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認識,也就是‘見過’。”歐陽燦笑笑。
“丁在中是典型的坑爹貨。在國內的時候就作的不輕。”白春雪當然看得出來歐陽燦笑容裡那一絲帶着冷意的諷刺,儘管稍縱即逝。她也很難想象比如歐陽燦這麼踏實努力的人,會和丁在中處於同一個交際圈。
不過所謂的圈子,也就是那麼回事。如果混,誰也能混。
“他在那一區官二代圈子裡名氣也不小。那天聯誼會上剛好有人認識我們倆,牽線介紹了下。既然人家說都是老鄉、給個面子,那我就給人這個面子,過去打個招呼就是了。他這種官二代,巴結的人多了,應該也不會記得我這麼個可能這輩子就見一面的人。”歐陽燦翻着手機。“那天晚上後來有人開始吸大麻,我就喊同去的朋友一起走了。看,這照片裡,丁在中也在,他戴個聖誕帽……我們那天合影特別少,這張難得照的都好,就放了這張。”
白春雪接過手機來。屏幕上顯示的是歐陽燦的itter主頁。當中的照片是一羣七八個人的合影,中間有個戴聖誕帽的青年,看樣子已經喝得不少,跟其他幾位雖然也在應着聖誕氣氛表情歡樂卻仍然看得出一身書卷氣的青年很不一樣,他一手拿着酒杯和菸捲,歪戴的聖誕帽幾乎蓋住他朦朧的醉眼。
“跟丁書記長得很像啊。”
“連聲音都像。”歐陽燦說。
“我還是在他年紀很小的時候見過一兩面。小時候倒是還好……可以看看其他的推文嗎?”白春雪問。
“隨便看。”歐陽燦按開電腦電源,“那陣子放假,我發推挺多的,都是我們在附近遊蕩拍的照……風景還是不錯的。去年有好幾場暴風雪,我可把多少年都沒看到的雪景給看飽了。”
白春雪微笑。
歐陽燦發的推文裡的確是風景居多,少有幾張跟人的合影裡,一個華裔青年和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青年都出現了。
“這是你經常提的那兩個好朋友吧?”白春雪吧手機還給歐陽燦。
“嗯,就是那倆活寶。看,我把昨晚咱們聚會的照片發上去,他倆能說啥……說看着咱們的同事覺得有壓力。他們今年聖誕節要來中國,要我千萬別找男朋友……可搞笑了。”歐陽燦把手機放在一邊。
白春雪說:“那個華裔青年很帥啊,人怎麼樣?”
“人很好。特別好。還做一手好菜……吃他做的菜的時候,就會突然有一個念頭,啊,我要不要就嫁給他好了,可以每天都吃到這麼好吃的菜。這樣子。”歐陽燦說。
白春雪笑出聲。
她還想多問問這位華裔青年的情況,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歐陽燦接了起來,說:“我是法醫一科歐陽燦。”
白春雪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見歐陽燦沉默了片刻,嗯嗯嗯的應着聲,然後放下聽筒,看着她。
“有案子?”她問。
“嗯。現場有四具屍體。”歐陽燦說着看看白春雪。“你別去了吧,我喊倪鐵或者楊正明去。”
“沒事。你甭從現在就開始照顧我。”
“我是有點兒擔心你現在的狀況啊。”
“好着呢!放心,我可是盼了好久才盼到這個寶,一有風吹草動,我肯定先保護自己,不會硬來的。”白春雪說着眨眨眼。“我也是這幾天才突然發現,原來我也沒那麼熱愛工作。”
“拜託你少熱愛工作一點兒。走吧。”歐陽燦有點無奈。
白春雪拎起勘驗箱,她接過來,一起下去集合。
趙一偉跑出來,一邊招呼大家上車,一邊說:“要不要這麼邪門兒,案子不來就算了,一來就成串,還都是這種多個受害人的……讓不讓人喘口氣了啊!”
