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散去,趙晨留住了賈檜。跟隨皇帝和回到後殿。
趙晨除了禮服,換了件圓領便裝,腰間束起九環帶。頓時覺得身心舒展了不少。他半靠軟榻上默默看着天花板也不說話。揮手示意給賈檜搬個繡墩。
皇帝不問話,做臣子的也不好開口。
君臣兩人就這麼坐着誰也沒先開口。
賈檜適才在宴會上沒有貪杯。多年政治生涯養成的習慣,想喝酒回家放開了喝,與皇帝同宴誰知會發生什麼,保持頭腦清醒尤爲重要。
賈檜早先不過是帝安城內一個從七品普通官員。但他有個好堂妹,嫁給了趙晨。
堂妹生了趙帥之後封爲皇貴妃,可謂一人得到雞犬升天。賈檜也七品上升至五品。
除了有個好堂妹之外他也有自己獨到之處,是個天生斂財的好手。
唐帝國在經過多次對外戰爭之後,國庫緊缺。只能通過加大稅賦來搞增收了。
當時很多賢臣顯然不支持以加重百姓負擔作爲前提,給國家解決財政困境的。
賢臣們認爲朝廷應該厲行節儉,減少支出,來解決入不敷出的問題,而不是讓百姓來承擔。
但唐皇趙晨作爲一個橫掃四海,讓各王朝臣服的盛世帝王,他想要的是最精彩的人生,而不是節衣縮食的生活。
既然賢臣們不願去幹給百姓加賦的事情,那皇帝就去找願意幹的人。
在這種背景下,賈檜慢慢開啓了步入權臣的政治舞臺。他辦事沒有底線,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上任戶部員外郎之後,通過僞造賬本,把本該免除百姓的賦稅變成加倍增收。
爲此有的地方上有錢的財主一次性需補交三十年的賦稅。
這效果非常之好,有大量金銀進獻,很大一部分都進了皇帝內庫供其宴樂賞賜。
數年間賈檜就從員外郎升至侍郎,而後進入門下省,中書省逐漸晉升之宰相。
賈檜對皇帝言聽必從,從不反駁。在很多享樂方面提供不少建議,並且加以實施,對待同僚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巴結自己的同僚給予支持,但前提不能威脅自己的位置,若是受到威脅,會毫不猶豫地採取措施進行打壓,始終保持自己在皇帝面前絕對地位。
至於對待政敵更是誣陷,甚至殘害謀殺。
朝廷上下都知賈檜是個口蜜腹劍,心狠手辣不易對付之輩。是以多年以來他的首輔地位毫不動搖。
其實這些趙晨都心知肚明,並不點破,不光因爲賈檜是二皇子舅舅。還有交代給賈檜何事都能處理得當,非常符合心意。
最關鍵的趙晨掌控着全國的軍權,有了軍權誰也不怕,這點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過了良久趙晨開口:“記得前幾年你和御史臺,兩位親王上疏要朕早點接回趙升,冊封太子。”
賈檜向前欠了欠身子回答:“是。”他當時是被兩位親王硬拉着,並打算試試皇帝冊封之意,並非真心。
“當時我沒答應,現在好了。符合你們老幾位的心意了。”
賈檜微微一笑,“陛下,當時我們也考慮大皇子早點回來,熟悉朝政。他在崇仙多年已養成沉穩、敏捷、多思習慣。現下朝政方面派幾位傑出之人輔佐,加以時日必定熟知。”
趙晨:“做皇帝的人,才華固然難得,心性卻更加重要。作爲儲君,用人行政要老成練達,不能太任性。升兒在這點上確實比較優秀。”
“是啊,是啊。大皇子在崇仙飽讀各種書籍。才華肯定優秀。我記得他從小對身邊人彬彬有禮,這是儲君必備的優秀品質。”
趙晨滿臉笑容。
賈檜料到皇帝會在太子問題上詢問他這個二皇子的舅舅。心中明瞭這是試探態度。
“我會盡全力輔佐大皇子,讓他熟知各部流程。”賈檜保證道。
趙晨卻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華鋒一轉:“禮部下屬各司歸你管轄。打算怎麼安排幾位前來學習弟子?”
