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盡全力調動面部肌肉,這才拼湊出一個微笑,“沒問題。”整個屋子都是你的,你想在哪裡呆着本姑娘能有什麼意見!
“主子。”就在冷慕即將憤而轉身的時候,蘇溯越適時出現在門口,還是那樣一張面癱臉,卻隱隱能看出其中的雀躍。
“小越子……”冷慕瞬間激動了,衝上去巴拉着他就往老者面前推,“人到了,祭司大人你看着辦吧。”
老者默,很是同情地看了眼蘇溯越,朗聲道,“祭司推薦儀式即將開始,還請賢者大人隨老朽前往。”
我暈!臭老頭!你丫一副“時間緊迫刻不容緩”的樣子站在老孃面前究竟是要鬧哪樣!難道小越子不會來還是本姑娘指使的不成?冷慕內心默默地暴躁了。
祭司推薦儀式,確實事關遺族未來的發展,但是更重要的是,不知從何時起,這個明明很是嚴肅的活動,變成了……相親大會。
而這個,身爲外來人的蘇溯越以及身爲究極閒人一個的冷慕,在到達會場之前,是完全不知情的。至於他們到達了會場知不知道……
試問你看見寥寥幾個參加祭祀推薦的男人,以及滿眼人頭攢動的女人時,你還能不有所覺嗎?
蘇溯越幾乎當場就變了臉色——雖然他抱着想要讓自家主子吃醋的美好願望,但,那天在水潭上的噩夢,還是或多或少地影響到了他。
冷慕此時難得機靈,湊上去拍着蘇溯越的肩,語氣輕柔,帶着明顯的安撫,“小越子不要怕,本宮在呢!本宮一向崇尚戀愛自由,沒有經過本宮的認可和考驗,本宮絕不會輕易就把你許配出去的!”
主子你確定這是在安慰人嗎?蘇溯越表示自己壓力更大了。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楚尊道,“這個時候就要看你們舍不捨得了。”
“楚尊?”冷慕扭頭看他,笑容綿軟溫和,人畜無害,“什麼意思,能解釋一下嗎?”
“這個儀式的前半段沒錯是推薦下一任祭司,人選可能不止一個。這階段是候選人展示才藝。後半段……就是賢者們和現任祭司擺排場,讓人供奉。”
楚尊頗有些得意洋洋,這樣的儀式沒想到在千年之後還能看見,真是太不容易了要知道,這一切的創始者,可是他呢!
“讓人供奉……”冷慕細細咀嚼這幾個字,那種不詳的感覺再次一閃而過,猛地一個激靈,“要留下什麼東西讓他們日夜供奉着?”
楚尊猛力點頭,“真聰明,答對了!”
冷慕把指關節寧得“啪啪”響,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楚尊,“本姑娘一向聰明,不然怎麼會放任你到現在呢?”
楚尊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樣出現究竟是多麼不明智——先不說他隱瞞身份欺騙冷慕在前,單說他配合遺民設計蘇溯越,冷慕就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了……
一聲哀嚎,楚尊在白光中變成小長毛貓的樣子,飛到冷慕肩頭,討好地各種賣萌,低低地求饒,聲音懦懦的,簡直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而冷慕,這個面對美人或者符合她審美的東西就武力值、血槽瞬間清零的傢伙,不出意料地中招了。
蘇溯越看着眼冒紅心抱着楚尊心滿意足的自家主子,微微挑起嘴角,順着老者的引導,緩步上臺。
四平八穩、儀態方端。王八之氣側漏,就算不去看那傾城的容顏,也足以令人傾倒。
“呀——”
“嗷嗷!”
“啊嗷——”
臺下頓時響起各種各樣的尖叫,令人歎爲觀止。在此不得不說,女人的創造力真是無窮的麼。
蘇溯越站在一羣人高馬大、身材健碩的青年、中年、老年之中,第一次顯出了“嬌小”的特質,頓時把還被尖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冷慕萌得滿血復活。
“小越子!本姑娘支持你!嗷我家的小越子最棒了!”她在身上翻翻找找,翻出了一塊很是有紀念意義的玄鐵徽章,抓在手裡揮舞,“小越子,咱們的定情信物喲”
臺上的候選人各自介紹完自己就開始表演,蘇溯越面目嚴肅地坐在一羣人之中,老者在他身旁不斷地翻譯這什麼,語速很快,信息很多,但還是阻止不了蘇溯越明目張膽地頂着那張簡直就是作弊神器的臉發呆,對着某個特定方向。
他在思緒飄遠之前想:主子,如果那是定情信物,那您老人家手中到底有幾個人的定情信物?
那是一個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玄鐵令牌,長方形,正面鐵畫銀鉤地刻畫着“大內影衛”四個字,背面則以薄意雕刻着“蘇溯越”三個小楷字。
那是蘇溯越被冷慕選中之後,到公主府報道的第一天,交付給冷慕的東西。
那是他的過往,以及,對於自身身份的界定。從今往後,他最開始的意義變成了守護冷慕。守護她,原本只想保護她的生命,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願意讓她受一點委屈了呢……
蘇溯越微微眯起眼睛,冷淡的面上顯出了些許漠然,看的臺上臺下遍是一身冷汗。
這位賢者大人雖然話不多,但絕對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角色,難道他們中間有什麼人做得不好,讓賢者大人生氣了嗎?
