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是誰最終救了貧民?
是我們自己!
不是什麼聖主明君,也不是什麼青天大老爺,更不是什麼神佛,是我們自己,是我們自己拯救自己,是我們自己逼迫他們做出改變!
他們害怕。
所以他們才改變!
哀求沒用,期待施捨沒用,只有我們的力量纔是最有用的。”
李來亨繼續妖言惑衆。
這時候聚集在廣場上的人已經過萬了,而且更多人還在涌來,他的身份就是最好的廣告,再加上那些支持公田法的工農代表,農工黨這個大明事實上第一個正式註冊的政黨,如果再加上他的政治理念,那就完全具備轟動效果了。
大明的無產階級也在覺醒。
廣州事件對於江浙的工人們同樣衝擊很大。
他們也在思考。
他們也在思考如何能夠爲自己爭取更多利益,要知道廣州事件時候江浙報紙難得的口徑一致。無論是地主控制的還是資本家控制的,甚至包括那些良心人士,乃至於內閣幾個閣臣在幕後控制的,統統都是將廣州工人痛斥爲bao民,異口同聲地要求朝廷嚴厲鎮壓。那架勢完全就像是被捅了特殊部位一樣,無論之前立場如何偏向於誰,包括偏向於護國公的也全都是一個聲調。這在大明已經可以用奇蹟來形容,能把這麼亂七八糟的報紙統一爲一個聲音,就是護國公都做不到啊!
他自己的應天日報也有編輯冒險痛斥廣州工人目無王法。
這是爲什麼?
工人們都很清楚,廣州工人們的行爲犯了這些地主資本家的禁忌,工人敢反抗他們的壓榨,這在他們看來是完全大逆不道的。
工人不能要求什麼!
這是資本家們的一致原則。
這就是他們的真實嘴臉,無論他們平日僞裝的如何,一場廣州事件就讓他們原形畢露,工人罷工是大逆不道的,工人敢要求權利就是造反。工人必須老老實實,讓加班就加班,幹不好就得抽鞭子,工資能少到什麼程度就少到什麼程度,絕對不能要什麼養老金……
護國公也沒給。
只不過護國公的工人都是皇莊本來就有養老而已,不能說護國公給工人養老了。
那工人怎麼爭取權利?
靠護國公?
護國公也是資本家,他手下全是資本家,本來他在朝廷的支持者就是新興資本家們,這些人是護國公的統治基礎,內閣的大員們,軍隊裡面的將領們,統統都是資本家。
護國公不可能不考慮他們的利益。
廣州是因爲不是他們的。
所以護國公可以安撫工人,讓工人自己組織自治政府,這個朝廷包括他的親信們,雖然不是很喜歡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犧牲的是廣東那些資本家的利益與他們無關。
但如果上海工人暴動呢?
那恐怕護國公也得不得不鎮壓。
實際上真要上海工人暴動,不用等護國公做出決定,那裡的駐軍將領自己就下令鎮壓了。上次廣州事件中海軍陸戰隊就已經和工人武裝有過交火,只不過不是自己的工廠,那些將領在護國公的壓制下最終沒有繼續進攻廣州。所以指望護國公完全維護工人利益是不現實的,他首要是保證他那些支持者的利益,這些人才是他的統治基礎,那麼真正工人們能依靠誰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現在李來亨登場了。
農工黨登場了。
這完全是所有工人期待的啊!
“聯合起來!
大明的所有農民和工人聯合起來!
既然我們有自己拯救自己的力量,那麼我們爲什麼不聯合起來?
士農工商。
當地主和資本家已經聯合起來的時候,我們農民和工人爲何不聯合起來,剛剛他們聯合起來阻止了公田法的通過。我們都知道公田法可以讓所有農民徹底擺脫地主壓榨,我們都知道公田法可以讓工人有更多選擇不必非得忍受資本家壓榨,那麼我們爲什麼不聯合起來讓它通過?他們能做到的,難道我們不能做到?四民大會又不是隻有他們的代表,我們的代表數量和他們一樣多,只是因爲我們不夠齊心,只是因爲我們中間還有一些背叛者。
如果我們聯合起來,所有工農代表都一條心,他們在四民大會根本不可能肆意妄爲!
