的動作。
兩人靜靜相擁,竟也憑空有了攜手道天荒地老的錯覺。
冷慕咬着下脣看看鄭崖——這傢伙明顯還沒有從自己發揮失常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完全指望不上。
她又看向蘇溯越——這傢伙倒是正常的模樣,但,也未免太正常了吧?看到一個溫婉端莊、小家碧玉的女子這樣柔柔弱弱地懇求,竟還能維持面癱臉?真真冷血啊!
蘇溯越如果知道冷慕這番心裡活動,一定會很是冤枉地表示:這簡直就是紅果果地躺着也中槍啊有木有!
最後,冷慕眼睛一閉——看來還是得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