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名水鬼脫下了潛水服,立刻就向着柳直高而來,中年漢子,四十歲上下,一臉鬍鬚,身材甚是健壯,應該是水鬼中的負責人之類,不過他的手臂還流着血,卻是已經受了傷。
果然,柳直高瞧着了他,立刻匆匆迎了過去,道:“柳森,怎麼只有這點人,其餘的人呢,下面發生了什麼事?”
那叫柳森的自然是柳姓家族的成員了,聽着柳直高問話,眼神中掠過了一絲痛苦,道:“六叔,我們下了水,本來準備想辦法弄穿曾家堡的船,誰知道曾家堡已經有了預謀,在下面拉了好幾張大網,把我們的人圍在網中間,然後又鑽出了許多水鬼,拿着漁槍亂射,我帶着人好不容易纔割開漁網,在水中與曾家堡的水鬼廝殺,這些人的水性非常不錯,應該是這一行的專業人士,我們各有死傷,後來曾家堡的貨船離開,那些水鬼也撒走了。”
柳直高瞧着他手臂上的傷口,揮手讓他去包紮傷口然後消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曾家堡居然會有不錯的水鬼,這真是讓人想不到。”
李江南搖了搖頭道:“曾家堡應該沒有水鬼,否則上次搭浮橋就會派出來了,也不會吃敗仗了,這些水鬼,多半是曾敦儒花重金請來的。”
柳直高想想也對,嗯了一聲,卻見柳雪峰帶着幾個人走了過來,向着柳高直拱了拱手道:“六叔,我總算沒有來遲。”
柳高直微笑着點了點頭道:“雪峰,你來得正好,雖然北城樓這邊還沒有失控。但能夠早些殺退敵人也是好的。”
柳雪峰一眼瞥到渾身是血的李江南,雖然沒有看到具體的情況,但從他這付形象上也可以推測到剛纔必然經過了一番激烈地廝殺,便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妹夫。你貌不驚人,又沒有背景,本來配不上瑤妹,爸爸也沒有正式承認你們這樁婚事,不過只要你能夠英勇殺敵,爸爸一定會改變對你的看法的。”
一旁的柳高直聞言卻立刻道:“雪峰,什麼貌不驚人,什麼沒有背景,那都是偏見。江南是個有膽有識,身手了得地大英雄。哈哈,完全配得上咱們家柔瑤,只是過去我們不瞭解他罷了,等我見到六哥。可得好好給他說說,他不認這個女婿可不行啊。”
柳雪峰聽着這位在家族中很有些聲望的族叔對李江南居然如此推崇,竟以“大英雄”相稱,也是大感意外,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眼。
李江南這一次沒有沾沾自喜了,而是道:“曾敦儒這人狡滑得很。二哥。你到了這邊。西城樓那邊怎麼樣?”
柳雪峰滿不在乎的道:“那邊平靜得很,下面的哨兵也沒有信號傳上來。不會有什麼事的,而且就算他們過了岸,城樓下面沒有遮擋的地方,我們城上箭就能夠把他們射退。”
他這一句話還沒有落音,就聽到西城樓的方向忽然傳出了警報之聲。
聽着這聲音,柳雪峰的臉色頓時一變,扭頭就朝着西城樓跑去。
而沒過多久,北城樓也響起了警報,竟是也發現了敵蹤。
李江南再也忍不住了,對柳直高說了一聲:“六叔,我去瞧瞧。”
一邊說着,一邊就匆匆向着西城樓而去。
順着城牆而行,沒過多久就到了西城樓,卻見柳家堡的人已經分成數排列陣而待,而站在第一排牆垛前地弓箭手正在不停的往下面搭弓射箭。
李江南連忙跑到了牆垛處,擠了一個位置向下望去,大霧之中,卻什麼都看不見,而也沒有曾家堡地人架雲梯來攻城,弓箭手的箭,完全是盲目的在發射,而且也沒有聽到任何一聲類似有人中箭的慘叫聲。
李江南心中大奇,側頭見到柳雪峰正站在不遠處向幾名管事吩咐着什麼,就又匆匆走了過去,等那幾名管事離開,纔到了柳雪峰地跟前道:“二哥,爲什麼拉警報?”
