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廣場是市中心的標誌建築,江南傢俱城位於廣場的五樓。今天的萬福廣場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靜宜習慣比約定時間早到。覃俊成正在途中,他剛纔來了電話,很抱歉地解釋因爲女兒不肯放人,他遲了出門,並信誓旦旦表示很快就到。她立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瀏覽着告示牌上的商情快訊。
她看完最後一個告示牌,頭一轉,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扶手電梯中,隨着電梯緩緩而下。他人高,氣質佳,在人羣裡出衆奪目。靜宜定定地望着他,眼睛無法移開,心中充滿疑問。
他不是今天生日嗎?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彷彿心靈感應,在電梯到達五樓大廳時,丁翔隨意一擡頭,就對上一雙眼睛,那雙在他腦海裡千百次出現的,此刻滿是驚訝的、歡喜的眼睛。內心指揮他的雙腳來到靜宜面前,站定,柔聲道:“嗨!”
靜宜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在他熱情如火的目光中,她終低下頭,不敢再與他的目光相遇。半晌後,她才擡起頭,含蓄一笑,試探着說:“丁總,怎麼到人山人海的地方來了?”語氣輕輕地。
丁翔沒有聽清,頭一低,把耳朵靠過去,“什麼?”禮尚往來,他也還以輕輕的語氣。
淡淡的鬚後水味道撲面而來,靜宜甚至可以看清他青青的鬚根。她一窘,稍稍後退小半步,重複道:“我說,你怎麼到人山人海的地方來了?”
丁翔很喜歡這個樣子的她,溫婉嬌美,楚楚動人,如果不是怕唐突,他真想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心裡軟軟的,丁翔滿臉都是溺愛的笑容,開口格外溫柔:“我和表弟在七樓打檯球,你也一起來吧,順便見見他。”
這口吻說得實在曖昧!
在靜宜不知怎樣回答間,一句“方小姐”宛如平地一聲驚雷,將她的魂兒拉回正道。
她擡頭,看見的就是覃俊成一張滿是不解的臉,眼神盡是疑惑。她訕訕道:“覃先生,你到了!”好像做了虧心事,給覃俊成抓個正着。
她快速瞄了丁翔一眼,他正冷眼打量着覃俊成,很快又把眼睛放回到她身上,等着她開口。
靜宜攏攏圍巾,輕咳一聲,試試聲道是否正常,然後開口:“覃先生,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公司的丁總,剛剛在門口遇見,真是碰巧,呵呵。丁總,這位是覃先生。”語氣平靜,很成功地掩蓋住內心的驚濤駭浪。
兩個男人很大度地伸出手一握,打聲招呼後又彼此無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靜宜想起今天的正事,轉頭對丁翔說:“丁總,你約了人,我就不打擾了,我和覃先生先走一步。”之前女兒態十足的方靜宜不見了,現在的她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丁翔一臉黑線,卻又無處發泄,眼睜睜地看着方靜宜和覃俊成離去。
原來是他!丁翔記起那晚和靜宜並肩而走的男人,約會是吧?他右手握成拳頭,剛纔和他握手時應該加大手勁。
靜宜和覃俊成走在傢俱城內。
覃俊成在單位裡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儘管內心翻江倒海,表面依然波瀾不驚。他柔聲向靜宜解釋道:“我女兒莉莉今年要上小學了,早就答應在她上學時給她換張公主牀。方小姐,你是過來人,幫忙看看哪張公主牀好。”
靜宜的心思還停留在剛纔分別時丁翔大失所望的眼神,反應一時跟不上,慢了半拍纔回答:“哦,公主牀啊,我小時候還真沒睡過呢,也說不上哪種好,呵呵。”