老祭司顫顫巍巍道,“賢者大人,可是有什麼不滿?”
有什麼不滿你要早說啊!現在上半場都要結束了啊!老祭司表示自己很無奈,本以爲這樣一個人才就算不能爲我所用,能參與這個重要儀式也是好的,可現在人家一臉漠然是怎麼回事?
蘇溯越看着眼前幾個眉目清朗又略帶忐忑和希望的少年,目光悠遠,“很優秀。”雖然他沒有認真看,但是,看一個人,有時候,看他的眉眼就足夠了,不是嗎?
老祭司明顯鬆了一口氣,還不待蘇溯越反應過來,直接宣佈,“下一場!賢者大人請盡情地享受女子的愛慕!”
他是用他們的語言講述,蘇溯越在還沒有明白過來的時候,身體條件反射一般,提着一口氣,飛到半空中,驚駭地看着朝臺上瘋狂跑上來的女人。
“這是怎麼回事?”在人羣中宛如在暴風雨的海上漂泊的一葉孤舟一般的冷慕,艱難地抱着楚尊,喊道。
“儀式不能打斷,你快讓蘇溯越下來!”楚尊很是焦急。
如果在聖壇,也就是他們那天所在的水潭——那是這裡自然之力最強大的地方,也是他吸收利用能量最好的地方。遺族也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纔會出現那天那一幕。
女人們可以在那裡洗衣服,可以讓自己的四肢接觸到水面,卻不敢用自己身體去碰觸。因爲水是神聖的,而在蠻國的傳說中,人體除了四肢經常接觸風霜雨露勉強算是自然的一部分,包裹在層層裝束中的軀幹是不自然的,是不被允許接收神的眷顧的。
但是取材自自然的衣服什麼的,則是可以接收自然的再一次洗禮的。
那時這些女人放過蘇溯越可以說是時候未到,但現在,儀式已經開始了,按照蠻國的習俗,不管發生什麼事,規矩是不容破壞的。除非,你想要和整個蠻族爲敵。
冷慕不明白這些,但是直覺告訴她,聽楚尊的。
“最重要的東西……”冷慕看了眼手裡的令牌,剛纔順手就把它拿出來,這算是冥冥中的安排嗎?
“留下他。”楚尊在她耳邊喊,聲音卻輕的就要聽不清。
冷慕看了眼身邊洶涌的人潮,用力把令牌扔向蘇溯越的方向,欲哭無淚:果然還是自作孽不可活嗎……
蘇溯越在半空中輕巧地拿到令牌,神情變幻莫測,穩穩地落下,站在臺上,面容沉靜入水,天然的威壓釋放,硬生生讓一羣幾乎要失去了理智的妹子停下腳步。
他緩緩伸出手,健康的小麥色的皮膚包裹着形狀完美的指骨,因常年握劍而長有老繭的掌心上靜靜地躺着一塊黑色的玄鐵令牌。
就像他的人,沉靜、冷峻,可能稍嫌冰冷無趣,但細細品味,又覺得其中意味無窮,還有着那樣令人依賴的安全感。
此物一出,原本還能剋制的女人們瞬間激動,難以抑制地撲上去,目標:玄鐵令牌!
嗷嗷!以後就算見不到這個冷峻的賢者,抱着這塊令牌也很有感覺捏。
據老者後來的回憶:那場推薦儀式簡直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不包括當時發生的踩踏事件,就說日後蠻族男子的地位那是直線下降。
“你?你懂機關術嗎?沒有那位賢者大人那樣的容顏也就算了,好歹也要有賢者大人那樣的氣場啊……”
諸如此類,不一一列舉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樂顛顛地抱着一大袋子的“特產”,笑的見牙不見眼。
幾乎就在那場混亂一結束,冷慕充分發揮了她預感的作用,二話不說,帶着他們那少得可憐的行李還有唯一算得上是“大型”包袱的楚尊,笑容楚楚動人,“祭司大人,本姑娘有預感,如果我們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你們可能要遇到很大的麻煩。所以,爲了你們好,本姑娘這就帶着他們撤了。”
祭司:你們確定不是因爲留下了爛攤子無法收拾才走的嗎……
冷慕道,“祭司大人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那人家就帶着這些傢伙撤啦。這幾日多有叨擾,本宮很是感激捏有機會一定要讓我們報答你喲。”
老者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冷慕的背影在滾滾紅塵中飛快遠去,留下一道殘影,就像他先前所見不過是一場幻覺。
竹拉庫馬在一旁扶住老者,憨厚的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一定會再見面的。父親大人,月尊殿下和他們在一起,就算蠻族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們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如果冷慕、蘇溯越和鄭崖,哪怕有一個人在這裡,他們都會驚異地發現,竹拉庫馬說的是純正的外言,流暢、優雅,其熟練程度不亞於從小接受皇家教育的冷慕。
老者輕嘆一聲,轉身慢慢往回走,“用遠古的力量引誘月尊殿下前來,雖說是迫不得已,但也冒犯了神靈。我只希望,將來受天譴的時候,不至於……無法挽回。”
他們停在蠱房前,就是那個鄭崖誤打誤撞進入的那間房間,老者面無表情,清脆的童聲染上了滄桑,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你也快些準備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