柳雪峰沉凝道:“曾家堡的人已經到了西城下了,是我們二號哨位發出的信號,說是登岸的人非常多。”
李江南知道一號哨位就是在岸邊監視水面動向的柳家堡人,至少有數十處以上,而二號哨位,則就靠近城樓了,一號哨位沒有一個信號發出,自然是遭到了對方很成功的偷襲。
這時候他地大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道:“二哥,你說那些貨船攻打了一陣北城與南城然後很快地撒走了,這會不會是曾家堡聲東擊西地計策,他們的目標還是東西兩城,那些一號哨位地人剛纔被南北兩個方向的聲音吸引住了,疏忽了水面,纔來不及發出信號。”
柳雪峰好一陣沒有說話,良久才道:“曾敦儒如果真要從東西兩方進攻,東城樓之下的空地離水邊不過一百米米,而我們這西城樓之下的空地離水邊只有八十三米,兩邊都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掩護,曾家堡的人完全會暴露在箭枝的射程之內,這是兵家的大忌,你說,曾敦儒會冒這個險嗎?”
李江南也無法猜到曾敦儒打的是什麼算盤,便道:“二號哨位還有沒有消息?”
柳雪峰搖了搖頭道:“下面的二號哨位我一共設了四十七處,但只有兩處發出了同樣的信號,但現在已經聯繫不上了,我剛纔派了十名身手不錯的探子懸着繩索下去,但現在仍然沒有迴音,城樓之下的確是有人的,這該死的大霧,讓我們什麼都看不見。”
李江南連忙道:“二哥,你把這情況告訴柳堡主了嗎?”
柳雪峰點頭道:“已經打了電話了,爸讓我密切關注,曾家堡的人不動,我們也不要動。等到明天上午霧散了些再說。”
李江南嗯了一聲道:“好,二哥,那我也在這裡陪你。”
柳雪峰看了看他身上裹着的紗布,道:“你的傷不要緊吧?”
李江南道:“沒事,應該沒什麼影響。”
柳雪峰見他神情自如。這才道:“好吧,你就跟在我這裡,不過說實話,我真不希望你出什麼事,柔瑤地性格我最清楚,她外表雖然柔弱,但是一個死心眼兒的人,你要是……唉……”
李江南自然知道柳柔瑤是那種貞烈的女人,而且如今與自己感情越來越深。他要有了什麼不測,柳柔瑤殉情的機率極大。不過這城要是被攻破,兩人還是難免一死,雖然明知呆在這城中是凶多吉少,但李江南還是在報着一線生機。希望能夠渡過這場大劫,然後隨便弄點錢,與柳柔瑤回到中國,拜見了父母之後,就做個小生意,當個小老闆。過那種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而正是這種念頭。在支撐着他拼下去。這柳家堡一日沒有失陷,他這個夢就還沒有破滅。
當下他道:“二哥。柔瑤那裡你就不要管了,總之這些天我就在城樓上,有什麼你隨時可以調度我。”
柳雪峰點了點頭,就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到
邊,望着下面地動靜,李江南便在旁邊陪着他,等待隨時的進攻。
然而,從夜晚等到了清晨,曾家堡的人還是沒有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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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輪紅日已經從空中升起,在配合着晨風驅散着這滿天的大霧。
漸漸的,城樓上的人已經可以看清下面的情況了。
李江南與柳雪峰當然也在觀察,可是,兩人的臉色都變了。
原來,就在離城壁五十米遠的地方,一夜之間忽然多了一道長約數百米,高有十三四米高地牆。
這牆在陽光下閃耀着白花花的光芒,看來竟然是一層厚厚地鋼板,在這鋼板牆的下面,還散落着無數昨晚從城樓上射下去的箭羽,正有一小隊的曾家堡人在拾着這些箭。
李江南與柳雪峰相互一望,眼睛不約而同地又瞧向了那甚是壯觀的鋼板牆,兩人都明白,就在這鋼牆的後面,必然已經聚集了大量的曾家堡人,這面長達數百米的鋼牆,已經成了敵人堅實的掩體,形成了一個灘頭陣地,然後會通過這陣地向柳家堡發動源源不斷地進攻,昨晚南北兩城地行動,果然是曾敦儒發動地佯攻,他真正的攻擊點,還是在有空地可以駐紮軍隊地東西兩城上。
柳雪峰這時趕緊給柳如龍打去了電話,然而柳如龍的臥室已經沒有了人接聽,他連忙又讓人開通了對講機,很快就聯繫到了柳如龍,這才知道柳華健已經先一步彙報了情況,柳如龍此時趕到東城親自視察去了,而且告訴他等一陣還會到西城來,讓他密切的注意城樓下的動靜。