那麼就加入農工黨!
農民和工人攜手,去和那些地主資本家進行鬥爭,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力量,讓他們知道大明不是他們的天下,大明也有我們一份!”
李來亨高喊着。
他四周那些農工代表齊聲高喊。
甚至一些圍觀的農民和工人們也在高喊,用歡呼聲宣告大明第一個爲農民和工人代言的政黨誕生。
“這就是護國公的目的啊!”
陳子龍嘆息道。
他們當然明白李來亨的背後站着的是誰,這就是楊慶對公田法沒有通過的報復措施。
“那我們怎麼辦?”
旁邊顧絳說道。
“怎麼辦?既然他們已經把擂臺擺出來,把戰書下了,那咱們就應戰好了,他們註冊成立農工黨,那咱們也成立一個政黨。大明的黨禁早已經放開,當年大同社就已經差不多算是政黨了,只不過還差幾分,咱們就完成他們未完成的吧!”
王夫之說道。
“那咱們的政黨叫什麼?”
堵胤錫很有興致地說道。
雖然這樣說,但實際上他們是不可能公開加入某個政黨的,大明的黨禁的確放開,但朝廷官員和軍隊都不得結黨這也是堪稱鐵律的。不過這沒什麼大不了,這樣反而更方便了這些官員,無非就是王夫之這個在野的政治首領指揮四民大會的黨羽,和李來亨指揮的黨羽鬥爭而已。王夫之是他們的代理人,李來亨擺明了也是楊慶的帶理人,剩下就是兩黨鬥爭,他們避免了和楊慶直接衝突,但他們可以在內閣壓制楊慶過於偏袒李來亨,這樣就可以維持朝野的明爭暗鬥。
說白了這樣鬥最好。
四民大會兩黨如何鬥,都不會讓他們和楊慶之間鬧僵,這就是鬥而不破了,這應該也就是楊慶通過李來亨向他們傳達的,未來大明政斗的遊戲規則了。
一幫大儒們立刻來了精神。
這可是展現實力的時候,他們對李來亨倒並不怎麼很在乎,畢竟這一屆四民大會上,楊慶已經不可能翻盤了,那些被他們收買的代表只能跟着他們走下去,這些沒有別的選擇。但下一屆四民大會就算沒有農工黨楊慶也一樣能控制局面,這一點也是毫無懸念的。所以李來亨只能說是楊慶的佈局而已,只是未來的對手,但對他們並沒有迫在眉睫的威脅,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把新的土地法迅速在四民大會通過。
尤其是把它變成鐵律。
剩下就看楊慶是否真正遵守他制定的遊戲規則了,如果他不遵守……
那,那也沒別的辦法。
所以大家就欺騙自己,就認爲他肯定會遵守好了。
“大道黨如何?大道之行,天下爲公!”
顧錫疇說道。
“天理黨,天理昭昭!”
史可法說道。
……
一幫大儒就這樣開始了學術討論。
估計他們還得討論些時間,畢竟大家都是學富五車,像這麼重要的名字必須起的好一點,其實大同黨應該是最好的,大儒們無非就是追求個大同之世,但有大同社在前,再叫大同黨似乎給後者招魂,很難說楊慶會如何對待這個名字。
“這傢伙很受歡迎啊!”
