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寂靜的黑暗中傳得不算遠,但要傳進刻意摸黑找來的兩人的耳中,就容易多了。
冷慕皺眉,忽然擡頭看向天空,道:“誰在哪裡?”
高高的樹梢傳出一聲輕輕的響動,然後兩個身材修長挺拔的男子穩穩地落在他們面前。
蘇溯越看着被人半抱在懷裡、面色潮紅的冷慕,眼中瞬間流露出受傷的情緒。
冷慕皺着眉頭看向兩人,遲疑了一下,問:“小越子?崖大哥?”
剛剛聽在她耳中的腳步聲是兩個人的,而且有一種熟悉感,除了他們兩人,她暫時想不到還有誰了。
但是面前的兩人偏偏在她開口之後就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這讓她又不確定起來。
特麼的要是再猜錯她就去SHI!
還好,情況沒有到那麼糟糕的地步。
鄭崖忍不住上前一步,對着冷慕伸出手,道:“冷丫頭,你給我過來!”
從來沒有覺得崖大哥的聲音這麼好聽!冷慕歡欣鼓舞地跳起來,剛想要擡腳跑過去,就被他一把拉住。
冷慕快速回頭怒瞪,那速度簡直快得令人擔心她會不會扭到脖子:“給老孃放手!”
他冷笑一聲,將冷慕拉回懷裡,僅用一隻手就制住了她的動作,另一隻手放在冷慕裸露的頸部,輕輕摩挲,挑釁地看向蘇溯越。
蘇溯越輕嘆一聲,道:“就算你喜歡慕兒,也要看看是不是慕兒喜歡的類型吧。”
言下之意,冷慕喜歡他這種不管是容貌還是身材都挑不出一點瑕疵的青年男子,對於任性*的未成年沒有興趣。
鄭崖慢慢張大嘴巴,再慢動作優雅地將有礙形象的動作掩蓋過去,看着蘇溯越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佩服的情緒。
能夠將打擊情敵的話說的這麼強勢又大度的,蘇溯越絕對是他親眼所見的第一人!
冷慕配合着蘇溯越的話,笑眯眯轉向身後的男子,懇切道:“請相信本姑娘,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還小,你的選擇還有很多,何必在本姑娘這一棵樹上吊死?再說了,強扭的瓜不甜,本姑娘已經心有所屬了,你又何必去做那不光彩的角色?”
他冷笑一聲,道:“那你此行去煌曄不就是爲了做那不光彩的角色嗎?”
冷慕驚得花容失色:“難道柴凌宇已經有了愛人?”
“就算他沒有,你不是已經有了嗎?難道你想要他一個堂堂太子,未來的國君,當你和蘇溯越之間的第三者?”
冷慕輕嘆一聲,道:“小弟弟,我估計知道你是誰了。但是相信我,柴凌宇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之一。”
制住她的那隻手隨着她的話微微鬆動,冷慕瞅準時機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憑着剛纔聽音辨位定下來的位置一直跑到蘇溯越身邊,被蘇溯越一把抱住。
沒來得及跟蘇溯越寒暄片刻,冷慕就轉向被她拋棄的孩子,認真道:“剛纔你有很多機會可是對我下手,但是你沒有。所以我們不會對你做什麼。”
“難道我還在意不成?”看着瞬間就變得空空如也的懷抱,感受着沒了她的體溫只留下潮溼冰冷的水汽的懷抱,他的聲音也變得冰冷。
冷慕輕嘆一聲,道:“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跟你描述我的。但是,對於煌曄的皇族,我是心懷感激的。七皇子,更深露重,你的身體又不怎麼好,還是請你回去吧。”
三人一起回了客棧,當時的情形,是鄭崖在前面帶路,蘇溯越埋頭揹着冷慕跟在後面。
冷慕趴在蘇溯越的背上,感受着身下這具堅韌有力的軀體隨着走動的動作微微起伏的肌肉線條,心中那股焦躁的感覺漸漸止息。
等到她的屁股接觸到客棧帶着溼冷的被子,她已經完全平復了心情。
不等她開口,鄭崖就上前翻開她的眼皮,上下左右地檢查了一遍,問:“你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冷慕被眼皮上溫熱的觸感驚得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感受着身上逐漸恢復的力氣,遲疑了一下,道:“剛纔……嗯,就是七皇子還在的時候,我覺得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鄭崖面無表情地起身。這個答案簡直就是爲了讓人往不該想的地方想啊!
蘇溯越看着冷慕無辜的面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慕兒在他身邊沒有力氣?那呻吟還有喘息是怎麼來的?”
鄭崖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依照蘇溯越的性子,能夠問出這樣堪稱咄咄人的問題,心中的怨氣是有多麼巨大啊。
冷慕像是早就預料到蘇溯越會有這樣的反應,轉向他的方向,道:“那是因爲我在欺負他。”
“……”鄭崖的面無表情已經維持不下去了,他簡直是慘不忍睹地扭頭離開。
“……”蘇溯越忍了忍,面癱臉上出現淡淡的笑意,道,“那他一定很慘。”
“那是。”想起聽在耳邊的呻吟以及後來他的動作,冷慕面上是止不住的得意笑容,“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誰,敢把主意打到本姑娘頭上,不想活了吧!”
正準備奔走的鄭崖聽見這句話,果斷停下了腳步,轉身找了把椅子搬到牀邊,看着他們。
很是一副看戲的架勢。
冷慕是看不清楚,而不是沒有聽覺。更何況兩人相知相守這麼多年,她要是連鄭崖這麼明顯的動作涵義都弄不清楚,那她就活該被鄭崖欺負。
於是冷慕一挑眉,道:“崖大哥,看戲收費,要不以後就讓你去色誘煌曄皇族!”