陳逆打了個哈欠,說:“我好歹剛吃完飯,還準備眯一會兒,補補覺。這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寒毛都豎起來了。又是命案,又是多屍體現場。”
“說的是什麼!這是怎麼了……”趙一偉說。
“你快開車吧!”白春雪拍了他的座位一下。
趙一偉趕緊發動車子。
現場距離並不遠,十五分鐘後,他們就抵達了。
先到現場的刑警站在警戒線外維持秩序。小區裡的居民有不少在圍觀,竊竊私語,還有人一副惶惶不知所措的樣子。有一箇中年婦女正哭喪着臉跟警察不住嘴地說:“……這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我就住對門啊……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歐陽燦看了下小區的環境,跟在白春雪身後穿過警戒線,說:“這小區環境可夠雜的。”
“這種老小區,又不是封閉式的,當然雜。”白春雪說。
現場在二樓。他們一行人換了防護服,進單元門上樓。陳逆、郭亮亮和趙一偉先套上鞋套進了現場。
歐陽燦聽見陳逆在裡頭唸了句什麼,翹腳往裡一看,不禁也“哦”了一聲,扯了扯口罩——現場從門口到客廳,鮮血到處都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是血跡。各種形態的血跡佈滿了現場。
白春雪跟着進來,眉頭皺了皺,大體看了下現場的情況——她們面前就是第一具屍體。從衣着和外貌特徵來看是女性。女死者倒伏在地。她死前應該經過極爲痛苦的掙扎,身下的血流的浸溼了地毯。
歐陽燦蹲下來,看到她手中還握着手機。一側臉,她看清死者蒼白的面孔,瞪的很大的眼,頸部的創傷很大,頸骨幾乎斷了……她貼近些查看,在形成屍斑的位置按了一下。
“死亡時間不超過24小時……從屍僵情況來看,應該在最高峰階段。推測大體死亡時間應該在12-16小時之間。”
她說着,整理了下手套。
地毯大半淹在血泊裡。死者的頭髮黏在地毯上和地板磚上,死狀非常慘。
“歐陽,這裡我負責。你去看裡面的。”白春雪已經巡視完整個現場,回來跟歐陽燦說。
歐陽燦答應一聲,站起來,不禁愣了下。
在這具女屍不遠處,是兩具嬰兒的屍體。嬰兒的屍體旁邊是一個老婦人,大片的擦痕表示她斷氣之前還試圖爬到嬰兒身邊,因此留下的血跡是又長又扭曲的擦痕。
歐陽燦下意識看了眼白春雪。見她正蹲下來看第一個女死者的屍表。她有點懊悔剛纔沒堅持不讓她出這個現場……白春雪轉頭看她,說:“愣着幹嘛,快點工作。”
“好。”歐陽燦點頭。
她查看着距離她最近的這具嬰兒屍體。嬰兒大概半歲,穿着紅色連體衫,緊攥着小拳頭,手腕上帶着紅繩和金鈴鐺……嬰兒屍體在緊靠牆角的位置。她從下往上看,在牆上發現了一處痕跡。
“老趙,這裡。”她喊了趙一偉過來拍照。“結合嬰兒屍體頭部的創傷,這很可能是兇手抓住嬰兒腳部,直接衝牆上摔的。”
歐陽燦做了下這個動作。但顯然她身高不夠。
趙一偉邊拍照邊臉色鐵青地說:“這t也太喪心病狂了。”
歐陽燦沒出聲。其他在現場忙碌的人也都沒有出聲。除了窗外不時傳來的人聲和車聲,現場寂靜的可怕。
她知道爲什麼大家會如此靜默。通常兇案現場出現幼童時,往往更令人痛心。這個現場還有兩個……她查看完畢兩具嬰兒屍體,好好地緩了口氣,才轉向那具老婦人的屍體。
屍體的創傷部位在頸部。創傷又短又整齊,切開頸動脈之後,造成大量失血。
這幾乎是一刀致命,根本不給活路的殺人方式。
外頭不住地傳來嘈雜的聲音,伴隨着聲嘶力竭的犬吠。
歐陽燦停下來,白春雪也正好擡頭。
“這狗叫的真讓人心煩。”白春雪說。
今天的天氣有些熱,現場又是這麼個狀況,原本就很讓人鬱悶了。
歐陽燦回頭問正在跟同事查看現場痕跡的南區分局刑警楊毅:“楊警官,對門養的是什麼狗?”
“啥?啥狗?就那種這麼點兒大小的……眼老大的……”楊毅比劃了一下。“吉娃娃。”
“果然是。太能叫喚了。”歐陽燦晃了晃脖子。狗叫聲又尖又細,特別讓人難以忍受。
“沒辦法。主人說摁都摁不住。一直叫。”楊毅說着往窗外看了看。
圍觀的人羣散了不少。
歐陽燦說:“這也沒辦法。突然來了這麼多陌生人,它也不適應。再說狗鼻子靈。這麼大的血腥味,它早該覺得不對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