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衛雖是在王將軍的任內滅了噠突三族,可方略是衛晃曹顯等人所爲,送到朝廷的方略上都沒有王將軍的名字。並且,戰事也都是衛晃曹顯等人所戰,王將軍趕到時,戰事甚至已經結束,噠突可汗也已被擒,老夫認爲,不可對王將軍封賞太過,虛封二百戶足矣!”
錢望噴着唾沫星子拱手說道。
皇上和房相拈鬚微笑,錢尚書,真是可人也!
“大謬,錢尚書所說實在是大謬,···”陳琦當然不贊成錢望的觀點,他據理力爭說道。
“假若王將軍不去雁山衛,就沒有此次草原之戰,更不可能剿滅噠突三族生擒噠突可汗。王將軍所做所爲,只不過是不想居功。其實,此戰首功,必是王將軍也!要不然,都是那些雁山衛的將士,刁柱國和蕭柱國怎麼什麼都沒做?”
是啊!爲什麼會這樣?
“這纔是不能重賞王將軍的主要原因,雁山衛的將士爲何只聽王將軍的?”錢望面有得色看了皇上一眼,好像是抓住了最關鍵的理由。
“那是因爲王將軍威望高得人心懂指揮,將士們對他心悅誠服。”
“越是這樣越不能重賞。”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該怎麼賞罰自有一套規程,不是想怎樣賞罰就怎樣賞罰的。”
“其實他也沒啥本事,不過是碰巧而已。”的確是國有國法,滅國之功只給二百戶的虛封,貌似確實說不過去,錢望稍顯氣餒。
“碰巧?”陳琦的大嘴一撇,他可算是抓住錢望的最大漏洞了,這次得往死裡咬他。“你給我碰巧試試,你也碰巧去滅一國啊!”
“你···你···我是個文人,怎能領軍打仗?”錢望一着不慎,頓時理屈詞窮,他一甩袖子頗有道理地說道。
“王將軍的文才可不比錢尚書的輸多少,你有勝過念奴嬌的詩詞鉅作嗎?···”
提起文才,陳琦更有了理由,說話的聲音都高了幾十分貝。只見他度出幾步搖頭晃腦背書般說道。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你這個文人,給我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試試?”
錢望猶自強詞奪理道:“哼!那首詞是北宋蘇軾所做,和王將軍沒有絲毫關係。”
陳琦輕蔑地一笑:“哈!這話你也信,那江城子密州出獵呢?密州在前朝可就是幷州。而王將軍恰恰就在幷州做過副總管。‘···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此詞此等氣概,也唯有王將軍此等文武雙全者所作爾!你這個文人做得出來嗎?”
皇上和房相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還叫朝堂論事嗎?咋看着像潑婦罵街呢?
“你···你···”錢望被陳琦頂的啞口無言。
陳斌一看己方的形勢不好,貌似要一潰千里,他當然要助錢望一臂之力。
於是陳斌也打算赤膊上陣。
鍾肅一看陳斌越衆而出,他一拉陳琦的胳膊:“陳尚書先歇會兒,讓老夫和他撕咬···辯論一番。”
陳琦正口乾舌燥,在這太極殿上也沒人給口水喝,於是就退下養精蓄銳。“也好,你來戰,老夫爲你觀敵瞭陣。”
“王將軍倒是確有本事,老夫也是極爲佩服的,他還曾救過老夫一命,老夫也對他感恩戴德,但是···”陳琦先是對王錚一番誇獎,然後話鋒一轉。
鍾肅知道關鍵的來了,就精心靜聽,打算以不變應萬變,抓住陳琦的漏洞然後反戈一擊。
“但是,無論是方略還是戰後的敘功名冊,上面都沒有王將軍的名字。看來,王將軍也不希望朝廷對他大加封賞。因此,爲了讓王將軍達成心願,絕不可重賞王將軍耶!”
我×,這句話真狠,一句話就把封賞王錚的路都堵死了。
但是鍾肅不愧是做過太子詹事的,他豈能還說不過陳琦一個武夫?即便陳琦是個文人出身的武將,現在他在大梁將軍府做的也都是文職工作,但那也是個武將。
“謬矣!陳柱國此言大謬。王將軍雖不願朝廷封賞,但是國有國法,滅國之功豈能不賞?不賞他又豈能服衆?雁山衛的將士們豈會心甘?其他給衛鎮的將士又會怎樣想?滅國之功都不賞,以後將士們還會不會爲我大鄭浴血拼殺了?爲以後之計,不但要賞,還要大大的重賞。當然,像陳柱國這樣的瘸腿將軍,是永遠不可能提督任何一個衛鎮的,也就永遠不會有滅國之功。不封賞王將軍,不過是嫉賢妒能而已,衆位臣工都很明白,只是都不說破罷了。”
鍾肅不緊不慢娓娓道來,說的話卻是如石破天驚。
我×,鍾肅還真不愧是皇上爲太子精心挑選的太子詹事,他這一張利嘴,是不下嘴則以,一下嘴就要一口把人咬死的節奏啊!