李江南見到曾家堡的人遲遲沒有進攻,跟着向前遠眺,那鋼板牆比柳家堡的城樓要低兩三米,能夠看到幾艘貨船正在湖心忙碌着穿梭,過來的每一艘船上都站滿了穿着黑衣的曾家堡人,只是被那十多米高的鋼牆所遮,看不到他們登岸的具體情況與到底已經過了來多少人。
此時他心中忽然一動道:“二哥,曾家堡的人要搭起這麼長這麼高的一面鋼牆需要大量的鋼板,他們的船並不多,昨晚忙了一夜,應該才搭成沒多久,現在渡過河可以進攻的人一定還不多,不如我們趁着他們立足未穩,帶着人衝下去,看能不能把他們趕下河。”
柳雪峰望着那面讓自己莫測高深的長長鋼牆,眼神閃爍,顯然也在思索着李江南的話,但過了好一陣才搖頭道:“還是算了,爸爸說過,無論如何我們不能主動出城進攻,要提防曾敦儒的詭計。”
柳如龍告訴柳雪峰讓他萬萬不得主動出城進攻的命令,李江南當時也在場聽到過,但是,誰又料到曾敦儒會想出搭建鋼板牆這樣的前所未聞的主意,當下他有些着急的道:“雖然柳堡主下過命令了,那是害怕敵人的誘敵之計,可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當然也得制定相應的對策了,曾家堡的人過來越多,柳家堡就越危險了。”
柳雪峰還是搖頭道:“不行,爸爸說我的性格一向衝動,這次是下了死命令的,更何況他已經去大哥那裡察看了,如果要讓柳家堡的人出城迎戰,會通知我的。”
李江南此時長長一嘆,曾敦儒做出這樣大的動靜,他判斷絕不是什麼誘敵之計,趁着對方立足不穩,主動出擊,或許還能夠打一場大勝仗,但若是再拖下去,這機會就稍縱即逝了,柳如龍雖然去東城樓視察了,但他受了重傷,行動自然快不了,而那些貨船一船至少可以裝兩百人以上,在一兩百米寬的湖面往返,只需一個小時,就又有數千人過來了。
曾幾何時,對於柳雪峰爲人衝動,又沒有什麼經驗,李江南記得自己還很擔心的提醒過柳如龍,可是現在,這柳雪峰真不衝動起來,他又只能乾着急了,而此刻,他也體會到了戰爭的複雜性,它是多變的,無定數的,應付的對策也絕不能一成不變,就像是武功招式一樣,應該視敵而動,同樣的一個招式,完全可以從不同的方位施展,隨機應變,靈活運用,是戰場、商場、武學之間的通理啊。
不過,對於自己的想法,李江南也不敢說百分之一百的就正確,只有等待柳如龍到了東城樓巡察之後,看能不能發出指令印證一下自己的思路了。
不過足足過了一個小時,柳如龍要求出城主動進攻的指令都沒有下,而此時,曾家堡已經至少又有四五千人過來,加上前面登岸的,柳家堡的人要再衝出去,只有送死了。
李江南相信柳如龍是很有經驗的,他既然沒有下令,估計也判斷此舉太過冒險,頓時有些汗顏起自己剛纔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天真來。
就在這時,卻見到從左側的北城樓方向過來一羣人,柳如龍就在四名壯漢擡着的竹椅上斜躺着。
柳雪峰只知道父親受了傷,但不知道傷勢如何,遠遠的就見到他的樣子甚是萎頓,趕緊跑了過去。
父子兩人只簡單的交談了一會兒,柳如龍就讓人擡着到牆垛處觀察敵情,李江南這時也走了過去。
只看了片刻,就聽到竹椅之上的柳如龍發出了一聲嘆息,重重拍了一下繡椅的扶手,道:“可惜,可惜,好可惜。”
柳雪峰連忙道:“爸,可惜什麼?”
柳如龍凝視着湖心道:“曾敦儒看來將主要的兵力都放在了東城樓,載人的船隻比這裡足足多一倍以上,西城這邊的敵人來得要慢得多,峰兒,要是你趁着敵人立足未穩,帶着人衝殺出去,曾家堡在西城這邊的陣地多半就建不成了。”
柳雪峰聞言,望了李江南一眼,頓時一臉的懊悔沮喪。
柳如龍見到兒子神色有異,便緩了緩語氣,道:“峰兒,這事沒有你的責任,都怪我對曾敦儒估計不足,又擔心你缺少經驗,一時衝動,會中曾敦儒的誘敵之計,把命令下得太死,或者我先來西城樓,那時候可能還有機會。但現在,最多隻能拼個兩敗俱傷,還不如堅守城牆了。”
說到這裡,見到柳雪峰的神色還是沒有好轉,他又道:“峰兒,真不必太自責,這樣的事本就難以判斷,你還年輕,要把握穩妥是十分困難的,就算是我親臨指揮,也未必會下定決心出城衝殺。”
柳雪峰這時一指李江南道:“爸,李江南其實已經勸過我自己拿主意,我就後悔沒有聽他的,他比我還小,想法卻比我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