他們可沒有忘記在洛州城的時候,鄭崖去樑家曾經扮作落霄坊之中的一個絕世美女,還挺像的哦。
鄭崖被提起屈辱的記憶,面上一僵,冷哼一聲,很是冷豔高貴地起身回了房間。
有些簡陋的房間中只剩下蘇溯越以及冷慕兩人。
在回來的路上,蘇溯越已經用內力將她身上潮溼的衣服烘乾了,同樣是在內力的作用下,冷慕冰冷僵硬的身體也逐漸恢復了。
但他卻有些不放心,坐到冷慕身邊,用溫熱乾燥的掌心緊緊抓住冷慕的手,道:“對不起,當時我不在你身邊。”
對不起,明明說好的要一輩子守護你,可是他卻食言了好幾次。對不起,他這輩子最深愛的人。
冷慕輕笑道:“那你準備怎麼補償我?”
蘇溯越抱住她,輕聲道:“慕兒準備讓我怎麼補償?”
冷慕摩挲着搭上他的肩膀,在他的臉上輕吻着,嘴裡有些含糊道:“不要死。就算是爲了我,不要死。”
蘇溯越眉頭微皺,掙扎了半晌,神情凝重地點頭,然後道:“要是我沒有死,你會跟我在一起嗎?”
從柴凌海出現開始,他就知道,屬於他的夢已經到了不得不醒來的時候了。
冷慕靠在他肩頭,道:“我不知道。”
蘇溯越道:“我們什麼時候去煌曄?”
按照他們在樓煥郡耽誤的時間,他們到達煌曄邊境也一定是在春節過後了。
現在的問題不是他們能不能在春節前趕到煌曄邊境,而是——要不要在冷慕的生日過後再去煌曄。
如同他們盡心蒐集煌曄皇族的資料,煌曄的皇族不可能沒有他們的相關信息。
像是可能成爲他們太子妃的冷慕,他們絕對會盡心調查的。冷慕的僞裝在他們面前,基本上就是小兒科的玩笑。
他們不介意,卻不可能不干預。如果冷慕能夠依照計劃得到柴凌宇的愛的話。
冷慕深吸一口氣,道:“風煙樓的探子怎麼樣了?”
依照她得到的關於七皇子的消息,那些探子應該沒少受傷吧?
要知道,煌曄七皇子雖然不受寵,卻是太子柴凌宇的死忠,雖然健康狀況堪憂,但武功已臻至化境。
也不知道這麼矛盾的傢伙是怎麼生下來的。
冷慕對此表示很是羨慕。
要是她能夠過上他那樣自由自在的生活,讓她變成一個病弱美人她都願意啊!
蘇溯越道:“他們沒事。”
就算有事,依照風煙樓的財力和勢力,也不會讓他們遭受多大的罪孽的。要知道,倚靠着他們的努力,他這個繼承人才會點頭回去的。
冷慕忽然擡頭,即使看不清,也還是準確地看向蘇溯越的臉,道:“那你有沒有事?”
蘇溯越愣了一下,道:“我……”
冷慕打斷他,皺眉道:“風煙樓的人並不是完全沒事做,即使他們派來跟在你身邊的有明線跟暗線兩條,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我。除非你跟他們做了什麼交易,讓他們停下手中的其他任務,傾盡全力來找我。是不是?”
當時七皇子在被她欺負得滿地打滾的時候還有餘力抽出手來送出一陣掌風,她就音樂猜到了這件事。
只是沒有見到蘇溯越之前,她不敢下結論。
追根究底,她還是一個很自私的人。
在她沒有放手之前,她希望蘇溯越能夠像以前一樣,陪在她身邊,而不是先她一步,把她放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冷慕想,要是真的發生了那種情況,她會……她會怎麼樣呢?她忽然有些迷茫。
他們之間,主動的一直都是蘇溯越,她作爲掌握着最後一張王牌的人,只要站在原地,施恩一樣接受蘇溯越的信賴、親暱以及保護,然後最爲回饋,在她心情還不錯的時候,迴應他一點。
這就足夠了。
這樣,她就能讓蘇溯越死心塌地地跟在她身邊。
但是現在?現在有了一個比她強大、比她可靠的組織用全部的資源換取蘇溯越的自由,風雅樓能給他的必定是她不能比擬的。
冷慕有點難過,要是蘇溯越選擇了風煙樓,她該怎麼辦?
蘇溯越輕輕按了按她的額頭,在上面落下一吻,道:“我永遠不會離開慕兒。”除非你先選擇離開我。
他們當時並不知道,即使兩人沒有絲毫要分開的意願,只要環境不允許,分開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冷慕笑了笑,道:“那你究竟跟風煙樓的人許諾了什麼呢?”
蘇溯越沉默了片刻,道:“爲什麼不讓崖大哥看看你的傷?”
冷慕剛回到他的懷抱的時候,曾經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後頸的地方,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那裡有一個很不顯眼的小紅點。
那是不曾出現在冷慕身上的東西。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裡是她被暗算受傷的地方。
但是剛纔鄭崖幫冷慕檢查的時候,冷慕並沒有提及那個傷口,甚至都沒有跟他仔細講述她受傷的情況。
這不尋常。
蘇溯越心中一跳,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冷慕那句“我想死”。
冷慕握住他的手,道:“這個傷口沒有大礙。我的力氣還有內力正慢慢恢復,眼睛的話,按照七皇子的反應,總不可能是永久失明。”
“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