果然,陳斌滿懷激情地衝上來打擂臺,卻被鍾肅一頓說辭就氣的渾身哆嗦,兩眼翻了三翻,一口痰堵在了喉嚨,差點被直接噎死。
皇上和房相對視一眼,各自心照不宣。看來,不可重賞派將要一敗塗地。
房相心說,鍾肅爲了幫太子拉攏王錚,還真是不惜血本吶!居然這麼狠毒。
只可惜了陳斌,他是皇上的伴讀,自小玩到大的夥伴,最懂皇上的心意,爲了幫皇上阻止王錚的過快升遷,竟被鍾肅說的這麼狠。此事一出,陳斌完了,可皇上會對鍾肅怎麼看?唉!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鍾尚書,不可造次,此事到此爲止,不得再議。王將軍的賞賜,自有皇上定奪。”朝堂上亂到了這個地步,都開始人身攻擊了,房相不得不出頭阻止。
“諾,老夫知錯了。”鍾肅嘴裡說是知錯了,卻沒有一點知錯的意思,依舊是趾高氣昂地蔑視着不可重賞派的一干大臣。
房相已阻止,辯論結束,不得重賞派的大敗虧輸,所有人個個垂頭喪氣,而必須重賞派的十多位大臣則是趾高氣昂,人人如也滅了一國一般的俾睨衆臣。
此時,皇上鄭成不得不說話了,一般情況下,不管大臣們吵吵成啥樣,他不說話就會一直吵吵下去,他一說話就是決斷,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衆位愛卿所言,朕聽着都是善言,皆可行也!···”
這是老好好和稀泥的話,誰都不得罪。
“事關王將軍,就需得聽聽王將軍的意見方可決斷。···”
這一句,看來皇上的意思是偏向不得重賞派了。今天,必須重賞派的大臣們估計都做了無用功。
“王將軍的封賞事宜,等王將軍回京後再議。···”
此句話分析,皇上沒打算讓王錚繼續督領雁山衛,雁山衛的驕兵悍將太多,誰都鎮不住,只有王錚還行,可這也是最讓皇上忌憚的地方。
“其餘諸將士,按兵部的規程封賞。擬旨:召王錚即刻回上京聽命,着衛晃衛將軍暫代提督一職,需妥善處置好雁山衛一切事務,否則以軍法-論處。等軍功確定後,再行議定雁山衛提督一職。”
果然如此,天威難測。看來,功勞也不能太大,功高震主啊!
衆臣心有慼慼,均是這樣想。
·········
王錚接到聖旨時,他正在幷州的提督衙門百無聊賴。
前幾天,他忙裡偷閒,去了李家窪祭拜老爹,回來後就沒了事做,不僅是這樣,現在,他在幷州連個熟人都不好找。
大家都太忙了,草原上新建一個州六個縣,還有那麼多的牧民需要妥善安置。知府衛府知州,幷州城內這三個衙門,以至轄下的各級官員小吏,除了留下少數人署理日常事務外,絕大部分人都被派去了草原幫忙。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是去年王錚主理雁山衛後定下的規矩,凡是王錚定下的規矩,基本上執行的都很徹底。
聖旨很簡單,只說讓王錚回京履職,別的就沒了。王錚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讓親衛簡單收拾了下,當天就悄無聲息地出了幷州,上了通往上京的官道。
簡短潔說,數天後就到了上京,王錚命周強去兵部報備。也就是在兵部立案說他回來了,以後會嚴格遵守他這個上柱國在上京的規矩,然後王錚就直接回了縣伯府。
按說去兵部報備必須王錚親自前去,但周強同父異母的大哥,是兵部的第二號人物左侍郎周通,他去了也能辦成事。
回到家裡,有人哭哭啼啼有人喜笑顏開,當然也有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就像是發了神經。可王錚知道,這是他的家人愛他的至情至性,他看見了只有心疼。
哭的是娘和翠姑,兩人一直擔心他擔心山娃,現在看到他終於回來了,卻是又黑又瘦,臉頰上還有兩抹豔紅···高原紅,心疼的霎時就掉下了淚來。
喜笑顏開的是兩個總管和一幫下人,善良的家主人立下了滅國之功安全地回家了,他們自然也很高興。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是時蓉肖瑛和那一對兒雙胞胎小丫頭。哦!不僅是她們,還有旁邊站着的···洛陽公主鄭妽。
這就讓王錚納悶兒了,他是那四個丫頭未來的男人,她們關心他擔心他,看到了他情緒激動難以控制屬於正常。
你這個公主也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發什麼神經?咱倆有關係嗎?
王錚後來去研究那些曹顯送來的三車金器時,發現少了三件最大個頭的,問了情況後才知道,是洛陽公主鄭妽假借他的名義給拿走了,他現在還記着鄭妽坑了他三件金器的事兒。
其實,那麼多的金器,鄭妽要是隨便拿幾件,王錚根本就發現不了。可她貪圖個大的最重的能換來的銀子多的,偏偏選了三件最顯眼的,王錚想記不住那三件金器都難。
“好了,娘,翠姑,都別哭了,你們哭的我心裡酸酸的,就好像我那啥了似的,我都也想大哭一場了。”
“呸呸!別說渾話。···”山娃娘馬上阻止了王錚不吉利的言語。
“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是大男人,怎能像我們女人這樣哭哭啼啼的?算哩!回家了就好,都別哭了,時蓉肖瑛,快給你們男人洗漱更衣,翠姑丫頭,吩咐伙房多做幾個菜。公主,今晚別走了,就在這兒吃,這些天,這混小子不在,可多虧了公主忙裡忙外的照顧這個家。”
“好哩!”
王錚沒想到,洛陽公主鄭妽居然笑盈盈地撇了他一眼,很愉快地就答應了。
王錚又納悶了,心說,我回來了,我們全家聚餐,你這個外人跟着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