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跑去林州是在找死,想活命的就跟我們走。”王錚手拿獵刀在前開路,山娃和狗娃,以及那頭認得主人,即使被鬆開了繮繩,仍然跟着山娃的騾子緊緊跟隨,他們身後,越來越多的大鄭將士已經拿起刀槍,跟在王錚身後蜂擁着向東走去。
剛向東跑了不到五十步,二三十個噠突人騎着戰馬揮舞着彎刀就衝了過來,二十多步外,只見一個噠突人哇哇大叫着揮了下彎刀,一個大鄭士兵的頭顱瞬間就飛了上去,脖腔裡的鮮血衝上去有三尺多高,無頭的屍體因爲慣性,又前衝了兩三步才轟然倒下。
大鄭將士大部分都是步卒,兩條腿根本跑不過四條腿。王錚一看不行,這樣下去,大家跑不到十多裡外的那條山道,就會被噠突人砍殺殆盡。
“都別跑,他們人少,殺人奪馬,要不然都是死。”王錚的話起了決定性作用,這些大鄭的將士只是失去了指揮亂了方寸。真擺開陣勢打起來,噠突人也佔不了太大的便宜。
有人指揮,將士們也知道王錚說的在理,就都打起精神,不再那麼畏懼,舉起刀槍一聲大喊,轉眼間就斬殺了十多個噠突人。
噠突人追在這羣早已沒有了鬥志,只顧背身逃跑的大鄭將士身後,砍殺的隨心所欲,根本就沒人扭頭反抗。現在突然被殺了個回馬槍,頓時就死了十多個,亂了陣腳,一陣的雞飛狗跳。
“殺,該死的噠突狗。”王錚一看大喜,搶步上前,追着措手不及的噠突人殺了過去。他的身後,山娃狗娃也各自早就撿起了一把腰刀,一左一右護衛着王錚,跟着他不要命地前衝。
現在的大鄭雖然是文官當道,但在邊疆地區,民風依然特別尚武彪悍,再說了,噠突人幾乎每年都會在大鄭的境內劫掠殺人,邊境地區的大鄭子民和噠突人沒有一點仇恨的,幾乎沒有。
這就是大鄭和噠突人的世仇,小規模的衝突不斷,像這次幾十萬人的大型戰役,隔幾年也會有一次兩次。
因此,山娃狗娃雖然年紀還小,但殺噠突狗護衛大鄭保衛家園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現在殺起人來,竟然就像在山裡打野雞抓野兔那樣,絲毫不見手軟。
王錚倒是從沒殺過人,他只和山娃在山裡殺過野豬。但他現在是這羣人裡的領導者,他必須鼓舞士氣,他必須忍着燻人欲嘔的血腥味兒和慘不忍睹的死屍,主動衝上去和噠突人廝殺。要不然,他活不了,跟着他的所有人也都會死在這裡。
噠突人沒想到這羣逃兵會鼓起勇氣反戈一擊,猝不及防下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瞬間就又倒下了四五個,其餘噠突人一看不好,己方人少對方勢大,連忙勒轉馬頭倉皇逃命。
大鄭的將士太多,噠突的勇士卻少,殺人都殺不過來。此時,在西面一里外的地方,噠突人的部族主力,正追着御駕親征的皇上的御林軍拼命廝殺,無暇管顧其他的噠突人。
其餘方向追殺大鄭將士的,均是噠突三族的噠完部和突起部。兩個部族四五萬士兵,追殺大鄭的十多萬將士,殺得手軟。
王錚等人殺退那股二三十人的噠突人,搶了戰馬。
王錚舉着撿來的一把斬-馬刀下令,騎兵開路衝鋒,步卒緊跟斷後,遇到少數噠突人就殺人搶馬,一有不敵則邊打邊撤。
在他的指揮下,隊伍一會兒向南一會兒往北,有時候還不得不再殺回來,然後再找噠突人兵力薄弱的地方,繼續向東衝殺。
到現在,由於王錚廝殺的太狠,他已經換了三把刀了。
鄭軍潰敗,大部分士兵都向着林州城跑,還有少數將士暈了頭,低着腦袋盲目亂竄,方圓十多裡的大鄭邊境,全部成了戰場。
王錚帶領着衆人一路走一路殺,越往東走噠突人就越少,聚攏來的大鄭將士卻漸漸地越來越多。
到後來,他的隊伍已經有了三四千人的規模,小股的噠突騎兵,看到王錚的這股殘兵居然還進退有據慌而不亂,也就不敢再銜尾追殺,反正可殺的人也還有很多,於是撥轉馬頭就去了別處。
東邊的噠突人少,他隊伍裡的一名將軍就做了開路先鋒,領着數百騎兵在前。王錚和一位五品將軍,帶着大部分的步卒斷後。
“唐將軍,西面是怎麼回事?”王錚帶人正邊打邊走,就聽西面不遠,突然傳來一陣噠突人的歡呼聲。歡呼聲後,附近更多的噠突人圍了過去,看樣子,是想要把包圍圈裡的鄭軍將士全殲。
那些被包圍的唐軍將士,顯然也殺紅了眼,不住地在包圍圈裡左衝右突。
在南邊堵着路的噠突人太多,根本就衝不過去,北面也是噠突人的主力,西面是剛開戰時主戰場的方向,唯有東面,現在已經被王錚帶着人殺開了一條血路,噠突人的數量還不算太多。
“還能是怎麼回事?被包圍追殺的大鄭軍唄?”唐將軍緊皺着雙眉說。
王錚凝神思索了下,突然神色一變倉惶說道:“不好,是皇上,包圍圈裡的是皇上。”
“皇···皇上···?”那位五品的唐將軍被嚇了個趔趄,差點栽下馬來。
