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旻看着食案上福紋彩瓷,抿嘴一笑,朝張貴妃點了點頭。
張貴妃一揮裳袖,“王娘子是大家閨秀,想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趙允旻躬身道:“娘娘的心意,兒臣感激不盡,但是,能否讓兒臣聽一次王娘子彈奏琵琶,或者古琴、箜篌甚的,只要是樂器,都行。”
“好,本宮令王娘子多準備幾支曲子,再請大皇子過來。”張貴妃扯着嘴角笑,“喜歡音律,倒也是件高雅情,往後大皇子可別再去勾欄畫舫了。”
“身旁若有通音律的人陪伴,自不會去了。”趙允旻耷拉着腦袋顯得很委屈。
張貴妃也不好再說什麼,她既然攬下了替大皇子擇妃一事,就不能叫皇上以爲她苛待或者不尊重趙允旻,好在通音律也不是甚過分的要求,她應該滿足的。
提及音律,趙允旻便不自禁地想起華琬的笛聲,許久沒聽了,一直不得機會。
趙允旻希望將來他與阿琬能有一方不被外人打攪的天地,阿琬吹笛他撫琴。
他可將琴代語,聊寫衷腸,每日見兮,慰我彷徨。
趙允旻低下頭,嘴角揚起淺淺笑意。
唯有想起華琬,他會覺得溫暖和寧靜。
至於王芷蓉,趙允旻當然知曉此人不擅音律,甚至半點不通,待王芷蓉學成琵琶,許多事情已塵埃落定了。
話說完,趙允旻告辭回紫露殿。
趙允旻一走,張貴妃立即喚了王芷蓉過來詢問。
聽到王芷蓉連宮商角徵羽都不識得,張貴妃臉都青了,忍不住發起脾氣,罵王芷蓉是廢物。
罵歸罵,罵完王芷蓉仍舊五音不識,無奈張貴妃只能再將王芷蓉送回張家,讓張承安尋京城裡有名的樂師教王芷蓉琵琶或者古琴,終歸要讓王芷蓉儘快學會一門樂器。
轉眼十日過去,王芷蓉手指僵硬沒有天賦,便是最簡單的曲子都沒學會。
相較王芷蓉的一事無成,華琬卻製出了不少新奇首飾。
除了文思院裡任坊主照華琬要求制的五組顏色、形態各不相同的燒藍飾物,華琬還試着自己彩繪首飾花樣並親自打銀胎和掐銀絲,之後再請任坊主照彩繪花樣替她的掐絲銀胎上釉料。
當雲嵐和雲清定的首飾製成時,首飾上已經不是簡單利用燒藍、瓷片進行點綴,而是直接燒出成形首飾或者首飾主體。
燒藍首飾的顏色清透絢麗,比之花絲又是另一種極致的美。
至於趙允旻,仍舊隔三差五地到凝光院一趟,徐司監只道凝光院爲六院之首,大皇子身爲少監,特別關心也在情在理。
這日華琬正準備將燒藍首飾送入宮,趙允旻又過來凝光院了。
辛蒼和辛蕪再懂事不過,一看到大皇子,立即放下手中事情躲了出去。
華琬說過幾次,可兩姐妹旁的皆聽話,唯獨這事當做耳旁風。
往復數次,華琬迫不得已只能習慣了。
華琬與趙允旻說了會話,想起新制的嵌藍寶石燒藍鐲子,趕忙拿出來給趙允旻瞧新鮮。
趙允旻亦被驚豔,華琬在制飾方面的天賦確是無人能及。
可驚豔過後,趙允旻顯得有幾分沮喪。
華琬斟一碗紫蘇飲給趙允旻,擔心地問道:“殿下怎麼了,可是有煩心事。”
趙允旻站在格窗前,沐浴着天光,一聲輕緩悠長的嘆息攪得浮光亂顫。
“阿琬,你的工巧技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如此我都不知該送什麼與你,這世上最好的髮飾、鐲子、耳鐺……皆是阿琬制的,阿琬說我是不是該爲難。”
華琬忍不住笑出聲,“殿下又在胡說,有甚爲難的,不送便是,況且我也用不上。”
“那不成。”趙允旻走到華琬跟前,自然地將華琬攬進懷裡,手心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支圓身冰玉髮簪。
趙允旻將冰玉髮簪輕輕地簪入華琬髮髻,“我不會玉雕,宮裡也沒有雕玉的陀子,是以只能用解玉砂水磨,簪子沒有漂亮紋樣,也遠不如阿琬制的精巧,阿琬會不會嫌棄。”
華琬一愣,忙擡手摸了摸簪子,不理會趙允旻眼中的情緒,摘下簪子仔細端詳。
簪子晶瑩飽滿水光十足,周身素淨唯有簪頭有一朵小寒梅。
冰玉產自大燕境內的萬仞山之巔,極罕有,握在手心會有絲絲涼意緩緩沁入肌膚,將盛夏的燥熱驅散得一乾二淨。
這一切固然可貴,可最難得的是冰玉質地,冰玉與比翡翠還有冷硬,尋常陀子都打磨不動,而殿下連陀子都沒有,只用瞭解玉砂。
縱是水滴石穿,可這得花去多少時間和精力。
華琬眼睛一紅,把簪子塞回趙允旻手中,趙允旻一愣,“阿琬不喜歡?”
華琬搖搖頭,“喜歡,你再幫我插回髮髻上。”
趙允旻寵溺地颳了下華琬的小鼻子,微笑着將簪子重新簪回華琬髮髻。
華琬紅着臉勸道:“殿下有許多重要的事情,不該爲這些小事費心的。”
“阿琬放心,一點不耽誤事,於我而言,工巧不但能修身養性,還能寄託對阿琬的相思。”
華琬也不出殿下是不是在哄她。
“咳咳!”
工事房外傳來咳嗽聲,華琬連忙退至趙允旻三尺遠開始強裝鎮定。
華琬羞的不敢擡頭見人,趙允旻臉皮卻厚的可以,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向羅院使道好。
羅院使尷尬地笑道:“實是對不住殿下,本不想打擾二人的,只是恰好收到一封信,一時激動……下官又想着殿下和阿琬亦關心,便貿貿然過來了,還請殿下見諒。”
“羅院使多慮了,是我佔了凝光院的工事房,還攪擾得華琬不能做事情,該抱歉的是我。”趙允旻謙遜的姿態尤其風度翩翩。
華琬揉了揉臉頰,剛擡頭就對上羅院使隱忍笑意的目光,心中哀呼,頭疼地問道:“師姐,先才您說收到了什麼信?”
羅院使面上滿是笑意,“是師父的,師父言她大約再過半年,就能回京了。”
“陶嬸孃和小陶終於要回來了。”華琬眼睛一亮,得羅院使準允立即接過信,自去年收到的一封平安信外,就再杳無音訊,眨眼一年過去,終於又有消息。
趙允旻亦上前與華琬一起看信,看完了,華琬疑惑道:“嬸孃在信中言她找到了重要的人,還言尋着合適時機會一併帶回京城,殿下知道是什麼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