覃俊成看她一眼,她眼神遊離。猜得果然八九不離十,那個什麼丁總還真不是普通的上司。他淡淡開口,“沒睡過不要緊,你以女孩子的眼光看就行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啊?我責任重大,要是我挑不好,你女兒一定會怪我了。”靜宜失笑道。
覃俊成呵呵一笑,“只要專心挑,一定會挑到合適的。”
言下之意她不專心?靜宜心虛地看了他一眼。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打起精神來,給覃俊成做起了參謀。
怪不得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去逛街購物,走着看着,想着說着,在不知不覺間,所有的煩惱都拋諸腦後。比如今天早上與凌嘉的不歡而散、下午與丁翔的不期而遇所產生的後遺症都漸漸遺忘。
靜宜很喜歡那張原木少年牀,每個角都磨得滑滑的,摸上去很舒服。她大膽地向覃俊成推薦,說如果配上粉紅色的牀單、被套,活生生一張完美的公主牀,莉莉一定喜歡。覃俊成一個大男人本來就對這種瑣事沒有興趣,只是找個藉口把她約出來見面而已。他對着各式各樣的牀早已眼花繚亂,無從下手,現在聽靜宜一說,裝模作樣地摸了摸,看了看,然後很讚賞地說:“我也這樣想。”
傢俱城的配備很完善,粉紅色的牀單、被套也一併解決了。明天送貨上門。
覃俊成覺察靜宜的變化,由之前的精神恍惚到現在的元神歸位,很投入到這次購牀行動中。他滿心歡喜,感覺自己還是略勝那個什麼丁總一籌。
任務完成了,靜宜故意落在覃俊成身後。由於走道不是很寬,剛纔和他並肩而走時,兩人的手碰了幾次,她很敏感地縮起了手。
覃俊成走在前頭,走了一小段都不見靜宜上來,回頭一看,她原來跟在後頭。覃俊成停下腳步,用手一請,然後取笑道:“都說女士優先,你怎麼不好好利用啊?”
靜宜笑笑,道:“如果求職面試、升官發財時,女士優先這句話靈驗就好了。”她終是不客氣加快步子走道前面。
覃俊成打量着靜宜的背影,心裡的柔情再度升起。
萬福廣場七樓。檯球館。
肖毅打量着丁翔的背影,心裡的不滿再度升起。“我早就說了不吃麥當勞,你就不聽,偏要去買,看看,我要辣味的雞腿漢堡你就買原味的,我的可樂要去冰的怎麼沒去掉?沒有一樣合我意,這怎麼吃?還有,你不是堅持吃的嗎?怎麼你的東西一樣也沒有買?”
丁翔頭也沒回,繼續瞄準,持杆快速一擊,動作瀟灑,只可惜白球與目標球擦肩而過。他走回原位坐下,把球杆扔在一邊。
肖毅走到臺前,不幹正事,卻嘻嘻笑兩聲,“丁翔,你怎麼下去一趟麥當勞回來就變樣了?怎麼回事嘛?”
“沒事。”丁翔面無表情地說。
“還說沒事?你好歹也曾經試過單杆拿到100分,今天的表現太差了,大失水準,我左手都可以贏你。”肖毅表弟眼睛一轉,“咦,我就奇怪了,你今天生日,菲菲怎麼不陪你?吵架了?哦,哦,原來吵架了!”
丁翔白他一眼,他在耳邊嘮嘮叨叨,耳朵不堪負重。
肖毅很知心的拿出電話,說:“我幫你打給菲菲,認個錯,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和女人較什麼真?”
丁翔輕喝道:“你別噁心了。我和她分手了。”
“啊?”肖毅不可置信,“居然分了?她連度蜜月的地方都想好了!”
丁翔沉默。
肖毅繼續他的嘴上功夫:“爲什麼?衆所周知,你不缺錢,那應該不是爲錢。難道是……剩下的那個原因?老兄,那失敬了!佩服!我就說過,不要在一顆樹上吊死。”
丁翔黑臉盯着他。
肖毅的好奇心來了,追問:“是誰?我認識的嗎?不是你家大院裡的那些吧?”他又很認同地點點頭,“有新目標好啊,有追求才有進步。但是有新戀情不該是你現在這個樣子的。”
丁翔被點中死穴,索性站起身來,冷冷一句:“不打就走了,我沒時間和你在這裡瞎弄。”
肖毅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對手今天不在狀態,再打也沒意思。
在扶手電梯上,肖毅回頭對丁翔說:“想不到你也有爲情苦惱的時候。我真好奇誰有這種神功。”
丁翔剛想瞪他一眼,就看見旁邊的扶手電梯裡緩緩而上的兩個人,他的目光再次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