“不錯,是皇上,除了皇上,噠突人不會這麼拼命。”
王錚既然穿越到了這個大鄭,就不得不適應他在大鄭的身份。
現在,他也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大鄭的子民。可現在大鄭的最高統帥被包圍了,有被俘或者被殺的危險,他作爲大鄭子民,是必須要搭救皇上的。
要不然,皇上如果被俘或者被殺的話,不僅是大鄭的官員和將士,包括普通百姓,甚至包括他這個自認爲已是大鄭人的王錚,都會是奇恥大辱。
“弟兄們,皇上被噠突狗圍了,凡是大鄭人,跟我去救出皇上。”王錚振臂說完後,揮着斬-馬刀,一馬當先就衝了出去。
“將士們,去救皇上。”唐將軍也深知皇上對於所有大鄭子民的意義。看王錚當先衝了出去,他哪裡還敢怠慢。於是也緊跟在王錚的身後,撲向了那個裡三層外三層的噠突人包圍圈。
在被噠突人追殺的時候雖然也怕死,可這時聽到皇上被圍,所有將士頓時就奮不顧身,不要命地撲了過去。
包圍圈裡的果然是皇上。就是那個王錚看到的,說真就是籲駕的小老頭。
當時,兩軍正在交戰,可是那陣驟起的狂風,卻吹斷了他的龍旗,吹跑了靠聲音傳遞軍令鼓舞士氣的戰鼓,吹的大鄭將士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可是,同是在戰場上,那陣狂風卻對噠突人沒有任何損害。
戰場上,主帥的戰旗傾倒,是大凶之兆。除了皇上身邊或者不遠處的將士們,其他將士不知道皇上的生死,頓時就一片譁然,瞬間就失去了鬥志。
戰鼓也沒了蹤影,令旗也颳得無影無蹤,失去了傳令方法的將軍們,還沒想到好辦法。就見噠突人突然就鬥志滔天,不要命地猛衝鄭軍的陣營。
到了此時,再好的盔甲戰械,再鋒利的刀槍劍戟,再多的鄭軍將士,也已是敗局已定。
大潰敗開始以後,皇上的護衛御林軍拼死護着他,想回到林州再做打算。哪知道,往南的鄭軍將士太多了,根本就衝不過去。
可噠突人知道鄭朝的皇上御駕親征,怎能會不追着他打。因此,皇上的御林軍雖然悍不畏死,卻依舊擺脫不了噠突人的瘋狂追殺。
到現在,御林軍有的被殺,有的被衝散,還有一部分被噠突人分割包圍,噠突人又收攏兵力,圍住了越來越少的這股殘兵,展開一輪又一輪的猛攻。
二十多萬軍隊的戰場,太大了,到處都是廝殺聲,到處都有鄭軍將士和噠突人的混戰。代表皇上的龍旗又被吹斷,所有大鄭的將士都失去了目標,即便有再多的忠臣良將彪悍士卒,不知道皇上在哪也無法衝過來護駕。
包圍圈裡身穿金盔金甲的小老頭已經絕望了。
如今,他的身邊只剩下了幾百將士,還個個都是渾身浴血滿身傷痕。可噠突人卻是越來越多,層層疊疊殺之不盡。
將士們都很忠心,到現在,他還沒看到一個被活捉的大鄭將士,每個人都是死戰血枯而去,臨死前都會最後看他一眼,嘴脣蠕動。
他知道,那是將士們在向他告別,可能還在告罪,說他們沒有保護好他。
“不怪將士們,是朕的命不好,是老天在懲罰朕。朕有愧於你們,有愧於天下所有的大鄭子民吶!”
皇上鄭成喃喃自語了一陣,不慌不忙地抽出腰間的儀劍。他想好了,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被俘,他不能讓下一任大鄭的皇上受辱,不能讓皇族受辱,更不能讓天下所有的大鄭百姓受辱。
“房相···”皇上鄭成無視周圍的廝殺,轉身對身邊的當朝宰執房炫普說道:“房相,朕死後,你把朕的頭顱砍下來剁爛,別被噠突狗看出來朕的相貌,朕即便是死,也不能受辱。”
“皇上···”房相就是王錚看到過的那個老老頭兒,他一看皇上滿臉平靜卻去意已決的神情,頓時就涕淚橫流大放悲聲,急忙拉住皇上握着儀劍的手。
“皇上,都是老臣害了你啊!若不是我勸你御駕親征,怎能有今日之慘敗?老臣罪該萬死,可是皇上別急,咱們還有希望,你看,將士們還在拼殺,噠突狗還沒衝進來。”
皇上鄭成看了看越來越少的將士和越來越小的包圍圈,悽然一笑:“房相,不怪你,是朕自己想來的。朕執政多年,守成有餘卻開拓不足。是朕的心氣太高,想着在有生之年,爲我大鄭開疆拓土,創下萬世基業,讓子孫們不再有那麼多的邊患煩惱。朕籌備多年,自覺萬無一失,可奈何天不助我,毀我龍旗戰鼓,陷我十數萬大鄭將士於死地,朕···心有不甘吶!”
鄭成說完,甩開房炫普的雙手,扭身就把儀劍放在了脖子上,正想使勁兒一拉,割斷自己的脖子。就聽見包圍圈外忽然一陣騷動,然後就是激烈的嘶喊打殺聲。
“那老頭別急着抹脖子,王錚救你來了。”
鄭成聽見一聲土得掉渣的大喊後,不顧得放下脖子上的儀劍,就扭頭定睛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