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薇說到做到。傍晚時分,顧漫漫和一百騎士被釋放回營。
相隔不到一個月,顧漫漫的頭髮就白了一半,臉上也添了不少皺紋,原本看起來像三十多歲,現在看起來卻像是花甲之年,老態畢現。
看着她從帳門前走過的時候,田力很是意外,就連對她有殺父之恨的嚴飛燕也吃驚的捂住了嘴巴。顧漫漫停住腳步,木然地看了田力一眼,半天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又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向姬冰燕的大帳挪去。田力盯着她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當初如果沒有與顧漫漫分開,現在會不會也被俘虜?
嚴飛燕忽然捅了捅田力的胳膊。“相公,我沒看到顧左,你看到了嗎?”
田力沒注意。不過,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萬山紅的用意。放回顧漫漫,肯定要留下一個人質,而這個人質無疑就是顧左。顧左雖然不是顧漫漫的法定繼承人,但她是作戰經驗最豐富的一個,在平時也許沒什麼優勢,現在天下將亂,顧左的優勢立刻凸顯出來了,特別是在顧漫漫遭受重大挫敗,萬豔騎士的軍職不保的情況下。
爲了自己的家族考慮,顧漫漫也會力勸談判,至少不會主動推動交戰。
不用想,這肯定不是萬山紅的主意——她那粗線條的大腦想不出這麼巧妙的心思——不是她爸烏衣國士的吩咐,就是白玉薇的建議。不過,以她那能動手儘量別吵吵的性格,能聽人勸已經是一種莫大的進步。
戰爭,果然是最能刺激人成長的催化劑啊。
“放心吧,顧左不會有事的。”田力嘿嘿一笑,故意開了個玩笑。“你現在去挑戰顧漫漫,肯定能爲你爹報仇。”
嚴飛燕翻了個白眼。“就她那樣,不用我殺,她也離死不遠了。我要報仇也得等她恢復了狀態再說。”她抱着田力的胳膊,壓低了聲音。“相公,你……是不是又看上了冰殿下?”
“瞎說什麼呢。”田力撇了撇嘴。“我哪裡敢看上她啊,整個一冰疙瘩,心機比海還要深。你相公我現在是沒辦法,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只能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哪裡還敢想那些沒影的事。”
“且——”嚴飛燕拖長了聲音。“當我傻啊。”
“沒錯,他就喜歡傻女人,最討厭有心機的女人,所以啊,你就算是聰明也要裝得傻一點,要不然他會有壓力,會離你遠遠的。”夏月菲拿着一截繩頭走了過來,正是白玉薇系戰旗的那截繩子,幾乎有嬰兒的手臂粗,和樓船的纜繩差不多。她衝着田力晃了晃。“你扯斷的?”
“應該是吧。”田力接過繩頭,打趣道:“你這是要和我分手嗎,表現得這麼聰明?”
“我要是真聰明,會告訴你這些?”
“哈哈,那你是真聰明呢,還是假傻呢?我都搞不清楚了。要不,我們進去慢慢聊,把這件事搞……清楚?”
“滾!”夏月菲紅了臉,偷偷瞟了一眼嚴飛燕。“這可是在大營裡,你別想那些不要臉的事。這要是被人聽見了,我和飛燕以後還怎麼做人?”
“夏國士,你也不用提醒我。”嚴飛燕嘴都撇到耳根了。“今天就讓相公去你帳裡,你可要抓緊機會,盯着相公的人多着呢,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排得上。”說完,一甩手,扔下夏月菲和田力,自顧自進帳去了,甩得帳門山響。
夏月菲尷尬不已,吐吐舌頭,低聲說道:“這小蠻女脾氣夠大啊。”
“你脾氣也不小。”田力苦笑道:“走吧,去你帳裡說話,我正好有些事要和你說。”
“好啊,好啊。”夏月菲歡喜不禁,挽着田力的胳膊,向自己的帳篷走去。她湊在田力耳邊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已經把北宮雁拿下了,我看她把金鑲玉都給你了。”
“沒有,金鑲玉是爲了上陣廝殺的,據說能和騎士元氣相通,更加耐戰。只是沒想到白玉薇發明了新的戰具,沒用上。”
“戰馬能和騎士元氣相通?”夏月菲誇張地笑了一聲:“有這麼神奇的事?我只聽說過戰馬和騎士處得久了,心意相通,更加默契,卻沒聽說過元氣也能相通的。那究竟是人搶馬的元氣,還是馬搶人的元氣?”
“據說都可以。”田力把自己聽來的那些理論說了一遍。他原本也是將信將疑的,可是今天看到姬冰燕坐上玄玉獸之後的精神變化,他有點信了。兩人說着話,進了帳篷,有甲士送上晚餐,一邊吃一邊聊。“月菲,我覺得這水是越來越深了,簡直探不到底,心裡也沒底。”
“是啊,原本只是茉莉國和百合國打架,這才幾年功夫,就變成花帝和火蓮王打架了。我到現在都覺得在做夢,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阿力,這天下……是要亂了嗎?”
“天下嘛,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田力想到姬冰燕身上的那些蹊蹺事,越想越覺得這後面有問題,卻又說不清是什麼問題,也不想告訴夏月菲。她的思維比較簡單,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月菲,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天下大亂,沒實力可活不到最後。”
“境界沒什麼辦法,槍法倒是又熟了一些。不過……”夏月菲沉默了片刻,又道:“我趕不上北宮雁,她和你一樣,簡直是怪胎,境界升得也太快了。想當初還是我引她入門的,現在我卻摸不透她的底細了。相公,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絕招,教了她,卻沒教我?”
田力又好笑又好笑。“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個人,你不想想自己的問題,卻來懷疑我,真是好沒道理。”
“是嗎?”夏月菲眉毛輕挑。“那她爲什麼也說是你教得好,卻不肯透露一個字,而且一說到這件事,神情就非常古怪,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田力無語。“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又有什麼樣的事,是我和她能做,和你不能做的?”
“說得也是啊。”夏月菲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我就是想不出來是什麼樣的事,所以才奇怪。相公,你仔細想想,你和她究竟做過什麼事?”
田力急了。“月菲,你這可有點無理取鬧了啊。我是真不出有什麼事,我怎麼教她的,就怎麼教你,甚至教你的還多一點。不管怎麼說,我們畢竟是夫妻了,她最多也只是一個準夫人,對吧?”
“準夫人?”北宮雁推帳而入,一臉茫然。“誰是準夫人?”
田力愕然,啞口無言。夏月菲掩着嘴,看看窘迫的田力,又看看莫名其妙的北宮雁,忍不住笑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乾脆抱着北宮雁,掐着她的臉蛋。“誰是準夫人,你說誰是準夫人?咱們相公的心思你還不明白?”
北宮雁恍然大悟,頓時滿臉通紅,不由自主的啐了一口。
“你……你們真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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