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離開華琬,其實很快買好了吃食,擔心華琬久等便匆匆地往回趕,不想走太急,穿街時衝撞了急行而來的馬車。
香梨機靈,在地上打個滾險險地避過了馬匹的鐵蹄。
手裡幾包吃食落到地上,人也驚魂未定,手腳發軟一時站不起身。
新宋國裡能有馬車的不是官衙就是達官貴胄府邸,是以百姓們遠遠瞧見馬車行來都會避開,否則自己受傷事小,得罪了貴人才事大。
圍在四周瞧熱鬧的百姓對香梨指指點點,正有人要上前爲香梨搭一把手時,馬車上一名管家模樣的人揮着馬鞭下來了。
“賤民好大膽子,這可是惠王府的馬車,瞧見了竟不避讓。”
說着揚起馬鞭要往香梨身上招呼,香梨討饒都來不及,只能嚇的雙手抱頭。
香梨以爲這一難逃不過去了,不想馬鞭久久未落下。
半晌香梨戰戰兢兢地擡起頭,是一位穿粗布短打,個頭不高的男子抓住了車伕的馬鞭。
管家怒氣更甚,男子一看就知是鄉里草芥,也敢與他作對。
華琬亦在此刻趕到,正好看見管家一鞭子招呼在男子身上。
抽破的粗布衫下是一道血痕,香梨嚇得尖聲大叫,華琬連忙上前先將香梨扶起。
華琬已看出發生了什麼事,馬車上有標誌,這二皇子還未正式搬入惠王府,就如此大張旗鼓。
華琬拍了拍香梨後背,自從當上凝光院匠師,她經歷了許多,進宮見張貴妃她都無懼了,何況眼前惠王府的小管家。
華琬走到還在張口胡亂罵人的小管家跟前,尚算和氣道:“是小女的妹妹衝撞了馬車,小女在此替妹妹道歉了,還請管家休怒。”
華琬容貌氣度遠勝旁人,身上又穿着新裁的錦衫,管家雖不擔心誰的身份能勝過二皇子去,但也留着心眼,否則給二皇子添麻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哼,總算出來個懂點規矩的,你府上下人將惠王府新置辦的馬匹嚇到了,另一人又抓壞了我新買的馬鞭,你自己說怎麼辦吧。”管家眼睛滴溜溜地在華琬面上打轉。
華琬會心一笑,原來是訛錢的,單訛錢可比找麻煩好解決多了。
華琬取出五兩錠銀遞給管家,似笑非笑地說道:“還請管家壓壓驚,二皇子心胸寬廣,想來不會因爲馬鞭與我們一般見識。”
管家拿到銀子立馬塞兜裡,雖嫌不夠多,可華琬目光漸漸鋒利,他不敢得寸進尺,另一處二皇子還在酒肆裡,一會時間耽擱太久,二皇子吃完酒他馬車沒到,得捱打。
“哼,算你們走運。”管家臨上馬車時,還故意將鞭子抽在地上,香梨嚇得跳腳,華琬一臉鎮定,只微微皺了皺眉頭。
看到馬車駛進一旁酒肆,華琬轉身朝替香梨擋下一鞭的男子道謝,並主動提出要賠償男子受傷的藥錢。
男子擺擺手,朝香梨羞澀一笑,“不必謝的,我是認識香梨才上前搭救,這點小傷不算什麼,用不着敷藥,過兩日便好了。”
香梨聽到對方言認識她,一頭霧水,她對這人可沒半點印象。
男子有些兒尷尬地說道:“我是雲霄鄉隔壁鄉的張大郎,前兩月去雲霄鄉遠遠瞧見過你。”
道出身份,張大郎格外羞澀,朝香梨和華琬躬了躬身,匆匆忙忙離開了。
華琬愣了愣,一下想起了這張大郎是誰,眼見香梨亦開始臉紅,華琬掩嘴笑道:“長得還挺好,壯壯實實的,完全不像某人說的那樣不堪入目呀。”
香梨又羞又惱,張家郎君的容貌是鄉里的另一位小娘與她說的,她哪裡知道真容。
“琬姐姐,你再嘲笑,我就不理你了。”香梨跺了跺腳。
“不理我可是要回雲霄鄉成親去?”華琬笑言,見香梨臉紅得要滴下來血來了,華琬纔打住,扶住香梨胳膊,關切道:“先才摔着哪裡了,我帶你到附近醫館瞧瞧。”
香梨緩過神先撿起落在地上的吃食,吹了吹紙包上的灰塵,愧疚地說道:“不妨事,沒摔疼,還不如在鄉里被娘用竹條打來得疼呢,先才就是嚇的不輕,還浪費了琬姐姐的銀兩。”
香梨怕華琬不信,特意蹦了蹦,“琬姐姐,諸宮調要開始了,我們快過去吧。”
華琬檢查了香梨先才撐在地上手心,發現確實只蹭破點皮,而香梨雙目左顧右盼的,顯然是心神還定不下,華琬頜首道:“好吧,我們現在過去,有甚不舒服要與我說了。”
二人相攜了往回走,殊不知一旁酒肆二樓的雅間正有人探出頭來。
二皇子今日約了齊大郎和齊府新收的幕僚到潘樓街酒肆相聚。
雖然趙允佶與齊大郎在之前慶國公府因爲雲嵐公主一事鬧了不愉快,可齊三娘得了皇上賜婚,齊家與二皇子之間的關係終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以二人很快又相互唱起了紅臉。
一羣人話未說兩句,酒先飲了兩壇,二皇子酒量大不如往前,齊大郎見趙允佶說話開始顛三倒四鬧笑話,心底在冷笑,但面上還是極關切地命家僕去請了惠王府的馬車來。
這才鬧出香梨驚馬,張郎相救一出。
其實幕僚中有人看到街市上發生的事情,也悄悄與齊大郎說了,見齊大郎擺手,他們便做未聞。
這會臨華琬和香梨二人相攜離開,趙允佶忽然撩開簾子探出頭吹風醒酒,兩眼昏花,瞧甚皆是幾重影子,偏生就看到了華琬的背影。
趙允佶渾身一個激靈,大喝一聲站住,驚着了街市上不少百姓,可唯有華琬和香梨說話說的開心,壓根不去理會。
齊大郎上前扶住趙允佶,“殿下喝醉了……”
話沒說完被趙允佶一把推開,眼見趙允佶路都走不穩,還踉踉蹌蹌地往酒肆外跑,未免二皇子摔下樓梯,齊大郎連忙跟上。
當趙允佶跑到酒肆外,華琬與香梨早不在原處,趙允佶揉了揉眼睛,順着華琬離開的方向找去,可惜華琬她們進了遊欄,外頭街市又人頭攢動的,趙允佶暈暈乎乎,不得不懷疑是他思念太甚,所以瞧錯人了。