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無言地望着華琬如同受驚小鹿一般向外逃竄的瘦弱身影,他不過開玩笑說了句可能被禁軍抓走,竟會嚇成這樣。
“主子,她就是主子回京那日,聽見有人喊抓賊,吩咐在下從賊人手中救下的女娘。”仍舊穿一身窄袖短袍的辰風朝郎君躬身見禮。
郎君點點頭,“我聽出聲音了,果然是個笨的。”
“主子,她亦是華家留下的唯一後人,是前凝光院院使陶大人收下的學生華琬。”雨澤如鬼魅般出現在郎君的身後。
“哦,竟是同一人,倒是巧。”郎君修長精緻的眉毛輕揚,他雖曾派雨澤盯梢和觀察過華琬一日,可他本人卻從未見過華琬。
“雨澤,此處很快會有人過來,紫露殿內的宮婢和侍監,你可都查清楚了。”時間緊迫,郎君不再討論華琬,轉而詢問他交辦的事情。
“查清了,其中有七人入宮名冊是假的,主子可要將她們逐出。”
郎君仍舊滿面適宜春風,淡淡說道:“逐出倒是不必,免得驚擾了有心人,先將七人名單與我吧,待我仔細琢磨,將她七人換個用處。”
郎君與兩名侍衛說了幾句話後很快分開,重回到瓊林苑的蹴鞠場,同另一名年紀與他相差無幾、身着黛藍華服的郎君謙卑問好。
黛藍華服郎君不屑地斜乜了他一眼,冷笑暗諷兩句,翻身騎上飛霞驃,往另一處馬球場去了。
郎君並不以爲意,吩咐侍監取出他隨身帶的刻刀和一塊柏樹根,他準備雕一小幅蹴鞠圖。
擡眼看見蹴鞠場上幾人在追逐八寶鞠球,華琬慌不擇路逃竄的模樣不期然地浮現在腦海中,令他忍俊不禁。
另一處,華琬一路不停歇地跑到與李仲仁約好的瓊林苑南門,確定禁軍不會來抓她後,才停下吭哧吭哧地喘着氣。
華琬可不敢再亂走了,安分地站在距離南門約莫兩丈遠的杏樹下,擡眼不住往相國寺方向張望。
不一會兒,華琬瞧見哥哥和林馨一塊朝南門走來,趕忙朝二人揮手。
李仲仁鬆口氣,不動聲色地快走兩步,趕到華琬身邊。
林馨衝着華琬使眼色,“可是巧,我剛回到相國寺就遇見表哥了。”
華琬差點脫口詢問林馨肚子還疼麼,愣是將話又咽下去,是她缺思量了,哪能當了表哥的面,問林馨那般私密的事呢,不過瞧林馨滿面輕鬆笑容,應該已無事。
“阿琬,你可有去四處走走,景緻是不是很好。”林馨親熱地挽着華琬,先才尋到李仲仁後,李仲仁雖然對她不冷不熱,可終歸是兩人獨處了,林馨內心忍不住歡呼雀躍。
華琬柳眉微顰,一臉認真地說道:“風景是十分好,先才我還去了石榴林,石榴花開得正豔,我不小心走遠了,險些兒走到御苑被禁軍捉去,辛虧遇見石榴仙人,是石榴仙人提醒我,讓我免遭難的。”
“石榴仙人?”
“禁軍?”
李仲仁和林馨皆一頭霧水,可瞧華琬那模樣又不似在胡說,故猜測華琬是被太陽曬糊塗了。
“阿琬,你沒事吧。”李仲仁頗爲緊張和心疼。
華琬搖搖頭,展顏笑道:“沒事的,我是真的遇見仙人了,這不我好好地站在你們跟前麼。”
郎君姿容風華絕代,況且又是悄無聲息、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的,她初見驚爲天人,後仔細想想,那郎君壓根就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仙人。
李仲仁嘴角略抽搐,扯着嘴角笑了笑,“阿琬一定累了,我們先去尋一處食肆用午食和歇息。”
三人討論去何處用午食,趁李仲仁走前頭探路,林馨同華琬悄悄說道:“阿琬,先才我跑回相國寺才尋到茅舍,不想出來後遇見了表哥,我與表哥說是落東西回去尋的,你可得幫我圓了。”
華琬瞭然笑道:“馨姐姐儘管放一百個心。”
看到李仲仁回來,林馨搖晃着華琬的手,利爽道:“表哥,阿琬,我爹在金明池旁經營了一家食舍,最是物美價廉,不若我們就去了那兒。”
林馨都開口了,而且說價廉不貴,二人遂點頭應下。
不料隨林馨走到那家所謂的‘食肆’時,才發現竟是一家小酒樓,華琬臉色都變了,想拉二人離開,再商量一二,可林馨已經走了進去。
華琬與李仲仁站在大門前面面相覷,頗爲尷尬和難堪,心知酒樓不能進,可又知不能這般丟下林馨,違了君子、朋友之道。
就在二人犯難時,酒樓裡的林馨連菜式都已點好,甚三脆羹、炙獐、蝦蕈,扭頭髮現二人未跟進來,又出來生拉硬拽了一番。
菜餚雖美味,可李仲仁和華琬皆食不知味,華琬寧願吃舅娘烙的餅子和工學堂裡煮的餺飥湯、素兜子了。
用完午食自是林馨去記的賬,出了會仙樓,李仲仁朝林馨略行了文人禮,“今日午食本該李某請的,實是很慚愧,過些時日李某定將午食的銀兩交還林娘子。”
林馨擺擺手,“這是我家經營的,又是我提議來的,豈有李大郎請的道理,若李大郎心裡着實過意不去,改日請我吃金橘團便是,哦,阿琬也一塊兒。”
李仲仁眉眼微垂,短期內他確實無能力還這筆銀錢,只能應下,禮貌的笑裡帶着些許苦澀。
林馨眸光裡閃爍了幾分得意之色,她是故意帶李仲仁過來的,李仲仁的爹雖只是雲霄鄉里正,可李仲仁如若考上太學,將來就定能金榜題名,家裡兩個哥哥都念不進書,她爹最愁的就是他們林家沒有能走仕途的人了。
三人繞着金明池走了會,便乘驢車回州橋一帶。
將驢車還於租賃行後,李仲仁先送二人回工學堂。
“哥哥,你今兒還是住在木荊客棧麼,那太學甚時候放榜呢。”臨分別華琬開口問道。
“是的,明兒一早我就回雲霄鄉,太學在七月底放榜,那時我再帶了你們去吃飲子和金橘團。”李仲仁可以感覺到林馨頗爲熱辣的目光,心裡很不舒服,勉強同華琬笑了笑,即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