而此時楊慶正在遠處拿望遠鏡欣賞着李來亨演講的場面。
“頭回見自己給自己製造麻煩還如此開心的,你就不怕李來亨真團結起了工人和農民,以後在四民大會否決你自己想做的事?別忘了咱們有無數工廠,回頭要是工人要求每天八小時工作制,我看你怎麼辦,咱們給工農利益也得有個限度。”
女皇陛下說道。
只不過爲了避免惹人注意,女皇陛下穿了一身男裝,這時候太子都已經快週歲了,所以女皇陛下的身材完全恢復,哪怕穿着男裝,依然風韻十足。
“八小時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們下一步應該把保險公司搞起來了,可以哄着工人們交保險。”
楊慶邊看邊說道。
八小時也可以,現在他的小型煤氣燈爐已經開始推廣,夜間照明的廉價化已經解決,這樣就可以玩三班倒了。畢竟蒸汽機必須保持溫度,一旦涼了再燒很浪費,如果三班倒的話就可以八小時了。
帶薪休假肯定不能有。
這個口子堅決不能開,歐洲是要禮拜,大明又不禮拜,官員五天一休終究不能讓工人也五天一休,那樣會讓他手下那些資本家忍無可忍的,楊慶也得照顧一下他們的情緒。其實大明原本沒有休沐制度,節日放假這個肯定有,也就是封印期,但像漢朝五天一休的休沐日是沒有,不過大明後期官員們每天都像休沐日,這個問題並不突出,直到女皇監國時候,才正式確立了五日一休的休沐日製度。
準確說是上四天休一天。
最近官員們有些意見,認爲應該攢成上七天休三天。
但目前只是公職人員有。
“什麼是保險公司?”
女皇陛下疑惑地說道。
“就是讓工人把他們每個月的工錢拿出一部分給咱們,然後當他們生病,受傷,總之就是遭遇天災人禍需要用錢的時候,咱們給他們掏一部分或者全掏,如果他們一直不需要那就不用管了。這些錢給咱們後,咱們可以拿去投資,以後很多東西都可以用保險業解決,你不是說給工人利益要有個限度嗎?這樣即可以給他們利益又不用咱們額外掏錢,甚至咱們可以從中謀利,你看,很多事情其實沒你想的那麼麻煩。對於咱們這樣控制着很多行業的人,完全可以把剝削搞得更隱蔽些,更聰明些,那種簡單粗暴的壓榨方式太有失身份!”
楊慶說道。
現代保險制度已經誕生,不過主要是海運的,畢竟出海都是腦袋別褲腰帶上,而且利潤巨大,完全可以拿出少量預先交保險,這樣就算船毀人亡家人也能有條活路。那麼以楊慶的信譽完全可以搞保險公司了,尤其是醫療保險。
大明的醫院終究不是免費的。
哪怕他自己手下的工人,仍然會爲醫療費用而發愁,哪怕皇莊醫療所也不是不要錢的,小病好說,大病依然能拖垮家庭,所以醫療保險就很有用了。而醫院實際上絕大多數都是女皇開辦的,這樣醫療保險就是從工人手中收保險金,然後支付給女皇開的醫院,歸根結底還是他家的。而那些保險金可以拿來投資,比如說鼓勵一些新發明,扶持一些中小企業,作爲投資者肯定是要收益的,女皇家族又可以賺錢,而且還能借此控制那些民間的新發明了。
這一點很重要。
大明這些年隨着專利法頒佈,新技術也是層出不窮的。
這樣哪天工人要求漲工資就完全可以漲了,漲到最後通過保險業又收回而且還能牟利。
說到底……
護國公不是不剝削。
只是他更喜歡那些高級的剝削手段而已,他纔看不上那些逼着工人每天加班順便天天扣工資的手段,而且也沒這必要,作爲一個控制着經濟命脈,在很多行業都處於近乎壟斷地位的,哪還需要那麼低級的剝削方式?
然後作爲反襯就是那些資本家們的貪婪和無恥了。
說到底楊慶早有準備。
他敢放出工人運動,就早設計好了應對手段,工人要提高待遇,那個很容易,買保險吧!我給你們漲工資然後用漲的工資買我的保險,然後你們的醫療什麼的就有了!工人要求逢年過節的福利,那個同樣容易,直接發票,燈油票,布票,罐頭票,拿着票去指定商號半價購買,至於節假日物價上漲,這就是市場規律了。
“你纔是最狡詐的啊!”
女皇感慨道。
“陛下,你這樣評價自己的男人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楊慶摟着她的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