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都快點,爲了咱大清,爲了攝政王,跟那些賊寇拼了!”
馮銓瘋狂地吼叫着。
在他前面大批由官員家奴組成的衙役,正如狼似虎般衝進街旁的民宅裡拖出一個個女人和小孩,在她們的哭喊聲中捆起來。而在這些衙役身後還有無數這樣的女人和小孩,就像牲口般串起來,在哭喊中被那些家奴的鞭子驅趕着,一點點地跟着向前行走着。同樣在此時北京城內一條條街巷中,那些咱大清的文官們正帶着自己的家奴,以同樣的方式在闔城搜捕女人和小孩,然後把她們驅趕到……
“讓你們進宮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是咱大清攝政王愛護你們,你們這些刁民別不識好歹!”
馮大學士吼道。
她們的目的地是皇城。
準確說是大明門與承天門之間那片狹長的御街,至於以後風吹日曬雨淋怎麼辦,那個官老爺們不會管的,實際上她們的吃喝都很難說有沒有人真心管,畢竟城裡糧食不多,光養活軍隊都撐不了多久。
“老爺,求您開恩,妾身棋琴書畫無不精通,願給老爺爲奴爲婢!”
一個女人突然撲倒在馮銓腳下哭喊道。
同時她仰起頭看着馮銓。
她應該出身不錯,雖然臉上滿是污垢,但看得出皮膚白淨,容貌算得上姣好,兩道淚痕更是楚楚可憐,然而……
“滾,賤人!”
年輕時候就感受過男人好處,那也曾經是一個美男子的馮大學士,毫不客氣地擡腳把她踹翻在地上,緊接着一名家奴抓着她頭髮拖到一旁拿繩子捆上。那女人還想哀求什麼,但毫不客氣落下的鞭子,讓她終於明白這世道女人算個屁,沒殺了吃肉就算她運氣好了,人家想玩女人那裡一串隨便拖過來就行。
琴棋書畫……
驀然間天空一聲呼嘯,緊接着一個東西落進遠處一座府邸的繡樓,瞬間那繡樓在爆炸中粉碎,硝煙和塵埃迅速升起。
馮銓用陰鬱的目光看着那裡。
突然間一個年輕男子從院子裡衝出,還沒等那些同樣看着這一幕的家奴反應過來,就拿着棍子怒吼一聲直奔他而來。
驀然間破空聲響起。
緊接着那男子胸前被利箭貫穿。
看着他一臉悲憤倒下,馮大學士擦了擦頭上冷汗,轉過身衝着不遠處的八旗軍官媚笑着點頭表示感謝,在他身後一個女人哭喊着撲到那男子的屍體上,就在同時一箇中年男子被家奴拖出來。
“快點,上城牆!”
馮銓說道。
“不去這就是你的下場,你的老婆孩子統統以通匪斬首!”
他緊接着面目猙獰地補充。
那男子看着地上的死屍,看着自己被繩子捆着的老婆孩子,帶着悲憤的表情低下頭,麻木地站到了一隊壯丁中,旁邊的清軍軍官猛然一鞭子抽在一名壯丁身上,另外幾名清軍踢了幾個壯丁,這支壯丁隊伍就像行屍走肉般走向城牆。
此時向城牆上缺口進攻的順軍已經被打退。
儘管順軍攻勢兇猛但也沒用。
因爲多爾袞手下還有神軍這種特殊種類呢!
數十名神軍勇士身上揹着火藥包衝進混戰的士兵中,硬生生用這種無差別攻擊炸退了順軍,就連那缺口都已經被清軍士兵用死屍和各種木料石頭之類迅速堵死。
但順軍依然在大炮支援下繼續強攻。
畢竟李自成在兵力上有絕對優勢,而且火力上同樣也是如此,有着運河和後方楊慶這個物資供應商和大把銀子,李自成要什麼都能從江南買到。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進攻,爲了避免八旗軍的損失太大,在馮銓建議下多爾袞很爽快地採取了這種聰明的辦法。由那些文官和他們的家奴充當捕奴隊,然後抓城裡的壯丁當炮灰,把壯丁的老婆孩子關進皇城由八旗軍看着,順軍攻破城牆他們就殺光這些女人和小孩。
以此逼迫壯丁作戰。
而城裡有五萬八旗,五萬包括神軍在內的順天士紳武裝,足夠確保對整個北京城的控制。
他們還可以在城內抓出二十萬壯丁。
既然這樣就和李自成拼意志吧!