賈檜腦中飛快思索,聖上必是早已安排好大皇子後面政治道路,自己若再反覆提出輔佐大皇子,必定引起不滿,甚至懷疑居心叵測。
這次各派弟子前來學習,若是按照規章去辦。聖上也不會多此一舉問詢問。思索片刻,“各國在這些弟子來之前,已派出大批工匠、經濟學者、來此學專業知識。他們對個各領域不甚瞭解,最好統一起來到書院學習。”
趙晨看着跟隨自己多年,向來辦事符合心意的臣子滿意的點頭。
皇帝本身也沒打算讓這些人學什麼專業領域的知識。打算讓他們充分了解唐帝國各方面勢力,並打心眼裡對帝國存有敬畏之心,從而回國後將這種情感擴散開來。
“郝新和雷震安怎麼處理?”趙晨問。
賈檜沒想到皇帝會親自過問兩個山野村夫。對於這等小人物安排,一時不知怎麼回答,頓時啞口無言。擡頭打算詢問,卻見皇帝略帶些嘲弄地翹着鬍鬚,目光炯炯盯着自己。
看來還是得自己給出答案皇帝才能滿意。回憶在宴會廳見到趙升和郝新兩人見面情形,似乎他們關係要好。而皇帝專門問這麼個人,必定有用意。
過了會語氣緩慢地說道:“據臣所知,郝新乞丐出身。胸無半點墨水,在崇仙派是名雜役,跟此次前來學習弟子,不論身份還是學識,品德都相差甚遠。
那個雷震安更是斗大字不識的莽夫。宴會上毫無規矩,若將二人與各派弟子放到一塊,恐怕不妥,出了什麼亂子,朝廷臉面不好看啊。”
說完瞧着趙晨,見皇帝好像再猶豫,又好像決定什麼極難的事情。
賈檜心有所悟,皇帝沒有當即反對,等於是贊同自己想法。可能顧忌白霜劍和崇仙派情誼纔不輕下結論。
當臣子的要急主上所急,關鍵時刻替主上分擔,畢竟是自己所擅長的,隨即思緒逐漸清晰,語氣也轉爲流利,“依臣之建,讓他們二人離此遠遠地。用之招來,不用揮去。”
趙晨微笑着:“繼續。”
賈檜沉吟,想起幾年前安排遠房親戚到歸德坊衙門當差。
歸德坊衙門主管歸德坊、安義坊、盛業坊、永興坊四坊的治安。印象中四坊還算乾淨便於管理。
四坊交界的大片區域,多是逃荒要飯的饑民或臨時到城裡找活幹的窮人,少有固定的住戶。
房屋是簡陋的木質棚屋,黑壓壓的連接成一片,屋隙堆滿雜物垃圾,異味不小,與四坊形成鮮明對比。
他突發奇想,回道:“不如將這二人調去當捕快。既維護治安拿着朝廷俸祿,且當捕快可學到刑偵本領,算是種學習,對二人來講不枉是個好去處。”
“郝新可是有軍銜的人,去當衙役合適麼?”
“合適啊!他軍銜沒有實職,不用按部就班到崗,每月領取俸祿即可。一點不耽誤去衙門當差。陛下對他不薄,他若知陛下苦心,必是感恩戴德。”
趙氏家族關隴軍事門閥起家,歷代唐皇心中,門閥士族觀念根深蒂固。
郝新乞丐出身之人怎能到帝國學院學習。
不能讓他和趙冉發生什麼,這樣可以分隔兩人。趙晨心想即便白霜劍問起,也對得起郝新。封了軍銜,安排職位,拿着雙份響祿。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心中欣喜,卻略帶無奈語氣開口道:“只好這樣了。由你去辦,我累了下去吧。”
賈檜也有自己算盤。先從大皇子身邊將有用之人一個個分開。
出了大明宮,他緩步來至車前,在隨從扶持下上了馬車,說道:“回府。”
車伕抖動手中繮繩,四匹通體雪白,半根雜毛皆無的駿馬緩緩挪動腳步,沿着西門由慢而快奔馳起來。後面跟着幾十個全副武裝騎馬的衛士。
唐國規定宰相可帶三十六名從人護衛爲儀仗。
賈檜作爲首輔。排場便是親王也是不及。
長安街頭的建築物不斷從馬車兩側晃過。他無心賞看,所有心思在回想剛纔對答,自覺無甚紕漏之處,一顆懸着的心方纔放了下來。
堂堂大唐帝國宰相,朝中重臣,現在只想放鬆身心。想到剛購買不久的美妾,催促道:“快點。”
車伕飛快抽動繮繩,馬車飛奔地更快。
郝新和雷震安回到朝廷安排的驛館,面對陌生環境,兩人久久未睡。
“你喜不喜歡這?”雷震安忍不住發問。
郝新:“談不上喜不喜歡。既然大哥讓咱們來保圖降妖,盡力而爲。”
“搞不懂咱倆小人物,有什麼本事幹這幹那的。”雷震安不解:“既然圖紙不安全,乾脆瞅準機會,入宮盜圖,把圖帶回崇仙山給大哥保管,也不用待這了。”
郝新噌地坐起聲激動道:“好主意。”思考片刻又躺下:“宮中高手如雲,皇宮房屋沒上千間也有數百間,你知圖在那?這也非大哥本意,算了,順其自然。”
雷震安:“我不管,待的不舒服就進宮盜圖,管他什麼高手不高手。來一個宰一個。”
“別胡說,讓人聽見大逆不道。”郝新提醒雷震安。心裡想着要盜圖,前提摸清宮內佈局,謀劃出周詳計劃,這纔可穩妥,想着想着不知不覺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