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大人,華琬攛掇匠師將貴重金料帶離工事房,其用心可疑,說不得就是想竊取了,依下官看,該將華琬逐出凝光院以儆效尤。”韋管事見華琬這般狼狽,心情大好,忘了自己身份,開口試圖攛掇羅坊主。
“是的,若不重罰怕不能服衆。”
華琬聽到熟悉聲音,偏頭一看,發現王芷蓉躲在韋管事身後。
許是王芷蓉撩撥的好,周圍時不時傳來議論聲。
羅坊主聽得不耐煩,匠師以技藝爲重,她最看不慣匠師間勾心鬥角互相對付,蹙眉厲聲道:“究竟誰是制藝坊坊主。”
“院使大人已不過問此事,你們的聲音卻比坊主還大,此事與你們有關?可是工事房太閒了,你們無事都能過來瞧熱鬧和嚼舌根?該如何處置我自有決定,你們誰再多言,就按凝光院不尊上令的規矩處罰。”
羅坊主目光銳利如劍鋒,韋管事和王芷蓉俱往後退了一步,閉口不敢再多言。
羅坊主走到華琬跟前,擡手替華琬整理凌亂的髮鬢,蹙眉低聲道:“忘記柴房有蚊蟲,還好不嚴重,你先隨青荷去洗漱換身衣衫。”
青荷聽到羅坊主喚她,立即上前扶着華琬胳膊往柴房外走去。
王芷蓉心裡一沉,欲阻攔華琬,卻礙於羅坊主先才所言,不敢有不敬之舉。
羅坊主回到工事房,環視四周,看到除了那幾人外,其餘匠師皆在專心做手中的事,才稍稍滿意。
跟在其身後的韋管事等人見狀神情如染坊似的五顏六色,她們本是去柴房看華琬被責罰的,現在卻似接迎華琬,她們豈不成了傻子。
王芷蓉走到韋管事耳邊悄悄耳語了兩句,韋管事咬咬嘴脣,答應了王芷蓉。
此刻林馨亦在工事房內,卻因爲羅坊主的到來而滿心懼怕,縮在角落一聲不吭,眼神不斷閃躲,甚至不敢看羅坊主一眼。
小半時辰後,華琬才梳洗妥當回到工事房。
羅坊主板着臉問道:“閉門思過後,你可知道錯了?”
“學生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還請坊主大人念在學生是初犯的份上,原諒學生一次。”
華琬怯生生的,這話是先才青荷爲她梳頭時教的,言羅坊主本就不想責罰她,只需給羅坊主一個臺階下,認錯了便好。
“好,既然知道錯了,說明昨夜在柴房內有認真反思。”羅坊主聲音果然緩和下來,“前院遞來消息,慶國公府鄭六娘子一刻鐘後會到凝光院,你準備了先往貴廂等她,送走鄭六娘子再單獨尋我。”
羅坊主神色已恢復如常,華琬和林馨將金料帶離工事房一事她心裡已經有數了。
見羅坊主要帶華琬走,韋管事一個橫跨擋在羅坊主跟前,“坊主大人,華琬犯了大錯,您卻包庇不懲罰她,會令匠師寒心的。”
“不懲罰?”
羅坊主斜眼看去,“昨日我將華琬關入柴房閉門思過,整整一夜,難道不算懲罰?”
“自然不算,不過是在柴房睡一晚上罷了。”韋管事也不知從哪兒借來了膽子,直接頂撞羅坊主。
王芷蓉和許匠師亦在旁幫腔。
羅坊主看着這幾人,眉頭越擰越緊,過了好一會,羅坊主忽然鬆口氣,朝工事房內其餘匠師問道:“都有誰認爲關柴房不算懲罰。”
不出所料,工事房內大部分匠師壓根不關心此事,攏共只有王芷蓉、韋管事、許匠師、陳匠師四人在不斷針對華琬。
羅坊主對韋管事今日的冒然舉動頗爲不解,韋管事已經在凝光院三年了,凝光院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她還不懂嗎。
除非身後有人,否則唯有兩耳不聞窗外事,仔仔細細做好每一件首飾才能長久。
看來韋匠師是管事一職當太久,真將自己當成了個人物。
羅坊主撇嘴一笑,“好,既然你們認爲關柴房只是換地方睡覺,要求我更嚴厲地懲罰華琬,那麼從今天晚上開始,連續四日,你們每人住一天柴房吧,既不是懲罰想來你們也不會介意,第一天韋管事去,待你們全部住一遍後,若還認爲關柴房不算懲罰,我會重新還你們一個想要的公道。”
韋管事等人面色大變,怎形勢忽然逆轉,變成她們受罰了。
韋管事力爭道:“坊主大人,可我們沒有犯錯。”
“今日你們已經犯了無數個錯,凝光院中‘禁目無尊長’一條是在‘禁私帶物料離開’之前的,不過念在你們亦是初犯的份上,並不想懲罰你們,在柴房一夜便好。”羅坊主壓在胸口的怒氣隱隱有爆發的趨勢,語氣與眼神皆十分不耐。
拋去王芷蓉不論,另三人包括韋管事的制飾技藝着實平庸,許久未見半點進步,她雖不能隨意逐人出凝光院,可韋匠師的管事一職她卻可以撤換了。
“咦,工事房內怎這般熱鬧。”鄭六娘子由吳院使陪着,站在隔門處好奇地往內張望。
羅坊主掃了韋管事等人一眼,“此事定下了,誰再多言一句,誰就多關一日。”
說罷羅坊主牽了華琬走到鄭六娘和吳院使跟前,見禮道:“六娘子怎過來了。”
“我在制藝坊東廊廂房那等了好一會,令婢子傳了兩回話,可仍一直不見人,我以爲你們不待見我,只好親自過來瞧瞧,正巧遇見院使大人,就由院使大人陪着了。你們在爭論什麼,這般激烈。”鄭六娘目光落在華琬面上,見華琬面色憔悴,頗爲心疼,直接握住華琬的手。
“是啊,你們實是不曉事,六娘子都來了,你們還在工事房磨磨蹭蹭,再重要的事情都該放一放了。”吳院使嗔怪羅坊主。
看着吳院使在鄭六娘身邊陪笑的模樣,華琬不禁想起匠師在背後的議論,言吳院使制飾技藝不佳,之所以穩穩當當地坐着副院使之位,是因其素來會討好權貴。
工事房匠師俱知曉鄭六娘是慶國公府的嫡出女娘,備受鄭老夫人疼愛,被鄭老夫人親自帶在身邊教養,故此哪怕韋管事她們還想爭辯,也不敢當了鄭六孃的面。
“這次我們國公府要十支簪子,五對鐲子,怕是要擾煩華琬一段時間。”鄭六娘牽着華琬往工事房外走,“詳細的我們去廂房再說。”
華琬頗爲難地轉頭看羅坊主,“羅坊主,學生可以離開嗎?”
不待羅坊主回答,吳院使先責怪華琬不曉事,“都已說過現在無甚事比國公府首飾重要,你還多嘴問什麼呢,鄭六娘說可是?”
看着羅坊主和華琬消失在工事房隔門外的身影,韋管事幾人心下忽就着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