用這些壯丁的血肉消耗李自成的進攻力量,而此時各地士紳都在組織自己的武裝準備增援北京,實際上就連八旗滿洲的主力都調出北京給了多鐸,用於以後的反攻,姜瓖和蒙古軍也在對劉宗敏進行最後的圍剿,只要多爾袞能在北京死守半年,那麼不僅僅是這些,就連漠北蒙古的各部都得到其邀請。
雖然有多少會來還很難說。
但肯定會有來的,畢竟那些牧民同樣渴望南下發財。
多爾袞就是拖。
他很清楚決戰自己毫無希望,哪怕加上蒙古盟友,他的入關軍隊也不過十萬,而且其中三萬八旗朝鮮,這些人的戰鬥力不會比姜瓖這些人的部下更強,剩下全是投降的。這些軍隊將領肯定和他一心一意,但那些士兵面對他們的舊主能有多少戰鬥意志就很難說了,而他的優勢是那些士紳把他當救命稻草,只要他在北京堅持住或者說拖住李自成,各地士紳都會看到希望起來爭取他們的主聖臣賢時代的,同樣那些異族也會看到洗劫中原花花世界機會。
總之他的潛在盟友衆多。
但這些人都需要時間,需要足夠的信心,那麼他死守北京,拖住李自成就會給這些人時間和機會。
然後等李自成筋疲力盡的時候反擊。
這很冒險。
但多爾袞也沒別的選擇。
他這次南下就是死中求活,對朝鮮的進攻只是爲他補充了兵力,但貧瘠的朝鮮沒給他多少糧食,晉商的糧食走私斷絕,失去外來補充的咱大清自己產不出足夠糧食,去年冬天就是靠吃朝鮮人老弱才挺過來的,今年的嚴寒和乾旱更嚴重,這樣下去他們會被活活困死的。
爲了生存下去他們只能向關內擴張求一條生路。
這是一場命運的豪賭。
“但就是這糧食不夠啊!”
原本歷史上和馮銓死對頭的陳名夏說道。
“不夠?”
馮銓獰笑着說:“這不是糧食?”
陳名夏一開始沒明白,但當目光順着他看的方向,落在那些女人和小孩身上後,緊接着倒吸一口冷氣,他用震撼的目光看着馮銓,然後再也沒說什麼,帶着自己的家奴徑直走到前面一處緊閉的院門前,毫不客氣地砸開闖了進去,很快裡面就傳出了女人的哭喊聲。
“那就玉石俱焚吧!”
馮大學士揮舞雙臂癲狂地吼叫着。
他並沒注意到,此時在他不遠處的陰溝裡,一雙眼睛正在污水的惡臭中透過石板的縫隙,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些女人在哭喊中被押往遠處的皇城。
在馮銓帶着家奴和那些充當威懾的清軍走後,這雙眼睛的主人小心翼翼地在污水中向前爬行,好在頭頂的石板到處都是縫隙,所以裡面的空氣還算流通,否則這樣的環境非把人薰死不可。他就這樣一直爬到了這條陰溝的出口,然後在這裡等到了夜幕的降臨,在確定四周無人之後,推開面前一具泡發了的死屍,迅速進入外面的排水溝,沿着水溝小心翼翼地繼續向前遊動,不時推開一具具擋住自己的屍體。因爲糧食匱乏,實際上這座城市每天都有大量的貧民餓死,順軍圍城後更不會有人清理,別說這些水溝了,城裡的街巷裡死屍都是最不稀罕的。
包括一些被清軍jian殺的女人。
這座城市在順軍圍城後,實際上已經淪爲魔巣,如果說李自成進北京後主要折磨官紳,現在清軍進城後倒黴的就是平民百姓了。
這個人很快到了德勝門水關。
順軍一直是以對東面各門的進攻爲主,其他各面都是警戒而已,這裡守衛的清軍數量不多,也沒什麼人注意城內,他迅速隱入水關涵洞的陰影中,這裡的水深沒頂,甚至還有幾具死屍堵在鐵櫺前。他退到岸邊解開背囊,拿出專用的潛水服穿上,這東西實際上是一個密封的頭套,上面連着一個皮管,皮管上有浮木可以漂浮,因爲皮管長度有限最多也就能在水下一丈。不過用於這種水關足夠,潛入水下後他用手很快摸到了淤泥下鏽蝕的鐵櫺,用攜帶的精製鋼鋸開始在水下兩米深,在加上一尺深的淤泥下鋸這些多年沒換都快鏽成爛木的生鐵。
很快一個足夠他進出的洞口就鋸了出來。
他浮出水面吃奶疙瘩補充體力。
休息夠了後扒開淤泥倒退着鑽進了涵洞內,露出水面後小心翼翼地扯過後麪皮管,而涵洞裡面保持內外水位的水閘是半開的,他直接從水下潛過去就到了外面的鐵櫺前,通過這道鐵櫺就是護城河。
他按照剛纔的步驟很快鋸開洞口鑽了出去。
城牆上毫無察覺。
他悄然遊過護城河,隱入對岸的荒草中,匍匐向前藉助荒草掩護一點點遠離城牆上的視線,直到出去十幾丈才爬起來,收起潛水服躬着腰迅速向前離開了這座城市,十幾分鍾後他遇上了一隊巡邏的順軍士兵。
“錦衣衛北都站站長徐誠求見秦王!”
他掏出腰牌對着那些愕然的士兵說道。
(潛水服《天工開物》裡就有,大致上就是那樣,不過上面是專人看着,而且能水下看東西,沿海採珍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