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兄弟。”
“桓兄。”田力和桓十七不約而同的露出假笑,打了個招呼。沒等桓十七再說話,田力搶先說道:“你是來贖刀的麼?”
田力的聲音不小,而且字正腔圓,十步以內的人都聽到了,紛紛把目光轉了過來。衆目睽睽之下,桓十七立刻像捱了十七八拳似的,胸口逼得難受。他硬着頭皮,乾笑道:“我贖走了刀,田兄弟用什麼,赤手空拳,豈不寒酸。”
“有什麼好寒酸的,校場就在城外不遠,拿到贖金,我立刻去買一把刀。”
“田兄弟身爲姚莊主身邊的侍從,連一口佩刀都沒有,未免有失體面。田兄弟,你堂堂男兒,一表人才,卻爲女子侍衛,着實有些可惜。我家殿下對你很是欣賞,田兄弟如果有意……”
田力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桓十七。“你家殿下現在都來茉莉國討飯了,我有正經飯不吃,反倒跟着你家殿下一起去討飯?”
桓十七頓時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只能對田力怒目而視。
旁邊的人聽了,對田力大有改觀,紛紛投來讚賞的目光。
“這是誰家的侍從,雖然是個男子,卻有見識,不是蠻夷可比。”
“沒錯,這話雖然糙,卻說得在理,可比那些明明窮得要討飯,卻還自以爲是的越蠻強多了。由此可見,同樣是男人也有高下之分,我茉莉國的男人也是有骨氣的。”
“看這服飾,是青茉山莊的少莊主姚夢雲麼?早就聽說她身邊有個男侍從,雖然武功一團糟,運氣卻好得爆棚,接連擊敗過紫茉山莊的兩位騎士。”
“那是,你也不看看他師傅是誰,這纔是明師出高徒呢。烏衣國士有幸,後繼有人。”
聽到這些話,姚夢蜺很受傷。她匆匆和姚夢雲打了個招呼,帶着隨從走了,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莫名躺槍。她有一種感覺,有田力這個奇葩在,青茉山莊的名聲恐怕又要響上三分。
桓十七後悔莫及,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這真是自找沒趣,平白無故的被田力羞辱了一通。他惡狠狠的瞪着田力。“牙尖嘴利算什麼本事,男子漢,大丈夫,學女人一樣耍嘴皮子麼?”
“嘿嘿,你好像不僅是嘴皮子耍不過女人,打架也一樣不成。我說,我刀都帶來了,你什麼時候來贖啊?”
桓十七氣得轉身就走,差點撞翻圍觀的吃瓜羣衆,又引起一陣冷嘲熱諷。
烏衣國士撫着鬍鬚,得意的瞟了姚夢雲一眼。“看樣子,這個弟子收得不虧啊。”
“那是,舅舅這一輩子什麼時候吃過來虧?”
“我也這麼覺得。小云,你也不賴。”
烏衣國士和姚夢雲正互相吹捧得不亦樂乎,百花堂大門洞開,走出一個俊美少年,揚聲道:“花君有令,衆臣登堂——”
所有人立刻閉上了嘴巴,屏氣息聲,在一衆官員的指揮下魚貫進堂,各自入座。
百花堂分成東西三間,中間是一個大堂,寬二十步,南北長也有二十步。離地兩丈處開着一排大窗戶,寬敞明亮。大堂正中偏北的地方有花君的花座,不算太高,也就比地板高一尺。御座雕成一朵茉莉花,青石爲葉,白石爲花,清新嬌豔,一隻圓形的淺綠色坐墊像花蕊一樣擺在中間。
花座之後是一座四扇屏風,上面畫着花神賜福,栩栩如生,彷彿下一刻就會從屏風上走下來。田力來到這個世界上兩年多,還是第一次看到花神的形象。花神面如滿月,身材豐滿,手拈一枝桃花,面帶微笑。身邊跟着幾個年輕女子,無一不是絕色,驚爲天人。
花座之前,南北向擺了四列食案。
烏衣國士和姚夢雲是花君親屬,座位排在花座東側。姚夢雲身爲青茉山莊的少莊主,理所當然的排在了第一席。姚夢蜺緊隨其後。沒有官職,只有騎士身份的人按照封爵的先後,依次排列。
烏衣國士是花君的兄長,但他沒有封爵,只能排在姚夢雲身後一列的首席。在他後面,則是那些既沒有官職,也沒有騎士身份的姚氏親屬。
對面則是花君封國的官員,按等級和官職大小排列。與姚氏親屬不同,她們都穿着官服,騎士除了披風,還披着繡出甲片模樣的錦衣,威風凜凜,富貴逼人,人數比東側的花君親屬多一些,也氣派一些。
花座斜前方擺着一張食案,與花座遙遙相對,空無一人。
田力站在姚夢雲身後,四下打量了一番,發現東側的花君親屬中還有一些男子,對面的官員則是清一色的女子。侍從也是如此,幾乎都是女子,而且大多衣着光鮮。比較下來,姚夢雲這個少莊主和烏衣國士最寒酸,一個只有他和北宮雁兩個連騎士都不是的侍從,一個只有兩名白髮蒼蒼的老僕。
大概是感覺到了姚夢雲的寒酸,不久前還與姚夢雲有說有笑的姚夢蜺正襟危坐,臉上掛着矜持的笑容,不時與其他人打招呼,唯獨不肯轉頭與姚夢雲說話。對面的人也似乎看不到姚夢雲,紛紛向姚夢雲致意,彷彿根本沒看到姚夢雲似的。
姚夢雲是東側首席,前面是東西之間相隔五六步的空檔,後面是烏衣國士,左邊是談笑風生的姚夢蜺,右邊卻是遠在數步之外的花座,冷清之極。姚夢雲卻若無其事,靜靜地坐着,面帶微笑,卻又自帶一股清冽,冷眼旁觀這熱鬧喧譁的衆生。
這時,西側傳來一聲清脆的銅鈴響,在一羣俊美少年的引領下,花君姚雪茉拖着長可及地的綠色披風,緩緩走出,笑容可掬。駱越來的西山勝走在花君身邊,與她並肩而行,神情親密。
大堂裡一片寂靜,無數目光落在了西山勝的臉上。即使遲鈍如田力,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讓他最意外的是,神情卻不自然的居然是一旁的姚夢蜺。
田力大惑不解,向北宮雁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北宮雁白了他一眼,動了動嘴脣,聲音低到只有田力才能聽到。“別東張西望,小心失禮。等着看好戲吧,今天會很熱鬧。”
彷彿爲了印證北宮雁的話,花君走了過來,卻沒有登上花座。她轉過身,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看到姚夢蜺的時候明顯停滯了片刻,修長的眉毛微微一皺,明顯有些慍怒。
姚夢蜺咬着嘴脣,低下了頭,裝沒看見。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大堂上有近百號人,卻鴉雀無聲,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就在花君眼中怒意越來越明顯的時候,姚夢雲率先出列,脆聲說道:“青茉山莊姚夢雲問花君安好,願花君花容永駐,願茉莉國繁花似錦,澤化蠻夷,香飄四野。問駱越國西山殿下好,願駱越與茉莉相親相愛,如並蒂蓮,如連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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